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鬼城,忽然變得十分安靜,連這周圍數裡,都再無一絲風吹過,城上方的三人氣息太強,而此時在剛才蕭塵來的方向,不遠處的一座山後麵,那裡藏著一道人影,不是彆人,竟是鬼陰老祖,他是一路追蹤蕭塵而來,可沒想到在這裡,竟會碰上陰鬼王和這三個人。
儘管前不久他修為剛突破,若是單獨應付上這四人裡麵任何一個,他都不會有所忌憚,可是眼下這四人卻同時在一起……
過了許久,隻見他手上微一結印,瞬間化作一道黑風,往遠處而去了。
鬼城那邊,紅蝶仙子慢慢回過神來,看著身旁二人道:“那人走了。”
“恩……”
白眉上人捋了捋胡須,又轉身朝剛才蕭塵離去的方向望了望,紅蝶仙子見他臉上思慮不定,媚聲一笑:“白眉前輩放心,那小子如此有趣……他嘛,多半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嗬嗬。”
白眉上人眉心微鎖,看向她道:“你可知他是誰?”
紅蝶仙子笑了笑:“暫時嘛……還不知道,不過想來,他應該是被無天殿追殺……”
“無天殿……”長生門主低頭沉吟,這一刹那,在他眼神裡明顯有一道陰寒之色閃過。
片刻後,白眉上人去了心頭疑惑,轉向陰鬼王道:“不知鬼王意下如何?此次若有剛才那人同行的話,想來必定事半功倍,畢竟剛才鬼王也看見了,那小子完全不懼陰煞之氣……”
“哼!”
陰鬼王冷冷一哼,沉聲道:“你們若是不信任本王,那今日為何又來找本王?也罷也罷,既然來了,不如先把往日的賬先算了!”
“鬼王勿惱……”
紅蝶仙子媚聲一笑,說道:“並非我等不信鬼王,而且鬼王心裡也清楚,黃泉穀裡麵是什麼地方,若有那小子同行,不是更加保險嗎?鬼王若是再猶豫遲疑,讓人捷足先登的話,那可就不好了……”
“我以為不妥……”
這時,長生門主忽然開口道:“且不說那小子是否當真能夠抵擋住黃泉穀的冥界氣息,我看他的修為離準聖還差得遠,尚未修成準聖,去那個地方不是送死嗎?他死了不打緊,可我怕最後會連累了我們……”
紅蝶仙子輕輕一笑,看向他道:“長生門主可千萬不要小瞧了剛才那人,若是真動起手來,我看即使長生門主,也未必敢說穩贏……”
“是麼?”
長生門主冷笑一聲,說道:“那紅蝶仙子何以肯定,那小子就一定會踏入黃泉穀?”
紅蝶仙子輕輕笑道:“他自是會去的……”
“嗬……”
長生門主再次冷笑:“仙子如此自信,怎麼?莫不是看上那小白臉了?”
“哦?”
紅蝶仙子輕輕笑了笑,故意望向一旁,自言自語道:“這麼一說的話,那小家夥體內似乎有股純陽之氣,比起那些整日裡陰氣沉沉的家夥,我看是要好了許多……”
“你說什麼?”
