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青玉案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辛棄疾·《青玉案·元夕》
……
第一千兩百九十九章:仙界
前麵是一座接一座的仙穀,晨時雲霧繚繞,百鳥和鳴,暮時霞光萬道,層林儘染,仙靈遇人不驚,每每傍晚,便能看見許多五色仙鹿在溪邊飲水,蕭塵從旁經過,甚至還能輕輕撫摸她們的鹿角。
這等仙境,人間實是難尋,一時之間,蕭塵竟有些流連忘返,心裡想到未央,若能帶她來這仙界,與她走在這晨昏交替的醉夢仙林裡,所有世俗煩惱,大概也就都忘了吧。
就這樣過去三天時間,或許整個古仙界,比他來之前所想象的更要大得多,用了三天時間,他都沒有走出這片山脈。
儘管這山林裡麵景致清奇,又有仙界氣息環繞,但他從未有任何一刻放鬆過警惕,猶記得之前聽藥聖和醫聖兩位說過,無天殿似乎有一個很厲害的太玄真人,在多年前便已經進入這古仙界了。
若是無天殿的這位太玄真人,知道他在人間差點毀去無天殿,還殺了兩個殿主,不知會如何?
但不管怎樣,蕭塵已經記住了那日進入殺伐禁域前,骨魔說的那句話:“你以為修真之路是什麼?是以天下蒼生為首?我告訴你,修真之路,是用無數人鮮血鋪出來的。”
以前的時候,他總是記得淩音的話,修仙之人,須以天下蒼生為首……這句話固然沒有錯,可是如今,他也明白了,這條修仙路,本就是一條血腥路,骨魔說得更加沒有錯。
人間尚且如此,而這個仙界,看似到處都充滿了仙界氣息,看似人間無法比擬的世外桃源,但其實內裡深藏著的,恐怕是比人間更要可怕的殺戮。
否則,又怎會有殺伐禁域那種地方?
否則,在仙界之隙裡,那些來自仙界的修者,怎會個個都變得如此嗜殺?怎會個個心性癲狂?
蕭塵清楚接下來的路是怎樣,在進入古仙界前,骨魔就跟他說得清清楚楚,世人總以為仙界是世外桃源,是與世無爭的,其實恰恰相反,這裡的爭鬥,血腥,殘酷,比人間更要可怕,這才是現實。
所以獨孤天下的神魔軀,將會成為他目前最淩厲的手段,誰要來找他的麻煩,那他也不介意把這裡搞個天翻地覆,有時候殺戮並非是為了殺戮,而是生存法則。
正這般想著的時候,他已經來到前邊一座山穀裡,而這一刹那,那前方似有兩道強大氣息傳來,越來越近,直至這附近的山峰,都劇烈顫動了起來,萬裡雲層,也翻湧不止。
“有人鬥法……”
蕭塵雙眼一凝,立刻斂藏了氣息,他剛從仙界之隙裡麵出來,豈能感受不到危險?
雖然在那古戰場裡,他參悟了第六層“無我境”,所謂的強者氣息,也難以震懾到他,但是眼下這兩道越來越近的氣息,確實非同小可,隻怕是三境的強者,也要顫栗!
才剛剛進入古仙界,蕭塵並不想給自己添麻煩,當下立即藏在了一座巨石後麵,沒過多久,便見遠處天際,有一青一白兩道光芒疾馳而來,天上雲層也隨之往兩邊湧散開來,似是仙人鬥法。
“玄道子,你追了我三天三夜,還不肯撒手麼?”
“水月仙子,這天書,我看你還是留下罷,貧道不想傷你性命。”
“傷我性命?玄道子,你未免也太自信了一些。”
隻見那一青一白兩道光芒飛至近處,卻是化作了兩道人影。
飛在前麵的是一個身穿白衣的仙子,隻是她原本一塵不染的白衣,此時卻染了不少鮮血,不過看她並未受傷的樣子,這血跡,應該不是她的。
而在後麵追的,乃是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白眉道人,瞧他也未受傷,但身上也同樣沾著不少鮮血。
再仔細瞧那白衣仙子手裡,卻是緊緊拿著一本秘籍,而那青衣道人手中的拂塵,也化出一絲金色氣息,死死纏在那秘籍之上,不肯放手,原來二人卻是在爭奪這本秘籍殘卷。
“天書……”
聽見天書二字,蕭塵亦是神情一凝,向那白衣仙子手裡拿著的秘籍看了去,心想莫非是人間正魔兩道爭奪不休的天書殘卷?那上古奇書,連仙界的修者,也如此想要得到麼……
兩人追逐到這附近時,終於停了下來,蕭塵也靜觀其變,但此時在他心裡,卻已經萌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所修煉的天書並不完整,而此時這女子手裡拿著的天書殘卷,莫非又是另外一卷?
