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天公不作美(1 / 1)

大明春色 西風緊 1574 字 25天前

平樂府府衙大堂外的院子裡,仍舊風雨加交。風夾帶著小雨飄到屋簷下,一些署房的簷台和門檻都打濕了。

大堂上有好些官員和幾個武將,他們或坐或站,時不時交頭接耳,似乎在等待著甚麼。

今天正是中秋節,但大夥兒顯然不是在等待佳節的慶典,氣氛不對。

何況吳高的官軍大軍在三天之前、便是十二日半夜渡河離開了平樂府;在平樂城的兵力十分空虛時,目前漢王叛軍一路大軍(陳貞部)已兵臨城下。

城外叛軍的使者,便正在大堂後麵的簽押房裡。府衙的官員,無人再嚷嚷把使者送去官軍大營,都在等待著知府與使者在裡麵談論的結果。

陳用晟年齡不大,大概三十多歲。他年紀輕輕就是一府長官,完全是因為太宗皇帝親自下旨提拔的機遇。

叛軍使者站在桌案前麵,他是個年輕的文士,這時拱手道:“陳大人切勿再猶豫!正如您遣使在漢王跟前所言,吳高曾保證過,信誓旦旦要庇護平樂府之安危,他保證了嗎?吳高軍現在正遭漢王軍追擊,連夜冒雨往北逃竄……”

陳用晟聽到這裡,眼神裡隱隱露出了怒氣。顯然任何人被明目張膽地欺騙,心裡都不會好受。

不過陳用晟沒有將怒氣明顯地表露出來,他不動聲色地說道:“太宗皇帝對微臣有知遇之恩,臣不敢忘。”

話音還沒落地,使者馬上說道:“漢王也是先帝嫡子,正是因先帝被歹人所害,漢王才起兵問罪!你可不能辜負了先帝啊。”

“此乃無甚真憑實據、確鑿事實的說辭。咱們為官一方,聽從廣西布政使司的政令,而布政使聽命於朝廷,尊卑有序,人臣本分也。”陳用晟皺眉道。

使者忙搖頭道:“若等漢王軍殺入城中,陳大人這樣的答複,怕是兩頭也落不下好的……陳大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陳用晟道:“你且先回去。本官會與平樂府諸同僚商議。”

使者又勸道:“陳知府,您可不能糊塗……”

陳用晟抬起手製止使者,道:“請你們陳將軍在南城門等待消息。務必將此話帶到。”

送走了使者,陳用晟走到了大堂上。眾文武紛紛圍過來,迫不及待地問道:“堂尊意下如何?”

陳用晟道:“本官乃大明官員,隻聽命於朝廷及廣西布政使司,怎能受叛軍脅迫?”

大夥兒聽罷神色沉重,大堂上十分安靜。

陳用晟回顧左右,接著說道:“本官領著朝廷的俸祿,絕不會投降!除非被人綁了押去請功……”他頓了頓,“不過平樂城的百姓是無辜的,本官不得不對叛軍使者好言相勸,隻想懇請他們攻破城池之後,勿傷我平樂百姓啊!”

不到一個時辰,陳貞已將一萬餘眾主力部署於南城。這時城門便緩緩地在蒙蒙小雨中開啟了!

隻見一個穿著鮮紅袍服的官被五花大綁著,在眾人的押解下走進了雨中。他沒戴帽子,身上已被雨水淋濕了,脖子上還被人拿兩把刀架著!

那是個三十多歲麵目方正的官員,雖被綁著,卻昂首挺胸,一身浩然正氣地大聲喊道:“要殺本官悉聽尊便,勿傷我城中百姓!”

……漓江西岸,官道上風雨飄蕩,官軍大軍如長龍一般的隊伍緩緩地蠕|動著。人們在濕|滑泥濘的路上東倒西歪,艱難跋涉。

四處都能聽聞到咳嗽聲,許多人是一副沒精打采的痛苦模樣。長|槍等長兵器變成了拐杖,還有一些人相互攙扶、慢吞吞地走著。

路邊還有很多人,有的徑直坐在泥地裡,任人怎麼催促也不起來。

各部的隊伍當然不會隨便停下來,去等待那些擅自停下來的士卒。那些人隻好掉隊落在了後麵,甚至等全部大軍人馬都走了,他們還在後麵很遠的地方。

大部分落到後麵的將士,都是染上了風寒生病的軍士。軍中忽然太多人得病,有人流傳出了瘟疫的恐慌。江陰侯吳高叫人查出幾個蠱|惑軍心的軍士,當眾斬了,下令將散|布流言居心叵測者一律定為死罪!這才稍稍遏製住流言。

然而很多人的心裡,卻仍悄悄懷疑是瘟疫。於是昨夜居然有很多人冒雨逃跑了!