聽她在說自己,長生門主立時眼神一冷,白眉上人及時站出來製止了兩人繼續爭吵下去。
“罷了罷了,我看你們二人,也不要在這裡鬥嘴了,此事須當儘快,一旦‘潮汐之日’到來,黃泉穀的冥界氣息完全散去之時,到時候所有人都能進入,那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嗬……”
紅蝶仙子笑了笑,衣袖一拂,飄然往遠處而去了,隻遙遙傳來一句話:“三日之後,黃泉穀見,我會帶上那小子一起來,至於陰鬼王,上個月你殺我門中一百三十餘人,如今便算是你我扯平了,從今往後,極樂坊與鬼天城井水不犯河水……”
人影漸漸遠去,聲音也慢慢消失了。
……
且說蕭塵,這日傍晚的時候,已經來到了幻墟之丘裡最大的一座城——天逐城。
天逐城,最初的意思,是被上天流放之地,任其自生自滅,萬年前的時候,這裡天災不斷,屍殍遍野,鳥獸絕跡,是一處被天所遺棄之地,沒有人能夠在這裡活下去。
但不知是哪一年,有一奇人來到此處,一改往日格局,並將此處命名為“天逐”,後創立“天逐殿”。
此後的數千年裡,在天逐殿帶領之下,天逐城日漸強大,慢慢成為幻墟之丘最大的一座城,各方勢力齊聚此城,而時至今日,天逐城裡大多人依舊不敬神明,不拜仙佛,視上蒼為不仁。
若說幻墟之丘是整個靈墟境裡最混亂的地方之一,那麼天逐城,便是整個幻墟之丘,規矩最為嚴明的地方,沒有之一。
在天逐城外麵,有的隻是殘酷的弱肉強食生存法則,無論是殺人,還是奪寶,又或者搶奪彆人的雙修伴侶,甚至像陰鬼王那樣,衣袖一揮,便以滿城的人為犧牲,將整座城所有人的血魂用以祭陣,用以修煉,也沒有人會去管……
當然,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也要隨時做好……自己被殺的準備。
相對於外麵的混亂,天逐城卻完全不同,每個進入天逐城的人,都必須按照規矩行事,若是想要挑戰天逐城的規矩,那麼最終結果,往往隻有死路一條。
在百年前的時候,禹鼎那邊來了一個準聖,追殺兩名逃入城中的合和期修者,但到第二天的時候,那兩個合和期的修者依然活著,而那名準聖的屍體,卻已經被高高懸在城頭上。
這件事至今不知何人所為,有人猜測是天逐殿下來的人,但在那名準聖的屍體上,卻又找不到任何一處致命傷,甚至屍體上根本就沒有任何一處傷口,這件事也就成了天逐城的一大疑案,但是自那以後,縱然修為再高之人,也絕不敢在城中肆意殺人。
此時暮色籠罩,蕭塵慢慢進入城中,剛一入城,他敏銳的神識,便察覺到了這座城的靈力十分異常,完全超出了一座城該有的靈力。
可是在地底深處,他又感受不到靈脈的存在,既然地下沒有靈脈,為何整座城竟有如此強的靈力?幾乎超出了平常一座城的十倍有餘……
天邊紅雲冉冉,蕭塵抬起頭,望著那暮雲籠罩的高空,在來之前,他自然已經打聽清楚了,天逐殿並非在城中,而是也同無欲天一樣,懸在那萬丈高空之上,平日裡為雲層所遮掩,從下麵自是看不見,一般之人,也上不去那裡,而除非是有大事,否則天逐殿的人,一般也不會下來。
不過此次來幻墟之丘,蕭塵是為尋找當年父親一事,以及關於三屍魔的線索,天逐城也好,天逐殿也罷,這些……都與他無關。
整座天逐城很大,進入城中後,幾乎便是無邊無際,若在陰雨天,不見日月星辰,則極易在城中迷失方向。
而這晚恰好星月晴朗,入夜之時,蕭塵來到了一座燈火輝煌的樓閣前,那牌匾上“幻月”二字清晰可見,與定風城羅刹女主的風滿樓倒有些相似。從外麵看,都像是一處華麗的風月之地,但在裡麵,卻是彆有洞天。
一進入裡麵,蕭塵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胭脂香味,接著隻見兩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貌美女子走了過來:“公子,裡邊請……”
“喲……我瞧今晚,是有貴客到啊。”
這時,又一名風韻猶存的紅裳女子走了過來,向兩名年輕女子遞了遞眼色,那二人微微點頭,立即去到彆處招呼客人了。
隨後那紅裳女子滿麵堆笑:“這位小公子來幻月坊,不知是……”
“明人不說暗話,我來打聽兩個人。”
“哦?不知公子要打聽的,是什麼人……”
那紅裳女子有意思的看著他,蕭塵淡淡道:“四十多年前,準確說是……四十四年前,重陽前後。”
一聽竟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那紅裳女子立時露出苦笑:“小公子莫不是在說笑嗎?你若是打聽幾年前的人和事,我立馬就能給你找出來,可這四十多年前……”
“怎麼?”
