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姓蕭,字逐風……”
這一刻,小小的院子裡,忽然變得更加安靜了,隻有微風吹過時,竹葉發出沙沙聲響。
蕭逐風……
即便已時隔多年,這三個字卻仍能在水寒煙的心中激起一圈圈漣漪,她的臉上也微有神情變化,像是一口古井裡,落下了一粒石子,蕩開一圈圈的水紋。
看著此時心起漣漪的水寒煙,蕭塵一動不動,過了許久,才又道:“想必前輩,應是已經知曉,我是誰了吧……”
其實早在他進來的時候,水寒煙便已經猜到了,這世上,又哪會有如此像的兩個人,所以匆匆看了一眼之後,她便又快速轉回了身去,假裝繼續整理石台上的藥草,其實內心已是波動極大。
見她依舊沉默不語,蕭塵繼續開口說道:“前輩在此隱居四十多年,不問天下之事,已經不違當年故人之約,而今在下來請前輩離開,正是因為……”
“罷了,你不必再說了。”
水寒煙忽然打斷了他繼續說下去,這一刻抬起頭來,似是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過身去,向屋中走了去:“你走吧,我不會離開這裡的。”
“為何?”
這一次,蕭塵的臉上,終於露出幾分不解之色,看著她走進小屋子裡的身影,說道:“前輩之所以隱居在此,正是不想涉足天下之爭,可在下方才說了,很快,那個勢力就會找上這裡來,難道前輩……”
“他們若是來了,我便敵,若是敵不過,那便被他們殺。”屋中傳出了水寒煙堅定的聲音,語氣裡,像是心意已決,誰也勸說不動。
屋外,蕭塵站在竹下,一動不動,有風吹過,幾片竹葉紛紛揚揚落在了他的肩上。
就這樣過了許久,才聽他開口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好勉強前輩,我去外麵,這兩日,前輩好好考慮一下吧。”說罷,轉身往院子外麵去了。
小屋裡麵,水寒煙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還有那滿頭隨風而揚的白發,這一刻,她記憶裡又浮現出了多年前那一幕。
“水寒煙,你並不適合這個天下,你與步雲巔皆有著一門本領,可這個本領,卻是救人,而非殺人,所以你們,並不適合這個天下。”
“這處山穀,乃是我之前經過雲瑤川時無意發現,我觀此穀靈氣充沛,千年不衰,極其適合修煉,而你在此處,想來,他們找不到你……”
……
一炷香後,蕭塵去到了山穀另一邊,雖然不知道水寒煙為何執意不肯離開這裡,但他現在也不能離開,他有一種感覺,既然他能夠找到這裡,那麼很快,那個神秘勢力的人也將會找來。
就這樣過了一日,水雲穀裡,仍無任何動靜傳出,蕭塵坐在一座青崖的古鬆下,徐徐吹來的涼風,也帶著一種寧靜。
大概山水之間,總能使人靜下心來,不再去想外麵的紛爭吧,如同當年,他下山遊曆,寄情於山水之間,每到一處山水秀麗之地,便要坐下撫琴,也是那一次,他認識了未央。
今日不知未央那邊,情況又是如何,是否已經找到隱居在“青鬆崖”的那位前輩了。
這日過了晌午之時,蕭塵正在鬆下吐納修煉,感受凝聚於此處的天地精華,忽然之間,穀口那邊傳來一陣異動,他立時睜開眼來,循聲望去,隻見穀口方向玄光乍現,大概是有人在破除穀口的禁製陣法。
昨日他進來的時候,那禁製陣法已經弱了許多,今日更是容易遭人破去,那異動越來越強烈,顯然禁製陣法即將被破。
這時,隻聽穀口那邊傳來一個渾朗的老者聲音:“此穀主人可在?”
即使蕭塵早料到會有人找到這裡來,卻也沒想到會來得如此之快,昨天他剛到,這才過去一日,便有人找來了。
當下,他不再猶豫,立刻飛身往穀口那邊而去,到了時,隻見穀口處共有五個人,為首是一個身穿紫衣,須發皓白的老者,後麵還有一個看上去年貌三十的紅衣女子,以及一個年輕男子,和兩個中年男子。
這五人雖然皆沒有準聖氣息,但能夠破除穀中的禁製,想來也有不凡之處。
而此時見到蕭塵忽從天上降下來,五人立時戒備了起來,那為首的老者疑惑問道:“閣下是何人?”
“我便是此穀主人,你們破我穀中禁製,所謂何事。”蕭塵看著麵前這五個人,淡淡說道。
“你是雲川醫仙?”
後麵那年輕男子立時露出一臉疑惑,怎麼看,眼前這個白發男子都不像是那傳聞裡的雲川醫仙。
蕭塵道:“正是在下。”
“不對啊……”
那年輕男子立時警戒了起來,說道:“傳聞雲川醫仙,有著不老仙顏,宛若十六歲的少女,怎麼會是一個男子……”
蕭塵淡淡道:“誰說男子就不能為醫仙了?”
