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越走越近,最後,卻停了下來,廉貞司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冷冷道:“你還愣在那邊做什麼?還不快過來幫我逼出體內的三枚銀針!你若想知道那人是誰……”
不等他話繼續說下去,神秘女子便朝他走了過去,而此時,蕭塵幾乎已經完全力竭,在銷心蝕骨毒侵蝕之下,體內真氣逐漸潰散,加上受了重傷,神誌已是越來越模糊。
“快一點……”
廉貞司遲恐生變,又道:“你若想知道那人是誰,就快一點替我逼出體內銀針,然後將這小子捉拿回去……”
神秘女子依然安安靜靜,不言不語,慢慢走到廉貞司的背後,緩緩抬起了手掌,廉貞司無法轉過頭去,說道:“你點我風門、至陽、魂門三處穴道,然後……啊!”
話未說完,廉貞司忽然發出一聲慘叫,竟是那神秘女子一掌打在了他背上,登時令他七竅流血,臉上更是一下布滿了驚恐之色。
這一瞬間,他體內包裹住三枚化血針的真氣險些潰散,好在他一身修為不淺,及時運功凝住了真元,此時隻見他嘴裡鮮血不斷湧出,臉上又驚又怒:“你竟然……”
神秘女子依舊冷然不語,不再去理會他,一步步向倒在地上的蕭塵走了去。
而蕭塵看著她一步步朝自己走來,視線已經逐漸開始模糊,此時暮色四合,更是有些看不清。
“你……你想做什麼!”
廉貞司強撐著一口氣,但此時卻更加不能動彈了,稍稍一動,必會令包裹住化血針的真氣潰散。
而那神秘女子也沒有去理會他,慢慢俯下身,將蕭塵抱起,往樹林外另一邊方向走了去。
“你要帶他去哪!”
廉貞司臉上驚色一閃,然而卻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女子抱著蕭塵,逐漸消失在了蒼茫暮色下。
此時此刻,他不能動,他剛才被那女子一掌打傷,現在稍稍一動,必死無疑,他現在隻能等,等七殺回來救他。
暮色越來越沉,遠處山石聳立,整座山嶺裡,逐漸彌漫起了一層森然鬼氣。
……
“你到底是誰……”
夜風徐徐,蕭塵的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了,但仍然保持著最後一縷清醒。
果然如他之前的猜測,當初這女子替雲宗連滅無欲天下麵三個勢力,一個小小雲宗而已,怎會有如此大的本事,請來這樣一個了得的人,果然是無天殿在背後搗鬼……
女子沒有回答他的話,仍然抱著他,一路往前飛去,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你要帶我去哪……去無天殿,領功麼……”
蕭塵氣息微弱,幾乎全身真元潰散,銷心蝕骨毒也越來越厲害,而女子仍然不說話,隻是抱著他,一路往前而去,可那方向,似乎卻又並非無天殿的方向。
一輪明月緩緩升起,將這一片山嶺映照得澄淨如水,而寧靜的夜裡,就隻有那女子腳踏枝葉,發出的微微聲響。
她手中還抱著蕭塵,可此時身姿輕盈,連樹上的小動物,也未被她驚醒,可見她一身輕功之厲害,絕非尋常修真之人可比。
她不動用任何玄力,隻憑內力施展輕功,如此就不會留下任何修真者的氣息,這樣一來,也就不會被人追蹤到了。
“呃……”
忽然間,蕭塵發出一聲悶哼,皓皓明月之下,隻見他臉色一下變得更加蒼白了,顯然是銷心蝕骨毒發作了。
此毒雖然不會傷人性命,但卻比那半刻要人命的穿腸毒藥更加可怕,因為它會逐漸腐蝕人的經脈和靈根,慢慢廢去一個人的修為,故而名為“銷心蝕骨”,即便是聖人中了此毒,也須自封修為,十分麻煩。
女子終於停了下來,慢慢將他靠著一棵樹放下,隨即掌心真元一凝,抵在他肩膀上,慢慢抑製他體內的銷心蝕骨毒。
其時明月在天,微風徐徐,樹葉兒沙沙作響,地上樹影婆娑,蕭塵勉強抬起頭來,月光下的臉龐,仍是蒼白如紙:“落蝶,是你麼……”
這一刹那,女子似是輕輕顫抖了一下,一陣涼風吹來,微微掀起她的鬥袍,但卻依然看不見,她鬥袍下的麵容。
“你認錯人了。”女子的聲音,仍是冰冰冷冷,冰冷得讓人聽不出來,她是誰。
“我不會認錯……”蕭塵臉色蒼白,說話十分虛弱:“為什麼……你要這樣做……告訴我。”
“我說過,你認錯人了。”
女子的態度,仍是如此冰冷,甚至透著一股冷冷的無情,又怎像當年,那柔情似水的落蝶。
蕭塵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就在這時,樹林的另一頭,似有一股冰涼的氣息傳來。
一陣微風,卷起地上的幾片落葉,神秘女子立時警惕了起來,二話不說,再次將蕭塵抱起,展開輕功往樹林外麵飛了去。
一路不知走了多遠,直到中夜時分,明月如晝,將山嶺裡的一切,映照得清清楚楚。
女子的速度更快了,幾乎瞬息間,便能遁出千百丈距離,此刻她就像是在躲避什麼人一樣。
然而,當她來到一座幽穀裡時,明月,清風,潺潺泉水,同時,那裡還多了一道人影。
“放下他,然後離開。”
說話的同樣是一名女子,聲音冰冰淡淡,不是彆人,卻是昨日突然出現在雲宗的蘇家之人,蘇倩。
“呃……”
蕭塵臉色蒼白,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視線也模模糊糊,但卻從聲音裡辨認出了,是昨天幫他的蘇家女子……
神秘女子一下戒備了起來,一隻手緊緊攬著蕭塵,另一隻手,已經暗暗聚起了真元。
然而即使是再微不起眼的動作,也逃不過蘇倩的眼前,她的聲音,仍然冷冷淡淡:“再說一次,放下他,然後離開。”
神秘女子聽而不聞,欲強行闖關,但還未衝過去,隻見蘇倩手掌一拂,一股勁力激蕩出去,不破壞這幽穀裡一花一木,一草一石,卻硬生生將那神秘女子阻了下來,可見其修為之高,絕非等閒之輩。
神秘女子眼神一冷,掌起殺氣,凝聚著一道寒氣,一掌向蘇倩攻了去,麵對這淩厲殺招來襲,蘇倩卻不動如山,兩指一凝,剛柔並濟,一指點向那神秘女子手腕處。
“砰!”
