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這一下，枯靈子也緊緊皺起了眉，蕭塵道：“她死了。”
“你說什麼！”
枯靈子頓時渾身一震，臉色大變，蕭塵又道：“幾年前，靈樞宮被人滅了，無一幸存。”
“怎麼會……怎麼會，梅風……梅風……不，不可能……啊！不可能！”
枯靈子雙目欲裂，此刻雖是靈魂之體，但兩眼竟也漸漸布滿了血絲，隻見他全身一震，一股恐怖魂力如萬丈狂瀾翻湧出去，頓時將這整座山穀都震裂了。
花未央立即運功抵禦這股可怕魂力，過了片刻，待他冷靜下來後，才道：“前輩……節哀。”
“節哀……節哀……哈哈哈！倘若我能早一點出來，倘若我能早一點……”
話到此處，枯靈子悲從中來，深深閉上了眼，腦海裡依舊反複浮現著，三百多年前，那天傍晚，那最後一麵，他留下的話。
“靈樞宮……是遭何人所滅？”
“不知道……”
蕭塵搖了搖頭。
“嘿嘿……”
枯靈子冷冷笑了笑，這一刻，似乎已經知道是誰滅了靈樞宮了，過了許久，才見他轉過身來，看著眼前這兩個年輕人，靜默不語。
想不到才三百多年，便已是物是人非，如今自己出來遇見的，竟是這兩個素不相識的小友。
“唉……”
或許是悲上心頭，枯靈子深深歎了聲氣，此刻反倒是覺得這兩個脅迫他立下咒誓的年輕人，成了這世上他唯一親切的兩個人了。
“靈樞宮……一個人也沒能活下來嗎？”他問道。
蕭塵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搖了搖頭：“一個也沒能活下來。”
“不……不可能。”
枯靈子搖頭道：“九變她一定會傳下去，所以她哪怕是犧牲自己，也一定會保一個人活著出去，因此一定有一個人活了下來。”
“九變？”
“九變……乃是一本上古奇書，包羅萬象，也是招來她殺生之禍的源頭。”
枯靈子搖頭歎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人已逝，是非成敗，一切轉成空。
花未央對他這些往事並不感興趣，隻在乎蕭塵身上的生死反噬，現在那落梅風死了，又該找誰去？問道：“那前輩……現在怎麼辦？”
枯靈子深吸口氣，道：“隻能去素問宮，找素問仙子了。”
“素問仙子？”
花未央來了古境這麼久，倒還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不會也死了吧？
枯靈子苦笑道：“怎麼？如今該不會連素問宮也被人滅掉了吧？”
“前輩何出此言？”花未央問道。
枯靈子負手而立，抬頭望著天上明月，緩緩道：“許多年前，這世上並沒有靈樞宮，也沒有素問宮，有的隻是一個素靈宮，隻是當年，因為一本上古醫典‘黃帝內經’，裡麵分作‘靈樞經’和‘素問篇’，從而導致她們產生了分歧，以至於後來分裂了，靈樞宮的人帶著‘靈樞經’走了，素問宮的人帶著‘素問篇’走了，雙方老死不相往來。”
“原來如此……”
花未央沉吟片刻，道：“近些年，並未聽說素問宮被人滅掉。”
“想要滅素問宮，又豈是那麼容易。”
枯靈子又像是自嘲般地笑了笑，道：“走吧，去找素問仙子，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與這人並不算熟絡，此人脾氣也甚是古怪，有著‘三不救’的規矩，而且每個向她求醫之人，都須向她獻上一物，此物必須是由她親自開口要的，否則便是帶上世間所有奇珍異寶去找她，她也未必肯施救。”
“哦？”
花未央微微凝了凝神，問道：“前輩不妨且說說看，這‘三不救’，是哪三不救？”
枯靈子道：“第一，非死不救。”
“非死不救……”
花未央下意識向蕭塵看了去，心想呆子身上這生死反噬，已是到了生死關頭，這第一個要求符合了，問道：“那第二呢？”
枯靈子道：“第二，負心薄幸之人不救。”
“負心薄幸之人……”
花未央又向蕭塵看了去，心想呆子從未負過自己，若是說出當初他在玄青寧死回護自己，與自己跳崖之事，素問仙子怎麼也要救他了，又問道：“第三呢？”
“第三……”
枯靈子神色忽然變得凝重了一些，看著蕭塵道：“這第三，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走吧，先去素問宮看看再說。”
花未央便也不再多問了，眼下隻能走一步是一步，三天後，三人來到了中境以東的一座山峰上，這裡並非素問宮所在的天山，而是靈樞宮所在的靈樞峰。
昔日點點滴滴，一切曆曆在目，枯靈子望著此時已成殘垣廢墟的靈樞宮，又忍不住深深歎了口氣。
來到靈樞峰的後山，隻見那空穀裡立著一塊塊墓碑，有的有名字，有的沒名字，黃昏之下格外落寞，任憑風吹日曬。
靈樞宮整個都被人滅掉了，也不知是何人來此，替她們立下的碑。
“梅風……”
枯靈子走到最前邊的那塊墓碑前，輕輕撥開下麵的雜草，隻見碑上刻著“靈樞宮主落梅風之墓”幾個字。
也不知是何人替她立下的碑，此刻看來，忍不住的隻有悲傷，三百多年，再次相見，卻是陰陽之隔。
過了許久，天色漸暮，冷風敲打著那一排排整齊的墓碑，又徒添了幾分淒傷之意，枯靈子慢慢走了回來，這一刻連聲音也低沉了許多：“走吧……”
他心中知道是誰滅了靈樞宮，隻是如今的他，早已不再是昔日那個叱吒風雲的魂聖，如今他魂魄大損，肉身難塑，現在無力去與那人抗衡。
……
半個月後，三人終於來到了中境以西，素問宮所在的天山，天山地處陰寒，如今才十月中旬，山上已是大雪盈尺，茫茫雪山，綿延無儘。
今日上山尋醫之人，竟不在少，原來素問仙子每年十月，皆會親自醫治一人，但也如枯靈子所言那樣，她有著“三不救”的規矩，也有著須獻一物的規矩。
而能來天山找她治命之人，絕非尋常之輩，但每次，她隻會替一人醫治，不過這人就算隻剩一口氣了，她也能治得好。
此刻，花未央默默走在蕭塵身邊，她彆的什麼都不擔心，也不擔心素問仙子今年要的是什麼，唯一擔心的是，那天枯靈子沒有說，“三不救”裡麵，最後一個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