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風……”
茯苓的目光也一下變得銳利了起來,猶記得三年前藏鋒穀來“拜禮”時,柳成風那目空一切的眼神,如今是一點也沒變。
對麵慢慢走上來六個人,最前邊那盛氣淩人的青年正是當初的柳成風,也是藏鋒穀近百年來,資質最優秀的弟子,被藏鋒穀穀主柳玄殷收為關門弟子。
眼見氣氛凝固,夜如年麵帶微笑地走上前,對著眉間意一揖:“眉師姐,好久不見。”
眉間意也微微點頭示意,然而現場的氣氛並未因兩人的客氣而緩和下來,此刻柳成風兩道目光直似出鞘的利劍一般,鋒芒畢露,盯在蕭一塵臉上,而蕭一塵隻是淡淡的看著他,腦海裡回想著三年前“奪玉”那一幕。
整個廣場都漸漸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向這邊望了過來,氣氛越來越凝固,他們自然也知曉,如今雖有四大門派,但除了玄青門居首以外,藏鋒穀這些年亦是發展得如日中天,與玄青門隱隱有一較高下之勢。
“嘿!咋突然全都不說話了?莫非英雄見英雄,惺惺惜惺惺?”
正當寧靜之時,不知從哪忽然冒出個灰衣人來,但瞧那人身材瘦小,生得其貌不揚,兩耳招風,鼻大嘴尖,竟是竄到一塵和柳成風中間插科打諢起來了。
忽然冒出這麼個醜八怪來,周圍的氣氛總算才稍稍緩和了一些,然柳成風卻依舊麵色不改,看著蕭一塵冷冷笑道:“三年不見,我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如今看來,隻是一個候試弟子。”
他這句話並未引起多大反應,因為這裡並無人識得蕭一塵,然而下一句話卻是令全場都聳動了起來。
“想來堂堂瑤光尊上的弟子,也不過如此。”
此言一出,四方皆震,紛紛向蕭一塵望了過來,目露不可置信的眼神:“什麼?他是妙音仙子六年前收的那個徒弟?”
這一下,整個廣場像是炸開了鍋一般,在場之人無不驚駭,方才他們聽見千羽霓裳不是妙音仙子的弟子,便已是十分驚訝了,難不成連霓裳這等資質絕佳之人都不能入妙音仙子之眼?那妙音仙子所收之徒一定是冠古絕今,千年難得一遇的絕世奇才,可為何竟是這麼個候試弟子?
想當年妙音仙子何等驚豔絕倫,僅僅一人登台,便是萬夫莫敵,而如今她的徒弟,卻隻是一個候試弟子,這未免滑天下之大稽!說出去誰人能信?
人群裡久久不能平息下來,柳成風冷冷一笑,正待離去,不想那貌醜之人忽然又打起諢來:“哎哎哎,非也非也!你說得不對不對,大錯特錯也!”
眾人又都豎起耳朵聽這醜人要說什麼,隻見他捋著幾根稀稀疏疏參差不齊的胡子,一本正經道:“妙音仙子是妙音仙子,妙音仙子的徒弟是妙音仙子的徒弟,誰也沒有規定,妙音仙子當年打得你們爬不起來,那妙音仙子的徒弟也要打得你們爬不起來啊?”
“你!”
夜如年後麵幾個師弟登時便是一怒,夜如年卻將手一伸,走上前,對著醜人抱手一揖,微笑道:“鬼前輩,久仰。”
“哎喲!小兄弟你認得我?”
醜人身子一歪,腿一抬,做出個滑稽的動作看著他,夜如年笑了笑,道:“天下名辯鬼三台,天下何人不知,江湖何人不曉。”
原本一場僵局就這麼被化解了,高台上兩位長老對視一眼,搖頭苦笑,一人向那醜人看來:“鬼三台,乾元長老前日已讓你下山,令你不得再上來,你今日怎又跑上來了?快快去罷,不得在此胡攪蠻纏。”
“哎喲!不對不對!”
醜人道:“乾元長老讓我前日下山,前日是前日,今日是今日,豈能一概而論?況且是乾元長老讓我下山,二位執筆長老可沒說不許我上來啊?”
