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千落發出一聲悶哼,體內的功力快速消散,雙眼瞳孔也漸漸恢複正常,全身再沒有力氣,意識也逐漸模糊,往後一仰,倒了下去。
而那下邊卻是一條河流,前些日下了暴雨,今日水勢湍急,大河滔滔,她一墜下去,便不見了影子。
不知過了多少天,千落醒來時,已經身在岸上,身上還有些疼痛,回想那日,她的太上忘情玄功失控,仿佛全身經脈儘焚,心智也逐漸迷失,整個人充滿了殺氣。
其實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玄功失控了,這些年來,她修煉太上忘情,很多時候就像是忽然走火入魔了一樣,尤其是腦海裡想到當年滿門被屠的場景,雖然功力在一瞬間大增,但她原本的心性,會完全喪失,心中隻有殺戮,哪怕是蕭塵在她麵前,她可能都會出手攻擊。
“這裡是哪……”
此刻,千落努力站起身來,向遠處望去,隻見樹影重重,前邊似有村莊,這裡已經不是之前那茫茫山脈了。
想到之前在那山脈裡躲避仙盟的追殺,就仿佛噩夢一樣,眼下雖然沒有人追蹤上來,但她須立即離開此處,然而沒走多遠,卻感到全身一陣無力。
她之前本就有傷在身,沒能及時醫治,現在傷勢已經深入五臟六腑,若是再不行醫治,必會傷及性命。
而且,那天那個妖豔男子死了,她現在十分擔心,接下來會有合和期的高手追來,倘若來一個合和期的高手追蹤到了她,她沒有半分勝算,也沒有半分機會逃離。
“不行……”
千落抬起蒼白的手掌看了看,以她現在的狀態,她根本走不了多遠,她必須先治好身上的傷,可是這裡何人能夠替她醫治,就算有人能夠醫治她,她又如何放心?而她自己也不會醫術……
“有了……”
驀然間,她想起了什麼,從袖中取出一張張疊好的紙張,隻見那些紙張上麵寫著許多字:七夏紫草、天火靈芝、九花玉葉、寒陽髓……
這些全是藥材的名字,是那一次,蕭塵在暘穀重傷,寫出一些藥材的名字給她,讓她去抓這些藥回來。
她當時全然不懂醫術,隻按照蕭塵的吩咐去抓藥,然後又按照蕭塵教她的手法煎藥,而這些藥的配方,她當時也保留了下來,沒想到如今居然還能派上用場。
眼下她雖不知道這些藥,對她的傷勢有沒有效,但隻能一試了,趁著暮色四合,她去到前麵,那前麵果然是一個小村莊,有村莊的話,就說明這附近百裡內,必有城鎮。
到夜色降臨時,她找到一座小鎮,買了些易容物事,又換了身衣裳,不過配方上麵這些藥材,多是些罕見的靈藥,這樣一座小小古鎮的藥鋪,不可能會有這些藥材,當初她替蕭塵抓藥,也是去的那些大城。
三天後,她來到一座城裡,城中已是貼滿她的畫像,她隻能小心翼翼,去藥鋪抓藥,抓好藥之後,便立即離開了。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這些藥果然還是有用,她身上傷勢已經恢複了七七八八,而這段時間也打聽到不少事情,眼下她需要去地級域的生死盟,在天級域她不知道能夠去找誰,如今這世上,她唯一還算信任的人,就隻有生死盟的東離盟主,她的“義父”,柳東離。
隻是生死盟遠在地級域,離這裡太遠,她要過去的話,為了避免被仙盟的人發現,大概要花幾個月的時間。
……
數月之後,時已入冬,千落終於來到了地級域,對於地級域,她反而比天級域更熟悉了許多,她曾經是生死盟的萬蝶穀穀主,對於生死盟,比誰都要熟悉。
七天後的夜裡,她悄無聲息來到了東離盟主的居處,隻見庭院裡掛著幾盞紅燈籠,隨風搖曳,而那屋中燭火未滅,紙窗上映著一道人影,正是柳東離。
她已有十幾年未曾回過生死盟了,再次來到這裡,心中也說不出是怎樣一種滋味,正當她失神之際,隻聽“吱呀”一聲,房間的門打開了,卻是柳東離走了出來,這一刻他神色間竟是顯得十分平靜:“落蝶,是你回來了嗎?”