“哪有自己說自己是醫仙的,你到底是誰!”
那年輕男子身旁的紅衣女子叱喝一聲,話音剛落,便是一道血紅指力打來,“咻”的一聲,蕭塵側身避開了這道指力,同時手掌一拂,一股大力翻湧出去,登時令得五人往後一退,皆感到呼吸一窒,這人好強的功力!
“當心一些!”
五個人立刻分散開來,從不同方向分彆朝蕭塵攻了去,這五人的修為雖不及那些準聖,但似乎修煉了某種特殊的功法,能夠使他們五人的功力疊加在一起。
這樣一來的話,無論蕭塵對上的是其中哪一個,都相當於要同時對抗五個人加在一起的功力。
堪堪片刻之後,這附近已是草木凋零,山石崩裂,而蕭塵逐漸摸準了幾人的攻勢套路,不再猶豫,趁著幾人再度攻襲上來之時,大自在掌法一運,使那老者的攻擊攻向女子,而那女子的攻擊又攻向年輕男子,還有兩個中年男子的攻擊,竟然互朝彼此攻了去。
“轟”的一聲巨響,附近劇烈一顫,那五人卻都被自己的攻擊給震飛了出去。
這一刻,但見五人臉上更是布滿了驚駭之色,眼前這個白發男子不但一身功力遠在他們幾人之上,而且還會這等詭異功法,想到此處,幾人心中均感一寒……
“走!”
那白發老者情知不是眼前這人的對手,更不猶豫,一聲令下之後,五個人立時化作一道煙霧,往穀外遁走了,很快便消失了蹤影。
蕭塵望著幾人遁走的方向,也不去追了,眼下須當儘快帶水寒煙離開這裡,此穀位置已經完全暴露,剛剛那五人,必然是先行來探之人,更厲害的還在後麵,此時不宜再做耽擱。
想到此處,蕭塵也不再猶豫,立刻往那小院子裡回去了,到了院中,隻見水寒煙從屋內走了出來,一身水藍衣裙若仙,凝眉看著他:“剛剛外麵是何人?”
“不知道。”
蕭塵看了看她,說道:“可能是那個勢力派來探察的人,剛剛他們遁走了,想必很快,那個勢力的人就會到來,前輩若再不走的話,在下可要動手了。”一邊說著,一邊當真向她走近了去。
“你敢。”
水寒煙眉心更是一凝,見他真的向自己靠近了過來,手掌一揮,指間立時多出了幾枚寒芒陣陣的銀針。
蕭塵往她手裡銀針看了看,說道:“前輩這針,是用來救人,還是殺人?”
水寒煙凝視著他,冷冷道:“我這針,可以用來救人,亦可用作殺人,你要不要試試?”
“試試就試試。”
蕭塵身形一動,立時展開淩仙步,向她欺了上去,水寒煙見他上來,玉手一拂,數枚銀針已發射出去。
“咻咻咻!”
似風過無痕,這銀針確實厲害至極,尋常之人萬難接下,而蕭塵身形變動如鬼神,比風無痕,比這銀針更快。
堪堪片刻之後,院子裡疾風驟停,隻有十幾片竹葉,緩緩從空中飄落,蕭塵停了下來,而此時在他手中,竟然多出了十幾枚寒光閃閃的銀針,方才水寒煙向他發出的十幾枚銀針,竟然全被他接住了。
此時,看著他手裡的十幾枚銀針,水寒煙的雙眉,不禁一下蹙得更深了。
“前輩懷著一顆懸壺濟世之心,又如何以救人之針殺人?若我非故人之後,而是要殺你之人,你這針……還會留情嗎?”
蕭塵看著她,緩緩說道,話一說完,手臂往後一拂,“咻咻咻!”十幾枚銀針瞬間發射出去,將身後飄落的十幾片竹葉,全部釘在了竹子上。
“你跟我走吧。”
隨即,蕭塵往前一踏,向她伸出了手,看著她的雙眼,一動不動。
而水寒煙看著他此時向自己伸過來的手,和他肩後隨風飄揚的白發,還有他此時澄淨如湖麵的眼神,這一刻,她像是又回憶起了多年前的舊事,仿佛也是這樣一個聲音,這樣一個眼神。
然而就在這時,山穀外麵,卻忽然傳來一個不冷不熱,略顯陰氣的聲音:“醫聖水寒煙,你果然……隱居在此啊。”
那聲音來得突然,隨之而來的,還有兩道異常強大的氣息,顯然這一次來的人,是兩名準聖強者。
感受著外麵滲透進來的強大氣息,水寒煙眉心一下鎖得更深了,而蕭塵臉上至始至終都未曾變過,此時轉過身去,望著那山穀外麵的方向,淡淡道:“罷了……救人,你去。殺人,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