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入深冬,人間已是大雪紛飛,今年的冬天,紫霄峰上竟也飄起了鵝毛大雪,一片一片,如夢似幻,將整座紫霄峰,變得銀裝素裹。
“師父走了,紫霄峰上也下起了大雪,以往每年冬天,師父都在,現在……”
隻見滿天飛雪裡,一個年貌十八的少女正從紫竹林裡走出來,大雪落滿了少女的頭發,雙肩,還有她那一雙,彎彎長長的睫毛。
距離天外天攻玄青那日,已經過去兩年,而今的若水,與當年依舊未變,依然是當初,十八歲那年,偷偷溜下山,跋山涉水去尋找師兄的小丫頭。
紫霄峰本就清清冷冷,如今沒有了淩音,她一人在山上,更是孤孤單單,每天總是會去雲巔,坐在那裡,盼望著師父和師兄能回來。
可是時間一天一天,去了春夏,過了秋冬,已經兩年了,也不見師父回來,隻有雲頂的鶴兒,每天傍晚時分,總是會來雲巔,坐在她的身旁,陪著她說說話,久而久之,這紫霄峰的仙鶴,也似能聽懂人語了一樣。
“現在師父和師兄都不在,隻有若水一個人,嗚嗚嗚……”
少女走著走著,忽然哭了起來,兩隻手擦著眼睛,眼角晶瑩剔透的淚珠,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不斷從臉頰上滑落,縱然鐵石心腸的人,看見了此刻這一幕,也難免心生憐意。
就在這時,大雪紛飛裡,隻見一道人影往這邊飛了過來,輕飄飄落在了少女身前:“若水。”
“嗚……霓裳師姐……”
若水抬起頭來,看見麵前的霓裳師姐,“哇”的一下哭得更大聲了,一下撲在她懷裡,眼淚止不住的嘩嘩往下掉。
“嗚嗚嗚……眉間意師伯說,師父就快回來了,可是若水等了這麼多天,師父也沒回來……”
哭了許久,若水才抬起頭來,彎彎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幾滴晶瑩剔透的淚珠,仿佛小花貓一樣,哭得鼻子也紅了。
“小花貓……”
千羽霓裳輕輕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若水抽泣了兩聲,哽咽不清道:“嗚……嗚……都讓師姐看見了,嗚……”
千羽霓裳看了看這周圍清冷的宮殿樓宇,說道:“淩音師叔,應是很快就回來了吧……”
“嗚嗚,可是,可是……”
若水小聲哽咽抽泣著,用力擦了擦眼睛,抬起頭來,期盼地看著千羽霓裳:“霓裳師姐,你帶我去找師父好不好,聽眉間意師伯說,師父帶著師兄,去了東邊的一個古界……”
千羽霓裳輕輕撫著她的臉頰,最終搖了搖頭:“太危險了。”一邊說著,一邊又抬起頭,看著天上那一道,宛似深淵一樣的裂痕。
“都是他們害的……”
若水也往那天上的“天淵”看了去,腦海裡麵一幕一幕,還是那天師父渡劫的情景,要不是天外天的魔人來犯,師兄也不會……
“嗚嗚嗚……”
想著想著,一想到那天的天劫之下,師兄連肉身都隕滅了,若水又忍不住哭了起來:“等將來,我一定要給師父和師兄報仇……”
……
玉璣峰上,迷陣重重,當日天外天進攻玄青七峰,除去紫霄峰,便隻有玉璣峰上未遭侵入,皆因此處幻陣重重,乃是天機尊上亦還真所布下,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天外天那些魔頭,又怎能輕易洞破
。
“師妹……”
天璣殿上,檀香繚繞,亦還真突然睜開眼來,看著左手邊上,那香爐裡的檀香,燃了一半,卻從中斷掉了。
這一刻,亦還真深深皺起了眉頭,過了一會兒,起身出殿,殿外站著兩名弟子,見師尊今日入定,提前了半個時辰出來,微微欠了欠身:“尊上……”
“嗯……”
亦還真看了看門口的兩名弟子,說道:“我要去趟天樞峰,殿中事物,在我回來之前,勿要移動。”說完,便化作一縷劍光,往雲際裡飛了去。
殿外兩名弟子一頭霧水,彼此看了看,又搖了搖頭,靜靜守在此處不語。
天樞峰上,亦是大雪紛飛,當日毀去的宮殿樓宇,這兩年都重新修好了,山下受損的靈脈,如今也得以修複,看不出任何受損痕跡。
廣場上已經鋪起了一層厚厚的大雪,亦還真剛一上來,便被四名天樞峰的弟子阻攔下來:“天機尊上。”
“嗯。”
亦還真往廣場上看了看,見大雪落滿地,連足印也沒有,心想入冬以來,難道師兄從未外出過嗎?
“我來見師兄。”
亦還真向麵前四名弟子看了看,示意讓開,然而四個弟子臉上,卻顯得有些為難,一人怯聲說道:“掌門他……他在殿中參悟玄法,吩咐過我們,這段時間,不讓任何人進入打擾……”
聞言,亦還真眉心微微一鎖:“我也不行嗎?”
