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寧微微的蹙起了眉頭。
長孫淺雪說得不錯,這長陵充滿了恩怨,隻要一腳踏進去,便會纏滿無數的恩怨,現在恩怨還難了,再扯上什麼情債,便更是麻煩了。
他還不知如何開口,謝柔卻是已然看著他,說道:“我已拔劍削發為誓,這裡的很多人都可以為證,所以並非玩笑。”
丁寧看著她閃爍著瓷樣光輝的清冷麵容,他的神容也嚴肅了起來,用唯有他和謝柔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聲道:“我明白有些人說話一諾千金,有些人視家門的聲譽比性命還要重要,隻是我們之前並未見過,隻是為了一個彆人都未必認真的賭約…這是不是太過偏執了一些?而且我聽聞謝家不是普通的人家,你這麼做,你家裡也未必同意。”
謝柔看著他嚴肅且平靜的眼神,她的心中也莫名的平和了許多。
或許是這名少年的確有著不凡的地方,至少的確沒有令她失望?
“行事武斷,妄出蜚語,這是我的過錯,便應該由我承擔。”她看著丁寧的雙眼,輕聲的說道:“家裡我會負責讓他們同意。”
丁寧的眉頭不由得皺得更深,他微垂下頭,目光不由得落在他的末花殘劍上,他的心臟也在此刻輕顫。
謝柔隻是個修行未有多少年頭的少女,但是她的認真,她的眼神,卻是讓他莫名的想到了這柄末花劍的主人。
“關鍵在於你的意見。”謝柔微微猶豫了一下,但馬上她的眼神又再度變得堅定起來,她真摯的說道:“我們隻是第一次見麵,但你這份榮辱不驚的平靜,卻讓你比周圍這些年輕才俊更令我喜歡,感情的事情,可以慢慢培養,我隻希望你不要覺得太過唐突,不要去考慮門第的事情。”
丁寧越來越覺得謝柔和末花劍的主人有相似之處,如果說這是冥冥中的一種巧合,那他十分不喜歡這種巧合,於是他深吸了一口氣,內心冷硬了起來,直接決然道:“這不可能,我不會接受你這種提議,所以你還是不要有這樣的想法。”
謝柔的臉又白了數分,她咬了咬嘴唇,一時倔強的沒有說話。
丁寧抬頭頭來,深深的看著她:“我絕對不會娶你,所以我們最好都不要再提這件事,讓這件事被所有人慢慢淡忘。”
謝柔的眼眶微紅。
她畢竟隻是個少女,做出這樣的決定,也不知道用了多少的勇氣,但她深深的呼吸了數下,胸部劇烈的起伏了數下之後,便對著丁寧深深的行了一禮。
“這件事是我不對…但你可以不娶,我卻不能不嫁。”
說完這一句,她便轉身往觀禮諸生聚集的地方走回。
丁寧的心驟然一沉。
旁人可能就算聽到這句話也一時無法理解,但是謝柔那轉身一瞬的目光,卻是讓丁寧瞬間讀懂。
她比他想象的還要寧折不彎。
她不逼迫他娶她,但她一定要嫁他。所以他不娶,她便不嫁,不嫁給彆人。
這似乎很可笑。
但是丁寧此刻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其實她是良配。”
李道機和周圍的眾人一樣,一直保持著沉默,但此刻他卻是側轉過身體,將聲音輕輕的傳入丁寧耳中,“不說關中謝家富甲一方,對於你將來的修行有很大幫助,她的相貌品行我都很滿意,我建議你真的可以認真的考慮一下。”
“你還要添亂,有你這麼做師叔的麼?”丁寧惱火的說道:“我才多大,才剛剛修行,才到這裡連青藤劍院到底長什麼樣還沒有看清楚,突然冒出來一個和我談婚娶之事…”
李道機掃了他一眼,打斷了他的話,“青藤劍院和其它風光可以慢慢看,但有些人錯過之後便不再。”
丁寧越加惱火道:“她這樣做真的很好麼,你身為長輩,你也看得出她的那股烈性,你要做的事情便是想想今後有什麼辦法可以勸解她放棄這個想法。再者你要是真的喜歡,你讓她嫁你好了。”
李道機很少見到丁寧這種氣急敗壞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笑:“我倒是想,可是她看上的不是我。”
丁寧頓時為之氣結。
“姐,這件事我辦得不錯,算是讓你和姐夫正式見禮了吧?”看著走回來的謝柔,謝長勝故作誠懇的說道。
謝柔已然麵色如常,看了他一眼,說道:“幼稚。”
謝長勝沒有想到謝柔隻是這麼簡單的吐出兩個字,心中得意驟然化為烏有。
徐鶴山和南宮采菽心中對謝柔莫名有了些好感,兩個人看著謝長勝,都是輕歎,“交友不慎。”
……
在端木煉和青藤劍院一些師長的眼裡,謝長勝的所作所為自然是一場鬨劇,隻是礙於是前來觀禮的外院學生的身份,他們不好直接嚴厲嗬斥。
但想著一直以來在青藤劍院都是十分莊重的祭劍試煉一開始就被這種氣氛所染,他們的臉色便變得更為難看。
“時間差不多了,狄院長在後山候著,祭劍試煉隨時便可開始,薛洞主你們是要先略微休息一下,還是現在便過去?”
