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人個個嚇得不敢說話,就在這時,隻見一塵闊步從屋中走了出來,眼神竟也是鎮定自若,不像是一般少年能夠表現出來的,蕪娘臉色微微一變,立即向他瞪去:“回去!”
“一人做事一人當,阿娘,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一塵小小年紀,但眼神卻是異常堅定,冷冷目視著院外的七八個人,走到蕪娘身邊,伸手將她往後一護,向趙大貴看去:“我就在這裡,你待如何?”
外麵的人見他一個小孩竟如此剛硬,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尋常小孩見到這等架勢,怕是早已嚇得哭了。
“好,好得很!小畜生,你倒是嘴硬!看你硬到幾時!”
本來趙王孫受了重傷,趙大貴已是極為心煩,現在見這蕭一塵如此剛硬,心頭更是生出一股無名火,忽然間隻見他手掌一抬,隱有雷霆作響,一道掌風激射過去,登時令得整間庭院狂風大作,“砰”的一聲,這一掌結結實實打在一塵身上,震得他往後一飛,撞在牆上,險些一口鮮血噴出。
“塵兒!”
蕪娘大驚失色,連忙過去將他扶住,一塵手一揚,抹了抹嘴角鮮血,仍是冷視著趙大貴:“都說趙家二爺的奔雷掌名震江湖,我看也不過如此!打打十歲以下的小孩,倒是可以。”
遠處村民都嚇呆了,這趙大貴在江湖上闖蕩多年,會點武功自是不稀奇,隻是一個大人怎能對個小孩子下這般重的手?這蕭一塵也是,跪下來好好認個錯不就成了,何必要自討苦吃?再來一掌,怕是連命都沒了!
“好,好!”
趙大貴怒容滿麵,五指一曲,隻聽得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響,在他右手之上,竟一下貫滿了閃電。霎時間,狂風大作,亂石橫飛,對付一個小孩,何必要用上他的絕學,說出去不怕江湖中人恥笑嗎?
“住手!”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少女冷喝,緊接著,一陣疾風掃來,三道劍光凜然而至,瞬間化作三人,一個白衣青年,一個紫衣青年,一個黃衫少女。
見著三人乃是禦劍而來,眾村民俱是一驚,趙大貴也不禁一怔,怎會把玄青門的人引來了?
那三人正是昨晚把蕭一塵從後山帶回來的三人,黃衫少女走上前,目光冷冷地看著趙大貴:“你是何人?可知此處乃是玄青山下!”
趙大貴趕忙收起武功,對著三人抱了抱拳:“在下乃是古嶺鎮趙氏……”
“哦?古嶺鎮,姓趙……”白衣青年眉梢一挑,看著他淡淡道:“趙盈兒是你什麼人?”
“乃是趙某侄女。”趙大貴恭恭敬敬說道,麵對玄青門人,再無方才那般氣勢。
紫衣青年看了他一眼:“既是如此,便更不該在村中欺壓百姓,否則有損你門人的修行,可知?”
聽聞此言,趙大貴更是心中大震,他素知玄門裡麵更非外麵江湖可比,這三人雖看似與盈兒年齡相仿,但修仙之人容貌往往數十年不變,若是盈兒身份在這三人之上還好,可若是在這三人之下,恐怕還要連累了盈兒,是以此刻不敢不敬,連忙道:“三位有所不知,此人乃是傷我侄兒在先,趙某正是要拿他去見官,一時情急方才……”
“罷了。”不等他話說完,紫衣青年衣袖一揚,淡淡道:“這官就不必見了,此子我們要帶回門中。”
“什麼……”
非但趙大貴一愣,連蕪娘也是一怔,向三人看去:“三位少俠,可否……講明白一些?”
黃衫少女上前一步,看著趙大貴,不冷不熱道:“師尊要渡引他上山修行,現在可是明白他的身份了?去吧,往後不得再來生事。”
此言一出,趙大貴更是心中惶惶不安,這一刻連看向蕭一塵的眼神,都仿佛帶了幾分懼色,難道這小子竟也開了靈根,不然怎會被仙人看中,自己怎生如此糊塗,這回如何是好……
想到此處,趙大貴再也不敢久留,對著三人拱了拱手,便趕緊帶著人往村外去了,此事他必須連夜趕往青州城告知大哥,今年玄青門隻在古嶺鎮招收一人,這小子要去了,那侄兒豈不是去不了了?不行,此事必須想些辦法……
待趙大貴走後,村子裡像是又恢複了寧靜,眾村民都靜靜看著三位“仙人”不語,屋子裡麵,沈婧也走了出來,看看三人,又看看蕭一塵,訥訥不語。
黃衫少女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停留了片刻,又向蕭一塵看去,一塵見她向自己看來,怔然道:“師姐,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黃衫少女噗嗤一笑,伸出手指在他額上敲了一下:“小家夥倒是機靈,這麼快就叫上師姐啦?話說剛剛隻要服個軟,便能免去皮肉之苦,為何不說?”