“義……義父……”
千落怔怔地從大樹後麵走了出來,她沒有想到,已經斂去身上全部氣息,最終還是讓東離盟主察覺了。
柳東離往外麵看了看,壓低聲音道:“進來罷。”
千落快速走了過去,進入屋中,將房門掩上,此刻,卻不知如何麵對眼前這位“當年救她性命的義父”了。
她當初進生死盟,本就是道無為一手安排的,令她以幻術變回十歲時的模樣,然後被柳東離“所救”……
“唉……”
此刻,柳東離看著她輕輕歎了聲氣,說道:“你的事情,我都已經聽說了……”
“我……”
千落隻感到眼睛有些濕濕的,哽聲道:“東離盟主,當初我……你,你不怪我嗎……”
柳東離搖頭輕輕一笑:“有何好怪,如今你去無可去之處,最終卻來了我這裡,難道心中,不仍是將我當做義父嗎……”
聽他如此一說,千落更是淚水泫然欲滴,柳東離輕輕一笑,轉過身去,從書架上取出一個卷軸來,遞向她道:“這是地級域和凡級域的地圖,我所標記之處,沒有仙盟的封鎖,路途雖遙,但相比之下,更為安全。”
“義……義父……”
千落更是沒有想到,原來東離盟主早已猜到自己會來找他,也早已替自己準備好了一切。
“去吧……”
柳東離將地圖卷軸交到她手裡,說道:“一路往西邊去,去到海邊,隻要穿過了那片海,便是另外一個地方了,仙盟管不到那裡,你去找那小子,找到他了,以後就再也不要回來了,忘記這個地方……”
千落拿著手裡的地圖卷軸,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仿佛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往下落:“義父……義父今後保重,他日落蝶若能……”
“還真是……父女情深啊。”
就在這時,外麵忽然傳來一個淡淡的男子聲音,千落話未說完,登時一驚,猛地抬起頭來,然而柳東離此時卻仿佛早已料到一般,神色間絲毫未變,手一伸,擋在她的前邊,傳以密語道:“走我房間裡的密道。”
“可是……”
千落向那外麵望去,來者修為必定十分高,東離盟主一人對付得了麼……
“快走!”
柳東離衣袖一拂,密道的入口立即打開了,千落向那密道看了一眼,最終一咬牙,往裡麵去了。
待她進入之後,柳東離玄功一震,將密道入口徹底封死了,隨後才徐徐往外而去:“看來你們知道的事情,還不少……”
隻見那外麵庭院裡,已經站著十幾道人影,除了為首的兩個男子以外,那後麵的十幾個黑衣殺手,修為也不低。
然而此刻,柳東離卻是鎮定自若,看著那兩個仙盟來的男子,淡淡道:“我生死盟,不受仙盟約束,二位今夜不請自來,不知何故。”
左邊的青衣男子道:“除了神魔塚,沒有任何地方,不歸仙盟所管,她是仙盟要的人,東離盟主若是識相,最好還是將她交出來,否則你這小小一個生死盟,恐怕一夜間就會化為烏有。”
右邊的紫衣男子走了上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青衣男子臉色微微一變,立刻向那屋中衝了去,柳東離站在門口,內元一震,頓時全身金芒籠罩,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一股恐怖力量翻湧過去,一下將他和後麵那些殺手震飛了回去。
那青衣男子站穩後,立刻與紫衣男子一起衝了上去,不料柳東離隻是一掌拂去,登時便將他二人震飛了回去。
“柳東離!你當真要與仙盟作對!”
青衣男子臉上又驚又怒,可他二人卻隻有八百年道行,即便加一起,也敵不過柳東離的九百年功力。
“哼!”
柳東離冷冷一哼,麵色冷峻:“若不是看在你們是仙盟的人,柳某方才那一掌,早已教你二人形神俱滅,不想死的話……滾!”
“你!”
兩人更是盛怒至極,同時祭起一把寒劍,攻了上去,柳東離赤手相對,卻仍是遊刃有餘,片刻之後,二人忽然左右一劍斬至,柳東離雙掌真元一凝,“鐺”的一聲,將兩人的劍抵在了半空中。
雙方對峙片刻,那兩名男子臉上漸漸露出吃力之色,就在這時,外麵忽然一道寒光飛來,“嗤”的一聲,從柳東離胸膛穿了過去,頓時鮮血四濺。
“呃……”
柳東離一口鮮血噴出,那兩名男子反應過來,一人一劍從他胸膛刺了進去,而此時,外麵一道人影也飛進來了,乃是一個須發皓白的老者,也即是方才出手之人。
“師父!”
兩名男子稱其為師父,那老者向屋子裡看了看,疾聲問道:“她人呢?還不快去追!”
兩名男子微微一驚,立即往那屋中衝去,柳東離一口鮮血湧出,雙掌一震,硬是將他二人給拉住了,兩人再次一驚,一人一掌朝柳東離頭部打去,“砰”的一聲,然而他卻仍是不鬆手。
那白須老者眼中殺機一寒,瞬息而至,左手一掌拍在柳東離頭頂,這一下登時震得他七竅流血,而這老者的手法也快至了極限,右手又已瞬間捏住他的脖子,隻聽“咯吱”一聲,柳東離兩眼一睜,瞳孔漸漸放大,兩行鮮血流了出來,終於沒了氣息,噗通一聲,倒了下去。
庭院裡的幾盞燈籠一晃,也熄滅了。
此時在密道裡麵,千落心中忽然一顫,停下了腳步:“義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