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唐立敲擊桌麵,聯係外麵沒眼色的秘書,讓他送杯茶過來。
兩個人就慢悠悠聊天,但也不外乎就是我知道一些消息,認識個什麼人;哦,我聽到的是這麼個事兒,XXX我也認識,為人嘛嗬嗬之類。範圍從市府,到他們所在勢力的高層,半流言半信源,隨口而談。
不過,多少也要有些乾貨。
因為剛剛說起那個“胃口頗大”的蔣邑,他們不免就聊到此人背後的關係。
“湯宇主持南部戰線這麼多年,從無差池,單憑這點,就極得康將軍信重,經常誇他重情重義。蔣邑是他副官的弟弟,恰是‘情義’覆蓋的邊緣區域。哎,奈何奈何。”
“從無差池……”唐立無聲一笑,“廢礦區的匪幫怎麼說?”
這又像是跳轉話題,又像是嘲弄諷刺。
內務局的防暴隊、治安署和刑事組,職責還是對付黑幫、罪犯,像是反抗軍這樣的軍事組織,還是由軍方負責剿滅。所以前兩天的行動,唐立對反抗軍的行蹤並不是特彆上心,直到被智管中心打臉,才大發雷霆。
無論唐立怎麼說,柳學誌都隻當是一個普通的主題切換,笑嗬嗬回應:“廢礦區那邊地勢地形太過複雜,還是班長你說得好,越是這般,日常布防監控越要往前提……”
唐立“嗯”了聲,乾脆將話題引到了昨天的行動上:“這次的戰果,隻算是及格,我是不滿意的。可行動已經結束,廢礦區那裡短時間內也抓不住大魚,多說無益,我們隻能往前看,尋找新的突破口……這種時候,審訊工作一定要跟上,要深挖線索,能夠更新勘誤,絕不能一抓了之。”
一個即將高升離開的局長,說這些,基本上都是虛話套話。
可是唐立如今開口,可沒有半分糊弄的意思:“這次抓獲的嫌疑人很多,高能強化的畸變人員占比也很高,我看還有通緝榜單上的常客。他們的破壞力遠超常人,也有一些額外渠道和影響,當然,也會給我們一些有用的信息……學誌局長,你分管刑事,在高能事件上也是專家,這事兒你是當仁不讓啊。”
柳學誌沒有半點兒猶豫:“班長安排,又是分內之事,我明白。”
表態之後,柳學誌也就刻意在“畸變人員”上著力。
他從未主動提行動的事兒,但來之前卻是做了功課,此時相關數據張口就來:
“我們行動處置了高能強化畸變人員27個,當場擊斃了12個,剩下有15個。初步了解,都是二輪以下,二輪的也隻有2個……但班長您提醒了我,這些人裡麵,不排除偽裝的可能。尤其是年齡已經上探到67年之前的,經曆了5次全球潮汐,隻吃了1輪2輪的好處,這是說不過去的。最起碼,做非法容納改造的那幾個,要深挖下去。”
自2044年以來,共計6輪高能潮汐,會誘發很多自然畸變人員,但不會比“披風之下的本地時空”比例更高。那邊的地球,全球能力者不過六七十萬,覺醒者也就是七八萬;這邊人口少,高能環境不穩定,按道理講,相關人員數量隻會更低。
但因為有“開墾團”的定性,對於高能環境、高能潮汐的認知,要比“披風之下”大多數人懵懵懂懂的狀態強很多。尤其是人體改造技術擴散之後,一些“非法改造”可以提升人員對高能潮汐的敏感性,進行“誘導式畸變”。
理論上,每多一輪“誘導”和“強化”,實力就會暴增一截——前提是路線合理,前後有序。
傳說中,能完成“六輪強化”的人物,實力也不比首批“執政官”差哪兒去。
這種技術,“披風之下”的地球才剛剛起步。
其中一個技術路線,就是阪城鬆平義雄(偽)從吳珺那裡購買的“定向誘發”專利。而吳珺又是從“披風”,嗯,是指那個叫“披風”的“專用計算機”處獲得的靈感,據她講效果還很初步。
長期生存在高能環境中,結果是這般,所謂“身在福中不知福”,大約就是這個樣子。
當然,從中也可以看出,李維這幫“天外來客”封鎖關鍵技術和信息,建構認知壁壘,效果可觀,影響深遠。
唐、柳兩個人就朝著“高能潮汐”和“非法改造”的方向聊下去。
在柳學誌的刻意配合下,唐立一直主導話題,不隻對公認的六輪“高能潮汐”及其影響,認知更加清晰明確,就是那些認可度和知名度不高的“偽高能潮汐”,了解也更深入,並與“新·野火”的認知相對照,形成了更深層的看法。