一塵道:“男兒膝下有黃金,我豈能向他服軟?”
“好小子!我就喜歡你這份骨氣!”
紫衣青年大笑著走了過來,黃衫少女向他瞪了一眼:“去你的。”說罷,玉手一拂,掌中凝出一道碧綠真氣,往一塵胸口按下,片刻便化解了他身上淤傷,問道:“好些了麼?”
“恩恩,沒事了!”
一塵連連點頭,附近村民個個看得目瞪口呆,果真是“仙人本事”啊,那麼輕輕一揮,傷就好了。
黃衫少女笑道:“好了,這段時間記得每日辰時和酉時都要焚香沐浴,下月十五我來接你,還有……我叫黃鶯兒。”說罷,與另外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三人隨即乘著劍光而去。
望著三人消失在雲際,許久一塵才如夢方醒,自己……要拜入玄青門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沈婧才慢慢走過來,看著他,一時片刻竟無言相對,一塵嘿嘿一笑:“沈婧姐,我要去玄青門了。”
“哦。”沈婧微微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一塵笑道:“沒事,等我修行歸來,到時候把你和阿娘也接上去。”
“嘁,誰稀罕。”沈婧撇了撇嘴,又道:“我走啦。”說著,便往院外去了,剛出院子,又偏過頭來:“臭小子,去了山上,就彆再老跟人打架了……”
“知道啦!嘿嘿!”
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一塵咧嘴一笑,小小年紀,他真的隻是把她當做姐姐而已,每次跟人打架都不怕,因為反正每次都有這姐替他擦傷抹藥。
……
夜裡明月高懸,蕪娘做了滿滿一桌子菜,卻未怎麼動筷,一塵滔滔不絕地講述著玄青門,到最後才看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似乎並沒因自己快要拜入玄青門而高興,問道:“阿娘,怎麼了?”
蕪娘搖了搖頭,仍是不語,心裡反複想著,白天那三人的師尊究竟是誰?難道是妙音仙子嗎?不可能,她雖非玄門中人,但也知妙音仙子平生從未收過一徒,所以那三人不可能是妙音仙子座下的弟子。
那難道是妙音仙子吩咐的?不然三人怎會無緣無故來讓一塵上山?但這樣也說不通啊,當年妙音仙子正是為了斬斷塵緣,才將孩子送來,吩咐自己讓孩子在塵世裡度過一生,怎麼可能又會讓人來渡引他上山?這絕無可能。
蕪娘越想越是覺得事情不對勁,倘若這件事並非妙音仙子的安排,而是那三人誤打誤撞,亦或是另有人所為,那豈不是壞了……
想到此處,蕪娘甚有些為難,但看一塵此刻興奮的樣子,亦知勸說無用,難道冥冥中一切自有牽引麼?
今晚月色明朗,清光籠罩著整個寧村,少年如往常一般,坐在窗台邊上,遙望著天穹上那七顆最明亮的星子,驀然間又想到,今日白天究竟怎麼回事?自己力氣怎會突然變得那麼大,一下便將那趙王孫打得重傷不起。
想到此處,少年心中更是疑惑,緩緩抬起手臂,想如白天那般,一掌對著院子裡一棵大樹推去,然而隻有一陣輕風吹過,樹葉嘩嘩作響。
接下來的一個月,一塵按照黃鶯兒臨走前的吩咐,每日早晨與暮時皆要焚香沐浴小半個時辰,這段時間家裡也變得熱鬨了起來,時常有客人拜訪,送些東西過來,蕪娘也放下了手中活計,細心打理著一切。
等到六月十五這天,小村裡變得十分熱鬨,家家戶戶紅燈高懸,有人被接入仙門,乃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好事,可謂整個村的福氣,是以今天一大早,村民便開始布置起來,等待“仙人”來接一塵。
然而等到下午時,也不見有人來,不少人都開始小聲竊竊私語了起來,一塵也漸漸有些心焦了,師姐說她今日會來接自己,斷不會食言,可怎現在還未來?難不成出了什麼事?再等等看,再等等看吧……
日影向西,等到暮色將至時,山上也不見劍光下來,許多人都在議論不止,難不成玄青門的人把蕭一塵給忘了?錯過這次機會,那恐怕便是要再等上十年了,但到那時,卻又過了入門的年紀,此生便再也與仙門無緣。
“一定會來的,一定會來的……”
一塵緊緊捏著手心,望著玄青山上的方向,心裡想著,就算今天沒有人來接他,他便是翻山越嶺,爬也要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