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當天,朱高煦送走沐蓁後,又設了一場宴席。正逢佳節,路過雲南的朝廷使者、以及胡廣等人都來赴宴了,他們在酒席上說到了一些軍國之事。
皇帝朱棣似乎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朝廷使者先談到了安南國的事。去年八九月間,有安南國舊臣逃到京師,與胡氏使節對質;到年底,老撾土官得到了陳氏宗親陳天平,將其護送到京,陳天平痛斥了胡氏罪狀。
今年初,朝廷便派了使節李琦等人前往安南國,責問胡氏。他們昨日剛到昆明城。
其間還說到了老撾的土官對朝廷的恭順,讓聖上十分高興,已決定正式封老撾土官為宣慰使。
現在已能完全確定一個事實:安南國宰相胡氏謀|殺國君、篡奪王位!
朝廷沒馬上對安南國用兵,隻是派使者前往安南國責問此事……但是,朱高煦認為用兵是遲早的事,現在或因朝廷還沒準備好戰爭而已。
因為接著朱高煦又聽到了另一個消息,京師等地各處船坊正在加緊建造大海船。由此可見,大明朝廷根本不是施行的罷兵休養國策,安南國之事怎能善罷甘休?”
以前朱高煦一直以為,鄭和下西洋是為了尋找建文帝。但現在建文帝已經找到;建造大船準備出海的事,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這讓朱高煦隱隱感覺到,父皇朱棣的目光不僅在建文帝,或許還有更大的野心!那便是建立更大的功業,像唐太宗一樣受後世傳頌。
整個東南半島恐怕都在朱棣的控製企圖之內,而且還想從海上建立更遠的朝貢體係。
……不過對於雲南官府來說,安南國的事暫時還不用管。今年開春之後,平緬宣慰司那邊的境況,將會是雲南三司比較重視的事。
當年的平緬宣慰使思倫發,謀反犯邊被官軍平定,其長子思行法改封孟養宣慰使。最近兩年,思家又在攻伐兼並四下村莊,雲南都司已有所警覺,並奏報了朝廷。
但是平緬宣慰司可不是好走的地方。它在大理府的西南麵,去年漢王府護衛將士去過大理,他們回來稟報,大理往西都是山區,山高路遠崎嶇難行。
這讓朱高煦意識到,緬甸那邊的事非常棘手。
用兵耗費巨大,不到土司真正起兵叛亂的時候,朝廷和雲南官府、很難有人支持出兵。但若隻是派幾個人去斥責幾句,似乎又起不到任何作用。
……沈府前廳的湖邊,陽光明媚鳥語花香,一派春色盎然的景象。
但朱高煦一走進那座圓頂大瓦房的陰涼裡,馬上就感覺到了涼意。雲南的晴天裡,室外室內簡直給人一種不同季節的錯覺。
朱高煦進來便抱拳道:“昨日|爽約了,實在抱歉。因朝廷使節路過昆明城,我臨時有些事便回府去了。”
沈徐氏屈膝作了個萬佛,微笑道:“漢王殿下客氣了,妾身不敢有絲毫責怪之意。不過妾身原以為漢王見了沐家小娘,才急著要回府呢。”
朱高煦頓時有點尷尬,卻見沈徐氏掩嘴笑了一下。他忙道:“沈夫人開玩笑了。”
沈徐氏看了一眼在門內緩緩走動的段雪恨,說道:“殿下請上坐。”
朱高煦在椅子上坐下來,當即開口道:“去年我就說要與沈夫人合作,彼時隻是說說。今年正好官府要派人去平緬宣慰司,我想在那邊和沈家聯手做一些事,不知沈夫人有沒有興趣?”
沈徐氏立刻作出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妾身願洗耳恭聽。”
朱高煦沉吟片刻便道:“咱們是談生意,我卻不是商人,那便不談那些誇大其詞的空話。
我直說了,緬甸北部與大明永昌府邊境,有幾個宣慰使司,這兩年那邊隱患滋生。雲南都司奏報朝廷後,應該會做一些事。不過我仔細想了一番之後認為,恐怕此時雲南各方無論做什麼,都沒啥用,大夥兒隻是為了向朝廷交差罷了。
這可不是我的風格,我不想做那些表麵的無用功,要乾就乾點實在的事!”
沈徐氏附和恭維了一句。
朱高煦接著就說道:“我合計了一個小略,隻用一樣東西打開局麵,翡翠!”
“翡翠?”沈徐氏好奇又疑惑地脫口道,“可是一種玉?”
這下輪到朱高煦驚訝了,他怔了一下道:“沈夫人見過翡翠玉石?”