兩個人聊了一個多小時,直到連續幾個人過來找唐立簽字、彙報工作,實在沒法進行下去,才告一段落。
等到辦公室再度恢複了清靜,唐立重新在桌麵的虛擬工作區上作業。
與柳學誌的談話,給了他不少靈感,也進一步堅定了他的某些判斷。
他在已經畫出來的時間軸上,又圈畫了幾個節點,有的在已經寫出來的起始和終結年份上,有的在則在它們中間。
唐立準備給它們加上文字標識。
不過行將落筆,他卻又揮散了虛擬工作區,在辦公區域上翻找出很少用的紙筆,再重新繪製時間軸,並做標識。
嗯,僅僅是出於謹慎考慮。
“高能潮汐”時間軸,隻顯現出公認的那六波。
第一波,從2044年到2059年的“線段”上,他給44年標注了“梁、李第一次交鋒”;加入了2052年,注明“淵區出現”;又在2059年下方寫了“第一次極域光”,還有“梁、李第二次交鋒,屠背刺”字樣。
第二波,2067年,唔,這節點需要標注的也不少:武皇陛下出(轉)生;安東勝離開公正教團,且第一代公正主祭身亡;還有……孫嘉怡覺醒也算。
第三波,2075年的事情不多,父母畢業到荒野,加入爺爺的實驗室,勉強也算?吳珺和他們是前後腳;對了,他們對霧氣迷宮的監聽測繪就開始於75年。
第四波,2079年爺爺精神狀態急劇惡化;2080年梁、李、屠第三次交鋒;漫長的流血季,以及母親身亡。
第五波,2085年到2086年,這個印象不深,不過事情也不少。安東勝成為超凡種大概是這段時期,還有金不換的置換;對了,屠格到深藍世界擔任教官,在裡世界揚名立萬,差不多也是這個階段;相應的就是修館主出問題,退出天啟實驗室的項目;還有父親失蹤,遠離世人的關注,也是這個階段。
第六波,2090年虛假的天外人第四次交鋒,李維驅動“深藍世界”環太平洋巡遊,父親失蹤……或身亡。
白紙不夠大,要寫清楚,時間軸的布局就顯得曲折往複,相應的標識備注更是爬滿了整個紙麵。
唐立終於停下筆,盯著紙麵上的時間節點和相應標注出神。
“外麵”的地球每一次“高能潮汐”,“披風之下的本地時空”都有些情況,這是巧合嗎?
必須要承認,每天都會發生這樣那樣的事情,將兩個“地球”的敏感節點對應起來,找到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並不困難。
可是,還沒有“外麵”的明確概念的時候,這上麵大部分時間節點,他已經在高度關注了。
不隻是“外地球”潮汐漲落,同樣的時間點,“內地球”同樣風起雲湧。
第一波“高能潮汐”那十五年,不用說了,內外地球基本同步,直至2059年第一次極域光之後,才倏然兩分。
那是否可以大膽認定,前麵這十五年,兩個“地球”仍屬一體?
可又是怎麼分開的?為什麼毫無征兆?
哪怕是在三次世界大戰和畸變時代的水深火熱中煎熬得瘋了、傻了,全球幾十億人,大家都不知道嗎?
十幾、二十億人口剝離,各自生活,親友永隔,社會沒有崩潰,乃至全無所覺……
這樣的手段,或許“夢神孽”可以做到,也隻是或許。
可那家夥還在含光星係吧?
還有,從梁廬、李維第二次交鋒,屠格背刺這個節點,至“太陽係開墾團”到來,極其狹窄的“窗口期”,一幅“破爛神明披風”隔絕內外,完成了物理意義上、規則層麵上的全麵遮蔽。
地球不算什麼,然而“霧氣迷宮”和“深藍世界”,這兩處能夠讓神明也垂涎的具有高度價值的特殊區域,就此出離了“開墾團”乃至中央星區,特彆是諸天神國和六天神孽的視線……
這是什麼神仙操作?
那“破爛神明披風”又屬於誰,是誰揮動、切分,又覆蓋下來的?
已經大致分類陣列完畢的“百神塚”亡者列表中,具有、或曾具有這般能力的,隻有湛和之主,或許還能算上執孽。可從“日輪絕獄”的狀態看,那兩位不但殞落,而且異化,雙方根髓源質混雜在一起,化為鎖鏈、烈陽,又彼此鉗製,互拖後腿,哪怕仍然具有極高位格,怕也沒有這個意識。
信息了解越多,就越感覺不可思議。
短時間內無法得出答案,唐立的視線轉向了第二波“高能潮汐”的時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