端木煉竭力讓自己不為不佳的情緒左右,他迎上前去,遙遙對著薛忘虛行了一禮。
看到須發皆白的薛忘虛,所有前來觀禮的年輕才俊心中倒是微微一寒,驚醒過來這名老人已是令人仰望的第七境修行者。
“隻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隨便跟來看看,這裡所有事物歸李道機處理,不用特彆問我的意見。”聽到端木煉的問話,薛忘虛微微一笑,說道。
若真的是風燭殘年的老人隨便來看看,那便好了。
若是沒有像你這樣的第七境修行者,今日青藤劍院便不會怎麼都覺得束手束腳,無法放開。
端木煉在心中一陣低低的咒罵,但麵上卻是依舊拘謹有禮,對著李道機頷首。
“路途不遠,沒有什麼需要休息的,修行者不必拘泥小節,想必這裡所有人都覺得越快開始越好。”李道機心情不錯,嘴角依舊戴著一絲還未隱去的笑意。
“那便即刻出發。”
端木煉也不想多說,招呼下去,令參加試煉的學生走在一起,而超過年限,無法參加試煉的學生和外院觀禮的學生跟在後方。
“端木老師。”
正在此時,數名青藤劍院的學生卻是突然出聲,“何朝夕不在。”
聽聞這個名字,人群中自從丁寧到來之後,麵色便一直有些陰沉的顧惜春眼中頓時又射出些冷厲的光來。
他之前也沒有見過何朝夕,但他知道何朝夕是一個值得注意的對手,將來在岷山劍會或許對他都會造成威脅。
端木煉微微一怔。
若是尋常彆的學生到此時還未來集合,他此刻必定惱怒至極,然而此時沒來的是何朝夕,他的臉色卻反而好看了幾分。
“何朝夕!”
他轉身,對著青藤劍院的眾多殿宇深處一聲長嘯,聲音遠遠傳出。
數息之後,有破空聲響起。
一名身穿單薄青衫,身材異常勻稱的冷峻少年從數間石殿中央的道間飛掠而來。
他的身上始終有白氣在蒸騰。
那不是他身上的汗水,他身上的汗水早就被他的真氣震得一乾二淨,他身上的衣衫也十分乾燥清爽,這些白氣,隻是因為他的體溫融化了周圍的白霜。
這樣高的體溫,隻能說明他在剛剛還在做著許多針對身體的劇烈練習。
想到有關此人刻苦修行的傳聞,顧惜春的眼神更加冷了些。
……
“他就是何朝夕,除了吃飯如廁之外,他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修行上麵,他不可能不知道今天是祭劍試煉,但應該就是不想浪費時間,所以還在修煉,等到現在才出來。”丁寧在仔細的端詳著這名少年,他身旁響起了南宮采菽的聲音。
南宮采菽已然走到了他的身邊。
“你在試煉裡麵能避開他,就儘量避開他。”看到丁寧轉過頭來,南宮采菽又說了這一句的同時,乘著所有人的目光還停留在飛掠過來的何朝夕身上,她將手裡一直捏著的玉盒塞到了丁寧的手中,“這是我父親設法找來的丹藥。”
丁寧一愣。
這是他沒有想到的事情。
“今日才剛剛送到,這是黃庭丹宗的黃庭金丹,我父親特彆讓一個平日裡和我很熟悉的叔叔特彆過來交待我,這顆丹藥提升修為進境的效力很驚人,如果你現在的修為服用,可以直接讓你突破到中品伐骨的後期,但是同樣會帶來很多不利的影響,甚至會讓真元都沒有那麼純淨。”南宮采菽輕聲的在他耳邊說道:“我隻是聽我那叔叔說,還沒來得及查書,所以我覺得你最好還是等祭劍試煉過了,先多查查書,徹底了解清楚了這顆丹藥之後,再決定是否要用。”
丁寧點了點頭。
他雖然也沒有聽說過這種偏門丹藥,但是他很清楚他能夠用這顆丹藥,有這樣一顆丹藥在手,那他在這次祭劍試煉中拿到前三,便又多了幾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