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隻是過程(1 / 1)

大明春色 西風緊 1073 字 28天前

蒜味衝散蠔的腥味,十分鮮香可口,再配上米酒的清洌,真是爽口。不必狼吞虎咽,隻消一點點地慢慢品嘗,一頓飯吃上很久,也不會覺得膩。

當然還是要看和誰一起吃,這才最重要。

鬨市中的幽靜屋子,清雅稀疏的竹簾裡,杜千蕊彈著節奏舒緩的琵琶,清脆動聽。朱高煦與王貞亮談話的間隙,便吃一口生蠔、品一口米酒,然後傾聽一會兒琵琶音律,沒有一刻覺得無趣。

他拿起細頸的酒壺斟酒,欣賞著竹簾裡美人若隱若現的姿態,不禁說道:“人生隻是個過程,就算咱們有事要做,也不必讓過程那麼無趣。”

這才是他前世一直向往的日子,而不是成天穿著一身沉重的鐵皮、睡在帳篷裡。

王貞亮聽罷想了想,雖未認同,卻饒有興致地聽著。

建文朝以來,王貞亮一直在京師,還乾過錦衣衛武將,知道很多朝中大臣的事。於是他們陸續聊了不少人,等說到齊泰這個“大奸臣”時,朱高煦越來越有興趣了。

當年主張削藩的大臣不少,大多是文官,齊泰也是其中之一。朱高煦發現齊泰做過的事,與黃子澄、方孝孺都不相同。齊泰沒有黃子澄說話管用,也沒方孝孺的士林地位,但他比較務實,而且大多策略在事後看來十分有道理。

朱高煦不喜那些空談大道理的文官,反而很欣賞齊泰這樣的人,任兵部尚書便懂兵事、也沒有屍位素餐。

此人出身寒微,年輕時和武將張信爭一個窯姐還沒爭贏,卻能被太祖選作顧命大臣之一,並非浪得虛名。

但齊泰有個最大的問題:名字上了“靖難”奸臣榜,不可能被今上寬恕。靖難之役一結束,齊泰便會永遠地被釘在奸臣的恥|辱柱上!

這樣的人,能用?他想了想,覺得可以試試。因為按照之前朱高煦為自己謀劃的長遠“職業規劃”,收攏建文朝的廢棄資源,是他擴充實力的一條蹊徑。

齊泰這樣的人,事到如今、簡直報廢得不能再報廢了。

朱高煦不動聲色地隨口問道,“齊泰還沒死?”

“肯定快了。”王貞亮道,“今上帶兵過江之後,大勢已去,齊泰居然號稱要去招兵繼續抵抗,出京之後人便不見了。我瞧他是找借口想跑……”

“嗬!”朱高煦頓時笑了起來,“其實怕死沒甚麼錯。人生而有求生欲,那是本性。不然的話,所有人都不怕死,豁的出去,這天下能有秩序、還能治理?”

“高陽王言之有理。”王貞亮點頭道,“不過怕也沒用。齊泰家勢不行,沒甚麼有權勢的親朋好友,朝廷懸賞出去,他跑哪去?”

朱高煦不慌不忙地挑了一塊蠔肉,蘸了一些蒜泥,吃完了才不經意地問道,“那他現在跑哪去了,有消息麼?”

王貞亮搖頭道:“最近我不敢與原來錦衣衛兄弟來往,若是打聽一下,或許有點線索。”

“不用了,我隨口問問罷了。”朱高煦道。

他還有一條路子,原來想巴結討好他的無名小卒紀綱,現在居然做錦衣衛都指揮使了!當年朱高煦和他見麵時,關係不深、卻還不錯,現在也算是個熟人。

王貞亮又道:“齊泰有個學生,受過齊泰的大恩,很少有人知道的。我也是乾錦衣衛時查到了那事兒,本來並不要緊,我不知怎麼還記得……哦對了!之前高陽王派一個叫侯海的文官兒,來京師問過張信的事,張信又和齊泰有恩怨,我便順便查了一下齊泰。”

“學生?”朱高煦好奇地問道。

王貞亮道:“那學生叫高賢寧。”

朱高煦恍然道:“在濟南城寫《周公輔成王論》的人?”

“正是。”王貞亮道,“所以我才想起此人。今上也記得那篇文章,正想召他進京做官哩,可人卻不見了!”

朱高煦微微點頭。

一頓飯從中午一直吃到下午,朱高煦見時辰不早了,便叫陳大錘趕車、將王貞亮徑直送到孝子街。王貞亮在小院裡下車、又從院子裡上車,自始至終在這裡連麵也沒露一下。

……朱高煦也在天黑之前便回到了郡王府。當夜睡在姚姬房裡,卻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將白天從王貞亮那裡聽到的消息,反反複複地思量。

姚姬沒睡著,側身躺在那裡,卻一直沒吭聲。

第二天上午,朱高煦沒出門,又在王府裡到處轉悠。這座府邸他早就熟悉了,幾年前三兄弟在京師就在這裡被關了幾個月。朱高煦覺得還比不上他北平的郡王府……主要是北平郡王府有一大片違|章的園子。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道:“王爺。”

朱高煦轉身一看,王貴終於回來了!

“跟我來。”朱高煦徑直說道。他一路留意府上的丫鬟,帶著王貴到了杜千蕊房裡。杜千蕊上來屈膝執禮,臉上也帶著驚喜,“王公公回來了哩!我到京師後,便發現王公公不在,又不好問。”

王貴道:“多謝杜姑娘記掛,咱家留在北平有點事,回來得遲一些。”

當年朱高煦等人從京師逃跑回北平,路上就有王貴和杜千蕊,到了北平後王貴和杜千蕊見麵的時間也多,他倆確實比較熟悉。

朱高煦道:“等會兒你們再徐舊,我先與王貴徐徐。杜姑娘把門關上,在暖閣外麵坐會兒,看著是否有甚麼人靠近。”

“是。”杜千蕊輕聲應道。

於是朱高煦便與王貴一起進杜千蕊臥房旁邊的耳房,這耳房本是給值夜的丫鬟住的,連窗戶都沒有。

王貴便將瞿能父子一路上的經曆、找到的世外桃源、如何喬裝駝運糧食等事都一一小聲地說出來。

瞿能還救過兩個小娘,不過被山匪折磨太甚,沒幾天就病死了。

王貴幾乎用耳語的聲音道:“奴那石洞出口在懸崖上,離山穀很高,隻有一條在石壁上鑿出來的路,下麵一段還得爬藤條下去,乃是出山的唯一通道,瞿將軍父子合力推了一塊大石頭將洞口堵了……”

朱高煦在耳房裡聽王貴描述,聽得十分仔細,二人竊竊私語地談論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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