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當年師姐引我入門,我現在還是個山野小子呢。”
一塵看著昔日那個總是神采奕奕的少女,走近了些,黃鶯兒抬起頭來,想說什麼,終是欲言又止,旁邊的紫衣青年道:“要不然,師妹你便去吧,我就不去了。”
半晌後,黃鶯兒才咬著嘴唇輕輕點了點頭,又偷偷向蕭一塵看了眼,兩人便即乘著兩道劍光,往煉藥峰的方向去了。
路上,一塵得知了近來無念峰的事情,黃鶯兒卻叫他不必掛心,有了他此次出麵,那嚴長老是斷不可能再繼續為難她和師兄了。
反倒是黃鶯兒此時還掛心起他來,便如曾經掛心平陽峰那個小家夥一樣,生怕他受了欺負,說道:“蕭一塵,你要當心,現在你身居高位,必然會有人對你不利,防人之心不可無,現在你是瑤光尊上的弟子,你的一舉一動都會有人看著,他們有的人巴不得見你犯錯,然後趁機將你拉下去……”
“我知道,師姐不用擔心。”
一塵點了點頭,在下山之前他還沒有想過那麼多,但聽了黃鶯兒的事情後,心裡便也生出幾分警戒來,雖說之前自己一直在紫宵峰,即便有人想害自己也沒有機會,但是過不多久,便要去天樞峰和其他師兄姐弟共同修習玄青道法了。
到了煉藥峰上,隻見漫山遍野,許多地方都有著一座座仙草園,比之平陽峰的仙草園,此處的靈氣更要濃鬱許多,不少師弟師妹都在細心看護著園林,見到黃鶯兒來了,眾師弟師妹們都紛紛笑顏問候。
仿佛回到煉藥峰之後,就像回到家一樣,原本黃鶯兒最開始是來的煉藥峰,隻因後來與趙盈兒不和,加上從前的幾位師兄都在無念峰,所以那次她便也去了無念峰,可誰知沒去兩年,對他們幾人一向照顧的徐長老因故調走,剩下那嚴長老便是不斷為難了。
“師姐!你回來了呀!咦?他是誰呀?”
兩個小師妹老遠跑了過來,又眨著一雙大眼看著旁邊的蕭一塵,黃鶯兒輕輕一笑:“長老在嗎?”
“恩恩,長老在殿上呢,師姐跟我來!”
隨那兩名小師妹來到煉藥峰的大殿外,隻聽殿內傳來一個青年頗是愁惱的聲音:“長老,這麼久了,還沒好啊?”
“你懂個屁,這煉丹一道,講究天時地利人和,所謂天時,乃是指……”
“咳咳,長老,黃鶯兒師姐回來了。”
兩名小師妹去到殿門口,隻見殿上設有一丹爐,丹爐外麵包裹著幾道紫青色的火焰,在旁邊有一個身穿青色長袍的老者,轉過身來,極是不耐煩道:“沒見我正在煉丹嗎?讓她等會。”
說罷,那青袍老者又轉回身去,此人正是煉藥峰的鬆鶴長老,正待繼續向那青年言說什麼,卻見青年一臉驚愕的看著殿外,不由得眉頭一皺:“趙王孫,你做什麼?聽見我講話沒?”
那青年卻正是當年的趙王孫,如今也已長大,當初在趙盈兒安排之下,他來了煉藥峰,做了鬆鶴長老的煉藥弟子,如今一晃三年,彆的人認不出蕭一塵來,他卻如何認不出來?
“長老。”
這時,蕭一塵帶著黃鶯兒往殿中走了進來,鬆鶴長老轉過身去,見是昔日弟子和一個陌生白衣少年,但又見這白衣少年神清骨秀,頗是不凡,皺眉道:“你是什麼人?”
“在下紫宵峰妙音仙子首徒,蕭一塵。”
一塵拱了拱手,溫言笑道,鬆鶴長老卻是一驚,這才陡然間想起什麼來,立即向後麵愣愣發呆的趙王孫瞪了一眼:“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出去!”
趙王孫這才驚醒過來,連忙低著頭往殿外去了,經過蕭一塵身旁時,兩隻腿都在不停發抖。
待其離去後,鬆鶴長老這才轉慍為笑,看向蕭一塵,和藹笑道:“可是尊上有何吩咐?”
一塵早已習慣下邊這些長老前倨後恭的反差,笑道:“非也,隻是黃師姐想向長老借一物,名為‘紫元鼎’,不知可否?”
