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不應有(下)(1 / 1)

星辰之主 減肥專家 1744 字 27天前

知識便如同幽暗荒野上的火種。

自己可以隨身帶一點兒,但宏觀來看,還是這邊一團,那邊一簇,分布得太散太細碎。大部分還是熄滅的,就是點著了、帶走了,也隨時可能在記憶深處湮滅。

所以但凡是到了文明層次,人們便一直在研究,怎麼組織、攜帶、利用知識火種。以備於在某時某刻的關鍵節點上,讓那團火光照亮幽暗,退辟魔影,爭得勝機、生機。

天淵文明的知識火種組織體係,羅南隻能管中窺豹,通過外接神經元的內部數據庫得見一斑。

羅南剛學習不久的禮祭古字,算是模仿古神的存在特質,統籌編纂的另一套體係。

還有就是自家精神層麵,模仿日輪絕獄的能量結構,以及湛和之主那篇巨著所刺激搭建的形象殿堂……大概也算是某種知識信息體係的一角?

所有這些,羅南都還遠遠稱不上熟諳。可非常幸運的是,他所接觸、點燃的火種,所在層次和強度,都遠超同儕——雖然有些是過於暴烈了些,卻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裡,撐開他的視野,增長他的見識,提升他的思維,以至於在幽暗荒野的迷霧中,提前照亮更廣闊的區域。

偽神物化真種進階配方(儀式版)——這個由多個概念堆砌的名詞,又經過轉譯,對於尚顯懵懂的地球文明來說,多義而玄虛。

可在對應知識火種的照耀下,其實含義分外直白、簡單,而且能夠看出明顯的貶義色彩。

是的,這個表述,本就是站在正統立場——起碼是天淵文明正統立場上的蔑稱。

偽神,大都指神孽一脈。

真種,則多為古神的代稱。

其他配方也好,儀式也罷,說白了不過是妄想與古神物我互化,消彌壁壘,最終實現鳩占鵲巢的手段。

然而這樣的完整設計落地,隻有六天神孽侵奪古神“昧”的首例……也是孤例。

除此以外,再也再沒有誰做到。

古神嵌入宇宙時空框架之中,超出想象的邊界。便是從常人認識一端來看,有位麵夢幻泡影,輪轉破滅;也有星係壯闊蜿蜒,周天運轉,窮儘了物性的極致。

也正是從物性的極致作用、以至不可計數的可能性裡,閃耀出“生命”的光輝,又因光輝所映照的極致之妙,讓後繼的生靈讚歎為“神”。

這些妙處,多數化入自然宇宙規則之中,內蘊深藏。但也有一些時空區域靈光外露,自具神妙,便被人稱之為“神軀”。是無數人眼中的無上聖域;但也是無數人試圖認知研究、乃至挖掘利用的寶地。

打這些神軀主意的,宇宙曆史上數不勝數。六天神孽的空前成功,讓不少野心之輩,起了模仿借鑒的心思。李維的進階配方,大約便是如此。

問題是,中間橫亙的量級天塹,才最真實。

無論怎麼進階,如何儀式,也不過就是趁著古神打盹,偷竊具有所謂“神性”的皮毛一域——在遺傳種看來是偷天換日般的壯舉,可古神又哪會注意身上飄落的皮屑呢?

刻薄點兒講,這不過就是宇宙曆史孤例的無下限低仿版。

羅南想著,心中不自覺有了些奇特的優越感和鄙夷心。但他很快就明白,這不過是知識火種燃燒時,所帶來的虛無力量感。

知識火種的光熱,照耀一時容易,內化於身心,何其難也。

這種幼稚病,也著實可笑。

他真笑了出來。

李柏舟的視線在羅南身上盤桓,卻無法進入他格外豐富的內心世界。但她作為媒體人,自然有一份窮究根底的執意,又一次追問:

“羅先生,我越來越相信,你對李維先生有一份獨到的認知,能分享一下嗎?”

“獨到麼,目前……或許。但有一點我大概能確認,他正在從事一場偷竊行為。”

李柏舟用上挑的眉峰做出疑問姿態。

羅南卻再度認證:“是的,偷竊。”

“我以為我們在說研究。”李柏舟吐槽,可下一秒就表現出了極度的興趣,“羅先生你是在指證嗎?意圖明白無誤?所謂的‘偷竊’,目標是指?”

“深藍世界。”

“……”

羅南才不管李柏舟乃至未來可能的觀眾,會如何理解他的表述。他現在越發確認一件事:

是的,深藍世界,唯有深藍世界,這個李維長時間停留的神奇位麵,才是其試圖把控的目標。

哈城事件中,來自深藍世界那驚鴻一瞥的“妖眸”,恰恰確證了,李維對深藍世界的控製已經到了比較深入的階段。

由此再進一步推論:深藍世界,就是古神之軀……的一角。

哦吼!

地球本地時空的結構和變化源流,似乎越發地複雜且有趣起來。

這是一個全新的參數。

借助禮祭古字體係的宏觀視角,羅南立刻就能找出好幾種經典的時空演化路徑。

而這時候,李柏舟找到了一個新的視角:“既然說偷,總要是有主之物,那麼深藍世界的主人是?”

