身穿月白色長衫的修行者手持的長劍也是月白色,體內真元流淌入長劍的劍身之後,召聚的天地元氣隻是凝成一道薄薄的瑩潤光澤流淌於劍身表麵。
這柄劍看似輕盈然而卻堅韌鋒利異常,那兩名被他殺死的五境之上的強者都是被他連人帶手中的兵刃一齊斬斷。
沉默凝立如廢棄戰車一部分的將領極有耐心,一直等到月白色長劍上的瑩潤光澤黯淡下來,他才突然動步。
他的腳下驟然響起一聲悶響,就像是一個巨錘急速敲擊在了包著棉花的某件物事上。
這樣的聲音在此時令遠處的蒼狼都蜷縮發抖的戰陣中根本不為人注意,然而在接下來的一刹那,這名青鎧將領便成為這周圍所有人眼中的焦點。
兩排氣浪隨著他身體的突進往兩側翻開。
澎湃的力量使得他前進線路上的所有軍士全部隨著氣浪往兩側翻出。
他身上的青鎧原本在黑夜裡看上去一點花紋都沒有,然而此刻卻是布滿綿密至極的烏金色符紋。
滾燙的熱氣在這些符紋裡衝擊著,濺射出一片片金色的火星。
感應到這名將領體內迸發出來的氣息,身穿月白色長衫的劍師臉色驟然蒼白,此時正是他虛弱之時,然而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也是他這一生中最強的時刻。
因為對手的前所未有強大,勢必讓他激發出所有的力量,包括最後保命的手段。
一顆潔白的晶石帶著一種本命物獨有的氣息懸現在他的身前,潔白的光焰流水般落入他手中的長劍中,於此同時,天空中傳來巨山移動轟鳴的聲音。
這片天空中許多飛劍發出了恐懼的哀鳴,紛紛避開。
一聲聲抑製不住的駭然驚呼響起。
雖看到這名月白色長衫的劍師殺人如草芥,連五境強者都是隨手斬殺,但之前此人一直有所隱匿,直至此時,周圍人才赫然醒悟,此人是真正的七境宗師。
此時青鎧將領已突進到他身前。
嗤的一聲尖銳裂響。
青鎧將領手中湧出一道耀眼的紫焰。
咚!
天地間響起沉悶鼓鳴聲。
然而這一聲沉悶的聲響,在此時卻是遮蓋了戰場上大多數的聲音,震得所有人的心頭都是一震狂跳。
身穿月白色長衫的劍師身影頃刻消失。
等到周圍人回過神來,才發覺這名七境劍師的身體已經在夜幕中變成一道白色流光,不知被往後震飛了多少丈。
青鎧將領的身體站在原地不動。
他的身形顯得無比的高大,因為他身上的青色鎧甲開始裂解。
那些閃耀著金光的符紋似乎吸收了方才這一下硬拚的衝擊力,但換來的結果是這件青鎧本身的崩裂,被他身上翻滾的真元吹拂得往外片片飛散。
崩飛的青鎧內裡是一名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
他的右手緊握著一截如短棍般的紫色物事,麵容有些憔悴和憂鬱,但是卻說不出的堅毅。
“範將軍!”
在這樣長時間的混亂絞殺裡,即便是七境的強者都已經後繼無力,其餘所有人自然更加的疲憊,然而在這名中年男子展露身影的瞬間,無數的歡呼聲和呐喊聲就此震響,許多人放佛瞬間獲得了力量和勇氣,甚至獲得了必勝的信心。
在這樣的戰陣裡,在這整個世間,唯有一名範姓將領可以給己方的軍士如此的信心。
大楚王朝,百勝大將範東流。
一方是楚軍,另外一方大多玄衣玄甲,且修行者大多都是劍師,這自然便是大秦王朝的軍隊。
聽此時的呐喊聲和歡呼聲充滿驚喜之意,便可斷定這裡的楚軍原有主將,絕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範東流會在這裡。
眼見月白色長衫的宗師被一擊震飛,近處數名身穿輕甲或是布衣的劍師麵露悲慟之色,飛身朝著範東流飛撲過來。
範東流麵色如常,右手那截如短棍般的紫色物事微微發出寶石般的光亮,一股獨特的氣機反向朝著他體內滲入,但他的右手卻是垂著不動,左手以指為劍,射出紫色劍光,輕易的將這數名劍師刺殺。
他是大楚王朝屈指可數的強者之一,實力本來就遠超同階的七境宗師,先前的戰鬥中他隱忍不動,便是要在此時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一殺死這數名劍師,他的身體便飛掠而起,朝北而行,以比絕大多數飛劍還要快的速度,落向一輛大且沉重的戰車。
這輛戰車狀如方鼎,本身就和一般的戰車不同,而且四周還矗立著防止符器衝擊的奇異金屬立網。
戰車的中間,卻是孤零零的坐著一名老者。
這老者不用劍,然而他身上每一次氣息震蕩,戰場上某一處地麵就會瞬間翻騰不息,置身其上的楚軍修行者便立時失去蹤跡。
在範東流的眼中,這名老者便是此時戰場上最具威脅的人物。
不隻是對方必定是七境的修為,而且這名老者的每一擊都似乎在調度著整個戰場的局勢,他的每一擊都在為秦軍積累著勝勢。
範東流想不出除了那些他熟悉的人之外,大秦王朝哪裡還有這樣的一名將領。
但他可以肯定,現在隻要能夠成功殺死這名老者,那這場大戰就會以他們的勝利而告終。
身穿月白色長衫的宗師乃是洛神劍院出身的公羊寧意,也是他刺殺這名老者的線路上唯一有可能對他造成致命威脅的存在,此時他用十數名修行者和一件禦金甲的代價成功解決了這個威脅,在他看來,便再也無人可以乾擾到他和這名老者的交手。
然而就在此時,範東流驟然感覺到一股非同尋常的氣息。
他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看向上方的無儘高空。
無儘的高空中,突然出現了幾道幽白的流光。
這幾道幽白的流光並非是飛劍的光華,而是幾條真正的火焰。
在無儘的高空之上,落下的幽白星火。
這一刹那,範東流想到了很多的故事。
在昔日大秦王朝和韓、趙、魏三朝交戰的戰場上,也曾經許多次的出現過這樣的星火。
有很多名將,就是隕落在這樣的星火中。
這代表著巴山劍場最強大的傳承之一,隻是許多次施展出這樣力量的那名很具傳奇意味的女修行者已經徹底改變了身份。
“佩服。”
範東流的嘴角泛起難言的苦意,他隨即猜測到了那名老者的身份,眼中不可置信之意卻是迅速變為感慨,他自言自語的輕聲道:“想不到竟然連你都離開了長陵,來到了這裡…那現在的長陵,不就是一座空城了麼?”
……
鹿山。
天空將明。
元武皇帝身前隻剩下了最後數級石階。
從鐵甲戰船在距離鹿山最近的淺灘靠岸,一路步行過來,到此刻登山,他恰好用去一夜的時光。
在他的感知裡,也已經感覺不到那遙遠的原野裡傳來的異樣波動。
他知道那場大戰已經塵埃落定,嘴角再次泛出些自信的笑容。
恰巧的是,此時將要翻魚肚白的天空裡,劃過了一道細細的流星。
“將星墜落,大吉。”
這樣的星相自有史官會判斷、記載,然而他卻已經下了論斷,對著身後的黃真衛說了這一句。
因為在他看來,後世的史書,都會由他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