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是遠景,拍攝視角也受限,導致很多觀眾們忽略掉了過程中極其重要的一點:
刀呢?
進入荒野之後的瑞雯,倒是始終穿著那件由羅南為她量身訂做的外骨骼裝甲,隻是看上去象征意義居多:
除了類軍服的貼身裝束,不外乎就是胸、背、腹甲、護腕加部分前臂甲、及膝的束腿甲這幾個部分而已。
且都是白森森的骨質材料,像是Cosplay的工藝品,多過有正經防護力的護甲裝備。
好吧,當初剛剛覺醒,手無寸鐵也差點兒把一個深藍行者小隊打廢掉的天才能力者,不需要鋼鐵罐頭式的防具。
可是刀呢?
瑞雯是通過什麼工具,完成了這個極其精細的解剖過程?難道是憑借她為了彈吉他而強製留長的指甲嗎?
龍七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發現這一“刀”之下的細節,反正他現在眼皮亂跳,嘴巴和腦子也有點脫節,信口胡柴的毛病又翻上來:
“嗯嗯,瑞雯小姐的手工一向不錯。庖丁解牛,一看就是做菜的好手……”
“求近景!”
“要細節!”
“親自動手殺雞的妹子最可愛了!”
“求被殺!”
果然網友們隨時可以把超級嚴肅甚至恐怖的話題,轉到最荒誕的領域。或者說,應該感謝那些後台大哥們?他們對瑞雯行為模式的把控,顯然更為專業。
龍七還在考慮如何往下接,瑞雯卻已經抬起頭來:“它與夏城那次通過性傳播的一類同源?”
嘔吼!
“……”
龍七腦袋一懵,本能想對著鏡頭解釋:我沒有說,我什麼都沒說!
然而現在沒誰聽他解釋,末了他也隻能貌似淡定地抽動嘴角:“你聽誰說的?”
那時候,瑞雯應該還在昏迷中。
瑞雯答得簡單:“大家都這麼說。”
“我沒說過!”
“我沒說過+1”
“同沒有說過……”
在興高采烈的網友們,以各種形式站隊的時候,龍七隻能翻起白眼:“話說羅老板都沒有教過你怎麼當一位淑女嗎?還是說他就喜歡這種天然流……問題他是出了名的年上派!”
我一定是瘋了!
龍七想立刻咬掉自己的舌頭。
偏偏瑞雯還盯著他看——也許是他的錯覺,感覺小姑娘這回投射過來的視線,是前所未有的專注和認真。
這個思維就很危險了。
龍七及時掐斷。
如果有可能,他還想縫住自己的嘴巴,但是在瑞雯格外認真的壓迫視線之下,他隻能乾巴巴地轉移話題:
“現在不需要考慮這個渠道,我就想知道,有沒有什麼新發現呢?”
瑞雯又盯了他至少三秒鐘,才收回視線。
小姑娘顯然不會長篇大論的解釋,隻是點點頭:“有的,它的活性不匹配。”
龍七及時發揮了科普工作者的功能,目光在那些抽搐的神經線上掃過,半分析半猜測:“你是說,這隻鬼腸的神經係統活性,要比它應有的更強?話說這也不是沒有理由,如果它真的遭到翼手血蝠那種獨特畸變病毒感染的話,肯定會有額外的刺激……”
“是這個?”
瑞雯直接撥開了這隻鬼腸鳥背部的一片羽毛,在顆粒凸起的表皮之上,有著數點明顯的腐蝕性下陷,甚至還存在一些貌似已經乾涸的血跡。
龍七“呃”了聲,下意識伸出手,在血跡上麵蹭了一下,指尖搓動。高敏手套忠實傳回了那種特殊的微粘觸感,讓他的麵色瞬間變化:
“沒多久!”