沈徐氏道:“《歸田錄》裡寫的禁中寶物,便是一種綠玉,不過妾身沒見過。”
朱高煦恍然道:“那確實是一種玉,產自緬甸某地。是不是書裡記載的玉,我就不知道了。這種玉與和田玉等所有軟玉都不一樣,它質地堅硬,晶瑩剔透,顏色豔麗。用來做玉手鐲特彆好,我敢保證,立刻就能取代易碎的軟玉手鐲。質地上等的翡翠,應比同等重量的黃金更貴。”
沈徐氏輕聲問道:“漢王殿下從何得知?”
朱高煦信口胡謅道:“多年前,有個雲南的官員送過我一塊玉石,說是從緬甸得來的稀奇石頭。後來工匠從那塊石頭裡打出了一隻綠色鐲子,便取名翡翠。”
沈徐氏似乎信以為真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朱高煦興致勃勃地說道:“我是這麼籌劃的,首先咱們要找到這種礦石。
我放出話去,要去平緬宣慰司和緬甸等地,為父皇母後搜尋寶物。各地官員和土司誰敢阻撓?彼時漢王府、沈府都派人一起過去,到四麵搜索玉石。
一旦找到了翡翠礦石,咱們就派軍戶礦工過去采礦。然後趁機在附近修建城池、屯駐軍士,直接掌控那邊的地盤。
到那時,既有了名頭,又讓很多人都有了好處,乾起事來就便利了。除了進貢宮裡的翡翠,更多的玉石可以做成首飾,然後售賣到大明各地。此玉目前隻有緬甸才有,一旦世人喜好上了翡翠,咱們就是壟斷經營,利潤不可勝算!”
沈徐氏聽到這裡,也漸漸更有興趣了,她說道:“聽起來這生意可以做哩。”
“當然!”朱高煦果斷道,“我一個親王能關心的生意,能不靠譜麼?彼時沈府找來能工巧匠,再聯係各地銷路;我便負責開礦、運送礦石,以及保障玉石買賣不被官府欺壓等事。咱們得了利,二府平分好處,何如?”
沈徐氏點頭道:“得先找到翡翠礦石。”
“嗯……”朱高煦也覺得她的話有一針見血之效。
不過他還是很有信心的,畢竟翡翠這種東西,在後世證明了它確實存在。而且他打著為皇宮找珍寶的旗號……就算父皇知道了他一個宗室在違法做買賣,那也不算個事!
話談到這裡,泥爐子上的水開了,沈徐氏便親手去沏茶。
等她將茶盞放在朱高煦麵前時,又開口道:“妾身聽說安南國宰相黎氏,殺了國君陳氏,謀奪了王位?”
“沈夫人的消息挺快的。”朱高煦笑道,“不過那奸臣不是姓胡麼?”
沈徐氏微笑道:“以前姓黎,後來才改姓了胡。”
朱高煦道:“原來如此,三司的公文我沒細看,隻道他姓胡。”
沈徐氏又笑著小聲道:“大丈夫都隻看著軍國大事,妾身等倒對那野史傳聞最有興致。漢王殿下想知道,胡氏為何要殺掉安南國王的傳聞麼?”
朱高煦饒有興致地問道:“我隻道是權力爭|奪,敢情還有內情?沈夫人說來聽聽。”
沈徐氏道:“那陳氏在位時的安南國,去過南洋那邊的商人,常叫作陳朝。陳氏國君還沒死時,早就大權旁落了,實際掌握大權的是宰相黎氏。黎氏那麼多年把陳氏當作傀儡,忽然卻殺掉了國君,所以才有一些民間傳聞……說的是國君有個豔後陳氏。大權在握的宰相垂涎豔後,才發生了那件事。”
朱高煦隨口道,“陳氏國王,王後也姓陳?”
沈徐氏點頭道:“正是,安南國的禮儀與中原不同。陳朝時,國王隻娶同姓的陳氏為後。”
朱高煦一本正經地問道:“豔後陳氏被殺了夫君,那現在已被胡氏霸占了?”
沈徐氏掩嘴“嗤”地笑了出來:“妾身隻是道聽途說,不能全當真呢。安南國山高路遠,水陸難行,那些消息難以分辨真偽。妾身自然也沒聽說陳氏王後現在何處。”
她頓了頓一副恍然之色,笑道:“敢情漢王殿下也想一睹豔後芳容?”
朱高煦尷尬道:“哪裡,我隻是覺得一個婦人居然能影響到如此大事,很是好奇,不禁想知道真相而已。”
沈徐氏便道:“最近幾年老撾土司與雲南來往漸多,雲南商幫都有人往那邊跑,想看看有沒有賺錢的機會。老撾土司離安南國很近了,妾身叫人去各商幫打聽打聽,有沒有陳氏的消息。”
“嗯……”朱高煦不置可否地應了一句。
他轉頭看了一眼屋簷下的光影位置,便道:“那我今日便不多叨擾了,翡翠那件事,一有進展我便派人告知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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