“哎喲!你瞧我這記性,真是人老不中用了!”
鬆鶴長老立時一拍腦門,向黃鶯兒看去,笑著道:“鶯兒呐,我本是前些日打算讓弟子給你送去的,結果這些時日光顧著煉丹,煉著煉著就把這事兒給忘了,真是人老糊塗了,來來來,你快跟我來。”
“呃……多謝長老。”
黃鶯兒一時也頗感無語,這一路上,鬆鶴長老不停噓寒問暖,甚是熱情,可見他心裡七上八下,三年前他是聽說過黃鶯兒引入一人,但這種小事他哪裡會去過問,也沒人告訴過他,黃鶯兒引入的那人,竟然是三年前被瑤光尊上收為徒弟的少年啊。
來到另一間殿上,鬆鶴長老取出一個紫色小鼎交給黃鶯兒,笑道:“這紫元鼎,當年你入門之時,便應當給你,現在,此鼎以後便是你的了。”
“多……多謝長老。”
黃鶯兒拱了拱手,三人又來到外麵,見天色已不早,黃鶯兒轉過身向一塵道:“那……我便先回無念峰了。”
“恩。”
一塵微微點頭,看著她禦劍離去的背影,若說因果,當年黃鶯兒引他入門便是因,今日他又替對方解決諸多困難,這便是果,這一段因果便算是了結,來日也不知還會否有再見之期。
“哎哎,一塵一塵,留步留步。”
正當一塵打算禦劍回主峰時,鬆鶴長老又追了上來,滿臉堆笑道:“一塵留步。”
“長老還有何事?”
一塵凝指一劃,又撤去身旁的飛劍,鬆鶴長老見他這柄仙劍碧芒陣陣,流光不凡,沒想到瑤光尊上竟然將這把劍也傳給他了,心中更是惶惶,笑道:“一塵,我瞧你入門三年,所學已然甚精,然似乎方才腳步間還有些虛浮,可是如今道行有阻,尚難煉氣化神?”
聽他一語中的,一塵不禁微微鎖眉,這三年自己將兩門截然不同的玄功同時修煉,內氣雖是比常人充盈許多,但道行始終難以有大的突破,是以如今修為還停留在“煉精化氣”的階段,以常言之,便是剛剛“築基培元”,充其量不過十餘載的道行,離真正的入道還差得遠呢。
鬆鶴長老何等老練,見他此時鎖眉不語,便知自己猜中此為他的心結,笑道:“無妨無妨,修煉一門,誰無瓶頸?”一邊說著,一邊從袖子裡取出一枚紫玉瓶來,一塵問道:“這是何物?”
鬆鶴長老輕輕一笑,將紫玉瓶向他遞去,一塵不知裡麵乃是何物,遂伸手接過,當手指觸碰到玉瓶的一刹那,立時感到一股清涼氣息遊走全身,他在紫宵峰的三年,從未有過如此神奇體驗,不禁心下一怔,這裡麵乃是何物?打開瓶蓋一看,隻見裡麵放著一枚紫色的圓潤丹藥,丹藥為一層淡淡紫芒覆蓋,顯然是上品丹藥。
鬆鶴長老笑道:“此為‘紫嬰丹’,乃是我聚集天下七七四十九珍所煉而成,可助你突破瓶頸,修為一日千裡,直至來日元嬰初開。”
“這……”一塵不禁更是一怔,連忙將玉瓶推了回去:“如此之物,長老使不得,使不得!快快收回……”
“嘿,你這少年人,在長老這裡,有什麼使得使不得的?”
鬆鶴長老和顏一笑,又將玉瓶推還回去,笑道:“山上和你一般的小家夥,不知有多少跑來我這要丹藥呢,不妨事,不妨事的,收下吧,來日也好助你道行精進。”
“這……”
一塵確實十分動心,如此一枚神奇丹藥,服下後修為一日千裡,免得給師父丟人,有何不可?便即笑道:“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多謝長老啦,我先回去了!”