龍七的第一反應是往上看。
幾個相繼產生的模糊判斷,讓他本能覺得,整個事件的溯源工作,必須再增加一個環節——就在附近。
那麼,就沒有什麼比剛剛他擊落“鬼腸”的大樹上,更需要著重偵察的了。
坦白說,如今的龍七有些頭皮發緊,後頸發涼。
如果猜測沒錯,有一個剛剛“吸食並感染”了鬼腸鳥的“上級寄主”,瞞過了他的感知,極大可能就在附近,甚至有可能就在他身旁這棵大樹上駐留……過。
萬一冷不防給他一口,畸變感染可不管你是不是直播,隨隨便便就能釀成嚴重事故給你看。
果然是直播久了,被網友們連日吹捧,放鬆過度,既然已經判斷到是畸變“巢穴”的反殺,後續的危險就應該是一波連著一波,他怎麼就有閒情繼續和網上那幫粉絲玩互動呢……
眼下可不是照顧形象的時候,批判了自己的愚蠢行徑,龍七深吸口氣:
“問題嚴重了,我想再把附近探測一遍……咱們和這棵樹保持距離。尤其要注意,翼手血蝠那種東西,蝙蝠那樣的東西。”
與其說是提醒瑞雯,鄭告觀眾,還不如說是龍七用這種方式來梳理自家思路。
他一直相信,在荒野上,沒有什麼能比一個清醒的腦子更重要。
就在近乎喃喃自語的話音裡,龍七通過自身感知和內甲內置的便攜感應設備,重新評估周邊區域的危險程度。
在側後方十餘米外,他心愛的挎鬥摩托,頂著此前“鳥雀血肉炸彈”拋灑的血汙,以無人駕駛模式,緩緩向這邊開過來。
放置在上麵的深藍行者外骨骼的便攜箱,已經打開了口子,進入隨時可以裝備的狀態。
與此同時,兩邊的信息流已經形成鏈接,通過深藍行者更加強大的感知模塊的功能,進行更充分的分析,很快鎖定了旁邊這棵大樹、還有周圍幾個高度可疑的點位。
果然,這種多級寄生的把戲,還沒有真正結束。
鬼腸也好,仍未確定的疑似“翼手血蝠”的上級寄主也罷,它們控製的目標,並沒有在此前的“飛行炸彈”環節中消耗完畢,而是以相對隱秘的方式,進入了待機狀態。
隻是畸變感染狀態下,它們明顯升高且不夠穩定的體溫,暴露出了蛛絲馬跡。
他早該想到的……
“我們往後退,往你的四點鐘方向,知道是哪裡吧。”
龍七往瑞雯那裡瞥了眼,準備再做一個明顯的方位指示。倒不是他擔心什麼,隻是希望瑞雯能夠配合他行動,彆造成什麼意外……
“呃,這玩意兒可以扔掉。”
瑞雯仍提著鬼腸鳥的半截屍身,清澈眼珠直看過來——這樣的場麵,多少是有些血腥且荒誕。
“哦。”瑞雯倒聽話,她大多數時間都如此。
最多是問一句:“要找到上級寄主?”
“沒錯,要做一次比較危險的溯源工作……”
哦,這該死的解說欲!
龍七自嘲一笑。
下一秒,瑞雯提著鬼腸鳥翅根的手指鬆開,滴著血的鳥屍往下墜。
墜了大約幾公分……莫名就撐住了。
嗯,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不是落地、不是懸浮,是撐起來——因為其半片屍身中,暴露且抽搐的那些血管神經,在空氣中鋪開,多有絞纏、成束,卻仍然是沿著某個似乎存在、至少是曾經存在的框架,層層分布、伸展、支立。
其下端,落在了已經被踩踏倒伏的草地上。兩束由纖細神經、血管形成的半中空結構,成為了支撐半片殘屍的支柱。
多少懂一點兒解剖學知識的龍七,大概能猜到,這應該是鬼腸鳥雙腿的神經血管排布結構。
隻是那兩條腿,已經被瑞雯神乎其技的刀法,整個地剝離下來,落在了樹下的血肉殘塊裡。
如今,這本來隻是做傳導信號、營養之用的非肌肉骨骼係統,卻是越俎代庖,強行開發出了相應功能,使這個依稀還有點兒生前形狀的多彩怪鳥,在地麵上“趔趄”兩步……然後就搖搖晃晃、跌跌撞撞,朝著另外半片,完全不成形的血肉、臟器的泥塗“走”過去。
怎麼著,現在還要再裝回去?
兩秒鐘後,龍七就絕望發現,自己的腦波頻率,竟然真的對上了這荒誕的頻道。
相比之下,直播頻道裡,上百萬觀眾們,因為腦波對不上,而做出的種種崩潰表達,就算不得什麼了。
是的,隨著鬼腸鳥踉踉蹌蹌地走回到另外半片殘屍所在區域,那些已經一塌糊塗的血肉殘塊,竟然真的獲得了某種不應有的“活力”,它們蠕動著、跳躍著,仿佛試圖順著支地的神經血管束叢,攀附到它們此前應在的位置上去。
有一些確實已經在這麼做了……
一時間,龍七所感知到的叢林範圍裡,寂靜若死。包括他所感知到的危險源,都似乎被這般詭譎妖異的場麵嚇到了,一時全無聲息。
龍七扭動僵硬的脖子,往瑞雯那邊看。
瑞雯清澈的瞳仁,也正在看他:“能看到吧?”
“啊?”
瑞雯對龍七的反應有些困擾:“聽呢?逐層級的,向遠端……墨水聽到了!”
不要學你那個神神叨叨的哥哥!
在龍七內心的咆哮聲裡,半空中,用來昭示不祥的碩大烏鴉“嗚哇”一聲叫嚷,忽地結束了盤旋狀態,斂翼下挫一段距離,又擊翅平飛,擦著林木伸展的枝葉間隙,就從龍七此前擊殺鬼腸的大樹主乾邊緣的粗椏間穿過。
伸展的粗爪,擦過那裡,帶起了幾根斷枝,還有一團灰撲撲的影子——好像是什麼帶翅膀的東西縮成一團,本來是想展翅飛起的,卻不知為何反應遲鈍,或是被墨水打昏了頭?
帶著皮膜的翅膀才打開,就一頭栽到地上,就在鬼腸鳥那些蠕動的血肉汙塊邊緣,抽搐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