蕭塵向她看了一眼,淡淡道:“我聽人說,想打聽消息,隻要來了你們幻月坊,便是天上地下,消息也能夠找來,難道是名不副實……”
“這……”
紅裳女子苦笑道:“也罷也罷,公子要打聽的人,隻怕是不簡單,不如且說說,那兩個人如何……”
蕭塵道:“一名男子,一名女子,還帶著一個尚未滿月的嬰兒,從禹鼎而來,遭人追殺……”
“哦……”
紅裳女子想了想,笑道:“公子請入閣屋稍候片刻,我立即讓人去查……”
蕭塵隨她入屋,隻見屋中擺設奢侈繁華,還有兩名年輕女子候在房間裡,蕭塵令那兩名女子退出去後,衣袖一拂,閉上門窗,不聞外麵喧鬨之聲,獨自斟酌起來。
這幻月坊看似一處風月之地,夜夜笙歌,但實際上來這裡的人,更多是打探一些自己難以打探到的消息,無論是什麼消息,便是上天入地,幻月坊也能夠打聽到,當然,打探消息之人,需要支付一定酬勞。
除此之外,幻月坊也接暗殺任務,乃至一切……見得光的,見不得光的買賣。
這晚過了子夜,蕭塵仍在房間裡飲酒,外麵的喧鬨之聲漸漸小了,就在這時,忽然一陣風起,推開了房門,而在房間裡,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就站在蕭塵的身後。
蕭塵自然察覺得到有人進屋了,但仍是將手裡的酒慢慢飲下,隨後才緩緩地道:“好巧啊,沒想到還未過夜,我們又見麵了……”
“嗬嗬……”
那女子不是彆人,正是白天那三人裡麵的紅蝶仙子。
此刻,隻見她慢慢走上來,從後麵輕輕貼在蕭塵的身上,雙手穿過他的肩上,一邊緩緩往杯子裡斟酒,一邊在他耳邊吐氣如蘭:“是好巧啊,不過公子來我幻月坊,怎不先與我說一聲呢……”話到最後,纖纖玉指,輕拿酒樽,遞到了他嘴唇邊。
蕭塵從她手裡接過酒杯,同時肩膀用力一震,將她從身後震開了出去,頭一仰,將杯中美酒飲儘,淡淡道:“原來這裡,是仙子的地方,勞煩仙子親自前來,想必我要的消息,仙子已經打探到了……”
“嗬……”
紅蝶仙子輕輕一笑,衣袖一拂,已來到他麵前,斜斜靠在了他麵前的桌案上,但見她目光一動不動,胸口隨著呼吸輕輕一起一伏,麵上帶著紅暈微笑,比起白天所見,更要嫵媚動人了許多。
“尋常男子便是多看我一眼,就要丟了三魂七魄,而公子從我剛才進來,到現在都無動於衷,像根木頭似的,真是無趣……”
她一邊說著,一邊緩緩伸出手,輕輕托住了蕭塵的下巴,蕭塵手一伸,按著她的手,語氣有些冷淡:“我來幻月坊,是打探消息的……”
“噗……”
紅蝶仙子閃電般的縮回手,掩嘴笑道:“公子生氣起來,倒也蠻可愛的……罷了罷了,我說與你聽便是,不過在此之前,公子還得先告訴我,你與蕭逐風……是何關係?”
蕭塵一動不動看著她,房間裡的空氣,忽然冰冷得像是快要結冰一樣,紅蝶仙子搖手一笑:“罷了罷了,我不問便是了,四十四年前,大概是重陽過後,蕭逐風遭人追殺,來到幻墟之丘,最後進入了一座,名為‘黃泉穀’的地方……”
蕭塵眉心一凝:“黃泉穀?”
紅蝶仙子坐起身子,慢慢走到窗邊,望著窗外那彎新月,淡淡道:“不錯,傳說黃泉穀通幽冥之界,而當年蕭逐風進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