“小子,你不要命了,他們搶來的東西,你也敢打主意?”這時,骨魔的聲音忽然傳入他神海之中,似乎瞧出了他此時的想法。
“怎麼就不敢了?”
蕭塵傳回神念道:“你看他兩人身上都染了不少鮮血,這天書,必定也是殺了許多人搶來的,反正也都是你爭我奪,不如等他們打個兩敗俱傷之時,我再動手……”
骨魔倒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敢打這兩人的主意,先不說這兩人的修為不低,天曉得這二人身後又是什麼勢力,他以為有著獨孤天下的神魔軀,便可在這仙界橫著走嗎?
蕭塵當然清楚,此時他也看得出來,這兩人幾乎是拿命在爭奪這本秘籍,但若真是天書殘卷的話,那他大不了就再借用一下獨孤天下的神魔軀,也定要拿到這天書殘卷。
他體內的生死反噬,源於不完整的天書殘卷,素問仙子說的換心之法固然有用,可終究解決不了源頭的問題,而這源頭,正是天書。
“哼!”
半空中,隻見那青衣道人冷冷一哼,一掌朝那白衣女子拂去,頓時地動山搖,即使隔著極遠,蕭塵也感受得到,這股力量的可怕,這兩人的修為,恐怕當真能夠一掌拍死一個三境修者。
見那青衣道人的掌力來襲,白衣女子也念了個訣,凝指一劃,一道玄光飛出,“轟”的一聲,頓時震得四周山峰一顫,碎石大片大片滾落。
這女人怎還有如此功力?不對……青衣老者凝了凝神,試探性道:“水月仙子,你的法力遜我一籌,時至今日,又何必苦苦強撐?那日我若沒有看錯,你應是受了丁老怪臨死前的一掌,你將他的鮮血故意抹在身上,是為了掩去你自己的血跡吧?”
見他開始攻心,白衣女子冷笑一聲道:“我不過恰巧是這幾日身子不適而已,等我過了這幾天,就憑你一個區區下仙,也敢跟我鬥?再說了……”
她話到此處,眼神一下變得十分淩厲,聲音也冷了許多:“這天書是女帝要的東西,你今日來搶,就不怕來日,被女帝打得魂飛魄散,永不超生?你以為惹怒了女帝,到時候一個雲中君,就能保得住你元神?”
“哼,少拿女帝來壓貧道。”
聽見“女帝”二字,玄道子不但不怕,反而眼神中更有殺機露出。
感受到他此時眼神裡忽增的殺氣後,水月仙子隱有些不妙,丁老怪臨死那一掌,若非她玄功護體,早已身受重創,可這幾天下來,也已是吃不消,若這時讓玄道子探出虛實,隻怕十分不妙……
可是手中的天書……
水月仙子向手中天書看了一眼,此時天書被玄道子的“金蠶絲”纏著,她無法收起來,難道要將之丟棄?不行,絕對不行……
“哼。”
玄道子冷冷一哼,左手忽然結了個印,隻聽“啵”的一聲,虛空中登時出現了一道十丈青色玄印,倏地便朝水月仙子打了過來。
這一下來得十分快,縱然水月仙子及時反應了過來,可也運力不及,最終被這道青色玄印震得狠狠往後一退,臉上也終於掩藏不住,一下變得十分蒼白。
“哼,看來你果然是受了傷。”
玄道子冷哼一聲,目光一下變得有如蛇蠍,話音剛落,又是一陣疾雨般的攻勢來襲。
麵對這狂風驟雨般來襲的攻勢,水月仙子仍然不肯鬆手,腳下蓮步輕移,身影一動,瞬間在原地留下幾道殘影,本尊已移開數十丈距離。
然而無論她離開多遠,始終無法擺脫玄道子的金蠶絲,無奈之下,隻得單手印訣一掐,虛空中登時出現了無數道劍氣,鋪天蓋地朝玄道子斬了去。
“百花劍陣?哼!”
玄道子冷冷一哼,拂塵一掃,瞬間凝起十幾層真氣,“鐺鐺鐺”一陣疾響,竟將那漫天如雨而至的劍氣,儘數抵擋了下來。
而發出這一輪劍氣之後,水月仙子的臉色明顯更加慘白了,她的修為其實猶在玄道子之上,隻是那日遭了對方暗算,被丁老怪臨死前一記五毒神掌打中。
若非她修為高深,玄功護體,和及時以百花妙訣逼出毒素,此時早已毒火攻心,可即便如此,她畢竟是受了傷,而且運轉百花妙訣,耗費了她太多法力,此時難以再對付得了玄道子。
“好,這天書殘卷,給你便是了。”
忽然,隻見水月仙子手一揮,竟將這本好不容易得來的天書殘卷,向玄道子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