看著他禦劍而去的翩翩背影,鬆鶴長老總算鬆了口氣,卻又感到陣陣心疼,那紫嬰丹可不是說煉便能煉製的,乃是他聚集天下奇珍,又淬以三昧真火,煉製七七四十九日方成,連他自己現在都還沒舍得吃呢。
回到主峰已是晌午將至,一塵天性好玩,便也不打算急著回紫宵峰,心想隻要太陽還未下山,這一日便不算過去,這般想著便又禦劍來到了天樞峰的天池,即是上次玄青大典的地方。
老遠便看見廣場上聚集了不少人,有天池的長老,也有七峰的弟子,一塵心想今兒個什麼日子,怎又聚了這麼多人?便將飛劍收起,雙足一點,攀上廣場外的一棵大鬆樹上,靜靜觀望。
隻見白玉台階上,有兩名男子昂首闊步向廣場走去,從衣飾來看,似乎並非玄青門的弟子。一塵雙目微凝,以他如今的道行,自然一眼便感覺出了這兩個男子修為不凡,尤其是右邊那個紫衣男子,恐怕道行頗深,而左邊較為年輕的青衣男子,道行同樣也淺不到哪裡去。
再觀廣場上的幾位天池長老,個個眉心深鎖,臉上神情緊繃,眾弟子亦是凝神以待,氣氛一下變得尤為凝固起來。
一塵不禁感到好奇,這兩人什麼來路?怎諸位長老個個都似如臨大敵一般?莫非還有人膽敢來向玄青門挑戰?接下來怕是有好戲看了,手一伸,從樹上抓來一大把鬆子。
隻見兩個男子闊步走至廣場上,即便是來到當今正道之首的玄青門,二人依舊顯得從容不迫,不禁令高台上幾位長老眉心鎖得更深了,他們自然知曉這兩人今日所來目的。
“在下藏鋒穀夜如年,這位是我的師弟,柳成風。”
紫衣男子麵帶微笑,走上前對著高台上幾位長老揖手施了一禮,又將手掌向旁邊的青衣男子指了指,繼續道:“再過三年便是天門會武,師尊特令我與師弟來向掌門真人拜禮。”
隨著此言一出,遠處不少弟子都小聲議論了起來,高台上幾位長老亦是神色微微一變,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在了那看上去有些冰冰冷冷的青衣男子身上,原來這個人就是十多年前柳玄殷所收的那個弟子,藏鋒穀新一屆弟子裡麵最出色的青年。
這一下,幾位長老更是麵色如土,天門會武每隔一個甲子舉行一次,乃是正道各派之間的切磋,向來為各派所重視,而所謂“拜禮”,便是指上次會武中,落敗的門派提前三年向勝出的門派拜會。
但這拜會又非一般的拜會,而是拜禮之人攜帶一樣事物,但卻並非直接送出,而是需要玄青門出來一個弟子,從對方手裡將這事物奪走,倘若最後也沒能成功拿到手,拜禮之人依然會將事物送出,隻是這一來,玄青門偌大一個門派,可就臉上無光了。
“在下柳成風,何人接禮。”
就在所有人皆陷入沉默之時,那青衣男子忽然往前一站,手裡高高舉著一樣事物,但見那事物碧光流轉,卻是一枚玉如意。
幾位長老頓時眉頭皺得更深了,這柳成風的言語神態,顯然未將今日玄青門在場之人放在眼裡。也難怪,此人年幼時便極是天賦異稟,短短三年時間便初窺煉氣化神的境界,被藏鋒穀主柳玄殷收為關門弟子,如今此人的修為道行,又到了何等境界?隻怕今日在場的玄青門弟子,沒有一個能攖其鋒。
幾位長老陷入了短暫的沉思,玄青門曾經也並非沒有出色的弟子,當年除了淩音以外,還有鳳簫吟、謝池春等人造詣也非凡,隻是他們這些人成名已久,連天門會武都不能參加了,哪裡還能再來跟一個二十幾歲的毛孩子接禮?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正當所有人皆沉默不語之時,柳成風忽然又往前走了一步,冷冰冰地道:“怎麼?玄青門連接禮之人也無麼?”
此言一出,非但眾弟子個個臉上難堪,幾位長老更是臉色一變,旁邊夜如年立即壓低了聲音:“師弟,不可無禮!”
“哼。”柳成風隻是冷冷一哼,仍然高舉著手裡的玉如意,便在此時,不遠處忽然響起個冷冰冰的女子聲音:“我來!”
隻見一名模樣十七八歲的少女足踏虛空,瞬間來到了廣場上,那少女眉目如畫,一身紅衣如霞,冷冷地道:“天璿峰第十八代弟子,阮茯苓,特來領教藏鋒穀的道法。”
遠處牆外,一塵坐在鬆樹上,眼神微微一凝,這位師姐叫做茯苓麼?是天璿峰眉月尊上的弟子,不知當年那個叫做霓裳的少女今日是否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