“還請……還請天機尊上勿要讓弟子為難,請尊上……請尊上改日再來。”
四個弟子低著頭,此時怯懦懦的樣子,連說話都有些顫抖,想到前些日,玄陽尊上來此,可玄陽尊上那暴脾氣,一聽見“改日再來”四個字,卻又不說清楚改到哪一日,那不得把他們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後,才悻悻離開。
“好吧……”
最終,亦還真並未為難這四個弟子,隻好轉身,往山下去了,沒走出幾裡,忽聞有人在旁叫他:“師弟。”
“眉月師姐?”
亦還真循聲望去,見是眉月師姐,當即走了過去:“眉月師姐,你怎在此?莫非也是……”想必師姐多半也是吃了個“閉門羹”。
眉月尊上搖了搖頭,憑欄而望,見大雪紛飛,許久才回過頭來,看著眼前的亦還真,問道:“師弟今日匆匆來天樞峰,可是有何要事?”
亦還真往下來時的方向看了看,又回過頭來,說道:“不知師姐有沒有發現,近來師兄……似乎總有些怪怪的?”
聽聞此言,眉月尊上雙眉一凝,往周圍看了看,過了一會兒,才回過頭來,看著他道:“師弟何出此言?”
亦還真道:“當日天外天來犯之時,我與師姐,離淵師兄,玉衡師兄,我們四人在紫霄峰替淩音師妹護陣,當時有一刹那,我從師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極重的殺氣……”
他話到此處,雙眉已經深鎖起來,繼續道:“師兄修道多年,道心之深,你我皆知,按理說,無論如何,在他身上,都不應出現那麼重的殺氣……”
眉月靜靜不語,聽他把話說完,當日天外天那幾個魔頭來犯之時,鬼姬擒了若水威脅,當時她也感受到了,師兄身上那股殺氣,分明已是藏了好多年。
“師弟想說的,難道是當年……”
“不錯。”
亦還真道:“當年在連峰台,一塵被正道各派逼得跳崖,我怕那時,師兄便已悄然種下一層‘心魔’了……”
“師弟!”
眉月臉色一變,立刻止住他繼續說下去了,搖頭道:“師弟,不可妄言……”
亦還真仍是眉心深鎖,說道:“正因我們幾人當中,屬師兄道心最高,也正因如此,一旦產生執念……恐是……唉,罷了。”
他話到此處,不再繼續說下去了,岔開話題道:“近來師兄閉門不出,可是在參悟祖師留下來的那本‘太玄經’?”
“嗯……怎麼了?”眉月不知他為何又突然問起太玄經來,亦還真道:“師姐可曾閱讀過太玄經本卷?”
“沒有,怎麼了?”
玄青門有一本道家經書,名曰《太玄經》,乃是當年祖師玄真子傳下,玄青門的一些基本道法,大多是自此經書中演化而來,算不得深奧,更無法與“太極道”這等玄青奧義相提並論。
而這本經書裡的內容,其本身是無法修煉的,上麵亦不記載任何功法心法,所以弟子們大多都不知曉這《太玄經》的存在,就連蕭塵當年,也從未聽說過。
而此經書的本卷,唯有曆代掌門能夠翻閱,不過到後來,也沒有那麼嚴了,就是眉月和亦還真等人要閱讀,青玄真人也不會阻止,不過那樣一本經書,並非什麼神功絕學,食之無味不說,中間許多字還有缺失,不知所雲,也無人會花心思去閱讀。
此刻眉月不知亦還真為何突然提及此經書,問道:“師弟,怎麼了?我看今日,倒是你有些怪怪的。”
“沒有,我隻是突然想到……”
亦還真說到此處,看向眉月:“師姐可還記得,三十八年前,也即是一塵兵解那年,師妹與一塵中了那幾個魔教之人的算計,被困瓊山頂上,那一次……幾個魔教,應是為‘太玄經’而來吧?”
眉月看著他,凝思片刻,說道:“這件事過去太久,當年師妹……隻讓掌門師兄替一塵重凝肉身,至於瓊山頂,師妹並未詳細提到其中經過……師弟,你今日怎會突然提到這些事情?”
亦還真深吸了一口氣,望著滿天白雪飄落,說道:“今日在天璣殿,我入定之時,不知為何,心中忽然一悸,睜開眼來,發現香爐裡的香,燃至一半而斷,此中恐是凶煞之兆,我擔心師妹……”
“難道淩音師妹出事了?”
眉月臉上也一下緊張了起來,當初淩音離開之時,她曾千叮萬囑過,難道還是免不了,出了事情嗎?
亦還真道:“師妹一向行事謹慎,道行亦不在你我之下,其他都無須你我擔心,唯獨隻有……”
“一塵。”眉月雙眉深鎖,接過了他的話。
“嗯,不錯。”亦還真點點頭道:“唯獨一塵……是她的劫,這也是我從始至終最擔心的。”
他話到最後,輕輕歎了聲氣,又抬起頭看著天上飄雪,還有那雲頂之上,猶似深淵一般的裂痕:“自上次之後,天外天再沒有任何動靜傳下來,可越是如此,背後越是讓人難以猜測。”
眉月尊上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師妹一事,等師兄出來,我會詢問他的意見,天外天虎視人間已久,玄青門,再容不得出任何差錯,靈脈被毀是小,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