周圍大笑嘩然,原來這人卻是被人稱作“天下鬼辯”的鬼三台,要論辯,天下沒人辯得過他,他把死人都能給說活。
這邊眾人的注意到了鬼三台身上,而另一邊,蕭一塵等人已不知何時離去了。
接下來的幾日,正式會武之人需要進入“洞中玄境”參加試煉,一塵做為候試弟子,整日裡無事可做,索性便找一處清靜之地修煉,天台山既是仙盟所在,靈氣自非尋常之地可比,雖說隻有短短數日,但換一處地方,於他的修煉也是大有裨益。
這日傍晚,一塵正在一座清穀裡參練師父的瑤光心法,和怪前輩當年所傳的玄功,這些年來,他早已明白世間正邪不兩立,不過怪前輩當年所傳玄功雖說與玄青正道一派的功法有些不同,但也並非那種飲人血,噬人魂的邪魔之功,相反還令他內氣比常人充盈了許多,所以這些年來,他也一直記得當初答應怪前輩的三件事,將這門玄功好好修煉下去。
隻是唯一令他想不通的是,有時候夜深人靜,當他獨自修煉玄功心法時,腦中偶爾會突然劇烈一痛,然後浮現出一些奇怪的文字,隱隱約約左右著他的修煉方向,但每每清醒過後,卻又如何也記不起來那些文字究竟是什麼了,仿佛一場大夢,這樣的情況在最近一年變得尤為明顯。
“道法自然,其身為源,萬法千變,唯心不變。”這是他目前唯一能夠解釋的。
外麵暮色四合,一塵起身往洞外走去,今日他還要去趟眉間意那裡,再過三日便是正式會武了,想來今日正式參加會武之人應該也從洞中玄境出來了。
去到外麵,尚未走出裡許,便聽穀外有嘈雜聲傳來,一塵走近了些,隻見穀外圍了十幾道人影,其中有十來個男子身穿藏鋒穀的服飾,另外三個女子是茯苓師姐和天璿峰的另外兩名師姐,想必是與藏鋒穀的人在此起了什麼衝突。
一塵靜無聲息走了過去,雙方的人不知因何起了衝突,此刻已是劍拔弩張,爭執得越來越激烈了,但茯苓三人勢單力薄,何況又是女子,顯然是要吃虧的,一來二去如何說得過藏鋒穀那十來張嘴。
隻見兩名天璿峰的師姐已然滿臉慍色,冷冷道:“世間道法,各有其長,我們又沒說過藏鋒穀的道法不如我們,至於如何,三天後自見分曉,方才你們贏了,現在我們走便是,你們還攔著去路作甚?凡事莫要欺人太甚!我玄青門能立足當下,絕非一朝一夕!”
藏鋒穀一名紫衣男子笑道:“師妹不要誤會,既然師妹心有不服,再來比過便是,何來我們攔你去路一說?”
“你!”
眼見兩名天璿峰的師姐將要拔劍,不遠處忽然傳來個淡淡的聲音:“藏鋒穀也是名門正派,不是江湖上的三教九流,諸位還是注意下言行,不要折了柳穀主之名。”
“師弟……”
茯苓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不禁微微一愣,沒想到他這幾日神出鬼沒不見人影,此刻居然會從這裡麵走出來,那剛剛外麵的一切,他不是都看見了,想到此處,不禁臉上一紅,將頭一低,自己學藝不精,偏偏每次還要強出頭,徒給玄青門丟臉。
“嗬,我道是誰,原來是鼎鼎大名妙音仙子的唯一徒弟啊?”
以那紫衣男子為首,其餘十來個藏鋒穀弟子都嗤笑了起來,一塵沒有理會這些人,徑直走到茯苓和兩位師姐身前:“走吧。”
三人都跟了上去,不知為何,明明對方是師弟,但她們三人此刻卻願意聽從這小師弟之見,不再去與那藏鋒穀的人起衝突。
然而樹欲靜風卻不止,四人腳步還未邁開,對方卻又阻了上來,笑嘻嘻道:“急著走做什麼?都說妙音仙子道法通玄,可窺天地,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徒有虛名,不如今天便讓我們見識一下如何?”
“你!”
茯苓登時一怒,正欲發作,卻見旁邊師弟依舊一臉冷然,故而最終還是低下了頭去,不去與這些人做口舌之爭。
“怎麼?不敢?啊,我倒是忘了,你隻是個候試弟子啊……”
麵對再三的挑釁,一塵依舊視而不見,因為他記得走前師父的叮囑,不可在外與人生事,然而此一來,卻更使對方得寸進尺,隻聽那紫衣男子陰陽怪氣笑道:“也難怪,收了這麼一個俊俏的徒兒入門,即便是天上的冰冷仙子,又哪裡還能心如止水呢……嘖嘖嘖。”
隨著此言一出,四周更像是一下進入了凜冽寒冬,連茯苓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她分明感受得到,剛剛那一刹那從旁邊師弟身上傳來的寒冷氣息。
“怎麼?要動手?”
見到蕭一塵忽然停了下來,十幾人立時圍了上來,茯苓不禁又打了個寒顫,拉著他的衣袖搖了搖,在天門裡麵,同道切磋自是沒什麼不可,但若上升到逞凶鬥狠的地步,那後果怕是比在玄青門更要嚴重,何況此時師弟一人,哪裡能是這十幾人的對手,怕是要吃虧的。
“茯苓師姐,帶二位師姐去一旁。”
一塵終於轉過了身,看著那紫衣男子,這一刻的眼神,竟似二月裡的寒霜一般,連空氣也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