羅南大部分心思都放在新參數的應用上,差點兒連自己過來做什麼都忘了,更彆提什麼采訪。回答起來,也顯得缺乏誠意:

“一個未知的存在吧。大約與我們地球沒什麼乾係。”

也確實乾係不著。

李柏舟的目光像釘子。

羅南則順便扒拉出更多線索:“倒是李維,很可能把地球當成了撬棍之類。”

他目前對古神的研究也談不上什麼全麵,更何況局限於地球一域,不知道時空方位,也不可能獲得更具體的信息。

可是這種配方、儀式,既然是師法六天神孽,往往是需要巨量高等智慧生命形成複雜的生物和思感環境,再通過天淵靈網的輻射放大作用,才能汙染、撬動位麵級的存在。

地球本地時空沒有“接通”天淵靈網,但羅南並不認為,李維的配方和儀式,會徹底擺脫相應的“套路”。

李柏舟繼續嘗試從新角度切入:“你在強調深藍世界的價值。”

“我在強調撬動這不可思議價值所要承擔的風險。”

羅南發現,從分析“人”的角度去思考,確實有很多靈感迸發出來:“李維在冒險,但他是占據主動的一方。他完全可以要其他人為他分擔壓力和風險。”

“……可以換個更直接的表述嗎?”

“嗯,獻祭?”

羅南不太確定,乾脆扭頭問遊老:“這應該也是符合他的性格吧?”

遊老沒有回答,可這一刻,客廳裡六識敏銳的三個人,都聽到了一串細碎的崩裂聲響。

銅盆裡,大約是冷熱相激的緣故,此前隻用做攝影道具的龜殼,裂開了。

李柏舟的采訪一直持續到太陽落山,期間的氣氛說不上特彆和睦,這裡麵有專業話術的刺激影響,但也有羅南屢次脫線造成的荒唐。

不管怎樣,當李柏舟主動提出告辭的時候,她對這次臨時采訪的效果,多半還是滿意的。

倒是羅南,還真有點兒意猶未儘。

語言是思維的工具,有時候,還真需要有李柏舟這樣的人,才能夠給已成習慣的思維,施加足夠的刺激,讓它變得更活躍。

羅南通過喝一杯冷茶的功夫,重定心神,卻還保持著思維活躍。他稍醞釀一下,便想趁此良好狀態,從遊老那裡,檢索出90年這個特殊節點的新細節。

“遊老……”

“李維是個低調的人哪。”

遊老擺弄手中開裂的龜殼,莫名感慨:“彆人都在迷霧之中,隻有他開了地圖掛,我小時候,這種人是要被真人快打的——偏偏還打不過他。”

“呃……”羅南不太明白,這和“低調”有什麼關係。

“他就在這個開了掛的地圖上,維持著一局遊戲幾十年不散場,輕而易舉地將真實藏在混沌中,來來回回耍弄人,操蛋得很!”

遊老口吐芬芳。

羅南乾脆不說話了。

“可就是這麼一個操蛋式低調的人,九零年,卻亮得刺眼。那強光打穿迷霧,雖然還讓人看不到他隱藏的東西,卻暴露出遙遠邊緣地帶,那些若隱若現的影子。”

遊老很清楚羅南的來意,也知道羅南想聽什麼,對此並無保留:

“小羅啊……”

“遊老。”

“其實我不比歐陽他們多知道多少。可我一直覺得,當年李維肯定明白,他一反常態的後果,但他還是那麼做了。這裡麵肯定有權衡、有判斷,確認了哪種方式最有利,哪種後果更嚴重……可是,這種強烈反差,裡麵純粹隻是權衡算計?”

“也許……”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人’,但我認為,不能排除這方麵的考慮,而我唯一比其他人多感知到的,也隻有這點……聊作參考。”

羅南知道遊老的意思:這位資深通靈者,認為當時在夏城外海巡遊的李維,是帶有某種生物情緒的。

很有道理,可是……不應該啊!

羅南並不是認為李維沒有人類情緒,隻是覺得,他所設想的當時情境,在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結合當時李維巡遊,和父親在樹洞的留言,羅南其實已經做出判斷:

90年,李維是衝著父親來的。

至少一部分是。

可越是明白二者實力和層次的差距,越能確認一個事實:

就算父親知道李維是天外來客,知道他的一些根底,並對疑似其布置的“原型格式”項目進行實質破壞……

有意義嗎?

羅中衡,這個名字對羅南來說很重要。但對李維的刺激……存疑。至少從李維一貫的表現來看,是相當沒道理的。

除非,李維在擔心彆的、更重要的問題。

一個會對他造成實質威脅的問題。

一個地球上不應存在的問題。

羅南放下幾乎被捂熱的茶杯,思緒卻飄飛域外,到混沌破碎的時空深處,日輪絕獄……邊緣。

那艘破爛飛艦。

還有從未見蹤影的、飛艦的主人。

誰呢……梁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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