隻聽一聲疾響,神秘女子這一掌不但沒能攻到蘇倩,反而還被她那一指,給震得不住往後倒退了去。
不愧是蘇家千百年來第一人,即使是麵對那神秘女子淩厲殺氣,蘇倩出手,也還保留三分餘地,不至於傷她性命,頗有其父蘇長青的宗師風範。
然而神秘女子身上的寒氣,卻越來越重,頃刻之間,已籠罩整座幽穀,令這穀中的花花草草,也驟然染上了一層寒霜。
緊張之際,隻見神秘女子掌心內力一聚,瞬間又衝了上去,隻是她另一隻手要緊緊攬住蕭塵,出手卻是極為不便,所以剛才那一掌,她一下就被蘇倩給打退了回來。
而此時,隻見她全身紅霧繚繞,顯然運轉起了一門詭異且又十分厲害的玄功,即使蘇倩見多識廣,也瞧不出這門玄功來曆,體內真元一運,立刻聚精凝神起來。
轉瞬之間,神秘女子已經攻至,這一次,蘇倩不敢小覷,立時運轉蘇家的“紫氣東來玄功”,身上驟然罩起一層紫氣,沉穩應對,見招拆招。
堪堪片刻之後,兩人勝負猶然未分,就在這時,神秘女子卻突然發出一聲悶哼,似是此功法對她而言,不能過度運轉。
便是這一刹之際,蘇倩掌出瞬間,無影無形,“砰”的一聲,打在了她右肩上,登時將她震得往後飛了出去,左手緊緊攬著的蕭塵,也一下脫離了出去。
蘇倩身形一動,將蕭塵自半空中接住,目光一凝,再向那神秘女子看去,這一刹那,她在蕭塵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內力,是這女子為護其心脈而留,如此看來,這女子並非要害蕭塵。
神秘女子捂了捂胸口,雙足一蹬,往穀外飛了去,眨眼之間,便消失在了蒼茫夜色中。
蘇倩自然也不去追了,隻是回過頭來,靜靜看著此時虛弱的蕭塵,一探之下,才發現他不但真元枯竭,還受了重傷,身中劇毒……
“你……”蕭塵麵色蒼白,口中隻道出一個字,終於再也支撐不住,昏迷了過去。
月光如水,涼風習習,蘇倩低頭看著昏迷過去的白發之人,這一刹那,似是憶起了故人,眉心漸鎖漸深。
……
不知過了多久,蕭塵才悠悠醒轉過來,迷迷糊糊裡,聞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床也很柔軟溫暖,這些年他四處奔走,櫛風沐雨,已有好久未曾躺在這樣溫暖舒適的床榻上麵了……這裡是哪?
“孩子,你醒了……孩子,你能聽見嗎?”
耳邊隱隱約約響起一個慈祥的老婆婆聲音,蕭塵微微睜開眼來,房間裡的兩道人影,也慢慢清晰起來,是一個白發皓然的老者,和一個手拄拐杖的老婆婆……
“你們,你們是……”
這一刻,蕭塵仍是感覺腦子裡有些昏昏沉沉的,甚至連昏迷之前,發生了何事也想不起來了。
“孩子,你終於醒了……”
老婆婆兩眼濕潤,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哽聲自言自語道:“眼睛像逐風,鼻子和嘴唇,像柔兒……”
“你們是……”這一瞬間,蕭塵終於將昏迷前的一切想起來了,眼前這兩位,難道是……
“孩子,你不認得我們……沒事,沒事……我慢慢與你說……”
老婆婆仍是眼睛濕潤,向旁邊的白發老者看了看,又向蕭塵看回來:“他,便是你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