路邊的江陰侯吳高騎著馬,積水不斷從他頭上的寬簷鐵帽往下淌。他的神情十分凝重,望著官道上的隊伍,很久沒有說過一句話了。

就在這時,一騎從大路旁邊的莊稼地裡跑了過來,泥水被馬蹄踏得四麵飛濺。那騎士跑到吳高跟前,便翻身下馬,快步走上來抱拳行禮,卻沒吭聲。

吳高會意,俯下身附耳過去,便聽得騎士悄悄說道:“平樂府知府陳用晟,遭城中文武綁了!那群以下欺上的人,徑直向叛軍獻了城。末將等原本想進城去催促軍糧和藥材,可得知這等境況,便未能成行。”

吳高的瞳孔一陣收縮,臉上卻沒有露出任何表情,怔了一會兒才冷冷道:“本帥知道了。”

騎士抱拳一拜,回到了馬匹旁邊。

沒一會兒又來了個武將,執禮問道:“大帥,這還不到中午,後麵便落下了至少一兩千人!該如何處置他們?”

還能怎麼處置?吳高心裡清楚隻能不管了,那些生了病的人,鞭撻催促也無濟於事;大軍在泥地裡本來就行軍困難,總不能把他們抬著走罷?

而今平樂府已經失陷,那些病卒必定要淪為俘虜,甚至不久之後會變成敵軍的人!

吳高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下心,說道:“附近有些村莊,派人將路上的人聚攏到村子裡,先養著病。叫他們病好了往北走,回到軍中來。”

武將抱拳道:“末將得令!”

吳高仰起頭,看著迎麵擊來的無數雨點,他頓時直想大罵老天!

打過很多仗的吳高明白,麵臨強大的敵人時,勝仗是如此之困難。不僅不能犯錯,運氣也相當重要……

及至中午,全軍各隊伍便就地歇息,大夥兒喝一些水袋裡的涼開水、吃點乾糧了事。

諸將來到中軍,圍在吳高身邊。吳高的女婿耿浩,終於忍不住率先勸道:“大帥,咱們不如等雨停了再走罷!”

一時間,許多人紛紛附議。武將們見到麾下的人馬在泥裡掙紮,大多都不想繼續冒雨行軍。

不過也有部將提出異議道:“雨啥時能停?今早咱們以為天要晴了,結果沒走一會兒又開始下雨。再說斥候探到,叛軍也在冒雨行軍;若咱們停下來,陽朔縣必被叛軍所占。”

“那破縣城讓叛軍占去好了……”“俺們先歇兩天,也好等平樂府城把藥材運過來,以安撫軍心……”

就在這時,吳高終於開口道:“平樂城,已向城外的叛軍投降。”

眾將聽罷一陣嘩然,有人問道:“平樂城的叛軍是哪來的?”

旁邊另一個人馬上用斷定的口氣道:“咱們在洛容縣擊敗的叛軍前鋒。那會兒官軍雖大獲全勝,卻未能滅掉他們;此時那些人緩過勁來,尾隨到了平樂府。”

一個武將頓時一邊罵,一邊揮拳道:“這些敗將潰兵,早知道把他們趕儘殺絕再走!”

官軍在大明的府縣地方上行軍,是不需要攜帶太多糧草的。此時吳高軍中糧食並不充足,不過還能維持一陣子。本來軍糧可以支撐到大軍到達桂林府;但忽然雨下個沒完沒了,行軍速度大大降低,這麼拖下去,便可能維持不到桂林府了。

所以吳高還是想先占領陽朔縣。縣城雖小,但倉庫總有一些糧食,而且還會有“義倉”。

義倉便是各鄉各裡的百姓平時積攢起來的糧食,讓有名望的鄉紳管著,萬一遇到天災的年月,便把倉庫裡的糧食拿出來大夥兒分了。(所以偶然遇到天災,朝廷是不需要賑災的,除非連續很多年都收成不好,才會造成地方上饑荒。)

官軍拿了義倉的糧,上書朝廷免當地兩年田賦,讓鄉民將田賦存入義倉便行了。

不過陽朔縣還不是最關鍵的地方,最關鍵的城池是:桂林。

吳高不敢停留的原因,還是因為叛軍也在冒雨行軍。以漢王的用兵厲害,吳高相信,漢王能判斷出官軍的目標;如果漢王軍先到達桂林府,那吳高軍便簡直要走投無路了!

吳高沉默了好一陣,這時忽然開口,斬釘截鐵地說道:“諸位將軍都清楚,打仗總會遇到艱難的景況。咱們必須冒雨走到陽朔縣!派人去命令知縣,全力準備治傷寒的藥材。”

他看著不遠處的一員親兵武將,那武將立刻抱拳道:“末將得令!”

“隻有幾十裡地!”吳高的語氣稍稍一緩,“咱們先到了陽朔縣,便設法攔截叛軍,尋之決戰!隻要找到機會擊潰這股追兵,咱們便能從容行軍北上了。”

部將道:“下著雨,火器弓弩都不能用……”

吳高冷冷道:“那有何乾係?叛軍也沒法用!東邊那條路上,也有很多叛軍得病的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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