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當亞波倫漫步在新大陸的荒野上,開始號召人們建立哈米吉多頓的時候,因為他無所顧忌地展現他的超凡力量,所以被人們敬畏地稱之為“神”。
又因為無所顧忌的展示背後,那肆虐的血腥,還有人稱呼他為“黑基督”。
亞波倫從未自稱為神,但在很多人眼中,實實在在是行走於地上的神明——說起來,這位倒是在世俗世界比較有名氣的那一類,也就是進入90年代以來,被密契尊主套住,又遭到愈發嚴密的權限網絡的有意遮蔽,才慢慢消歇下去。
大約也就是在這個階段前後,他肆無忌憚的超凡力量開始內斂,並成體係地展示出來。
由於他假借了《新約》的啟示錄,以描述這一套體係,好事者便將其稱為“啟示七印”。
據說當亞波倫以“黑基督”之名,打開第七印的時候,死亡和災難的號角吹響,虛空中傾倒出絕望的天災黑潮。使敵人的肉身和靈魂,都在其中崩潰腐爛。
當年的密契尊主,據說也險些在其中消蝕殆儘,是憑借著與所謂“過往的神聖”立下的“符契”,才又死而複生,絕地翻盤。
羅南靜靜地站在街道正中央。
眩目光芒塗抹掉視界中的一切細節,以至於血妖的身影都看不太清,劇烈震蕩的空間斷層結構,也使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感變得模糊。
同樣的,他與亞波倫之間的距離判斷,也變得特彆微妙。
空間斷層內連續響起仿佛氣泡炸裂的低響,那是羅南組合拚接的時空構形框架,被外力強行扭曲、擊破,蕩漾出來的餘波。
彆看在感官可觀測層麵,隻有微幅波動,淵區之上、本地時空的框架外沿,已經掀起了狂飆巨浪。
亞波倫和羅南,一動一靜,事實上都是遊走在這無形風暴的邊緣,有時甚至需要穿行於其中。
兩人之間的“距離”,某些時候甚至隻隔了層“薄紙”——都能感受到對方輻射出來的溫度,卻又在淵區湍流和時空扭曲的共同作用下,推擠開來。
“亞波倫具備極強的時空類能力。
“‘啟示七印’框起的破滅斷層世界,與歐陽會長嚴謹周密的‘邏輯界’恰好是對立的兩端。
“密契尊主與他簽訂的契約,非但沒有削弱他,反而幫助他實現了某種突破——他表現出來的能力,要比資料記錄的強出一截。
“他應該還有所保留……”
連續幾次與亞波倫“擦肩而過”,羅南的心跳頻率在增加,同樣的思維速度也在加快,帶給他一定程度的興奮刺激。
這一刻,有關亞波倫的信息,包括記憶中的,還有當前現實中起伏波蕩的那些,在生命星空、祭壇蛛網、外接神經元以及磁光雲母共同構建的“大型雲端生物腦計算陣列”中層層篩選,重新組合,向羅南顯現分析的結果,以及一些暫時無法解答的疑惑。
此時的亞波倫,仍以他“一人一城”的壓迫力,通過空間斷層的架構,不斷擠迫剝離羅南設置在肉身之外的時空構形結構,破壞羅南預置的空間防禦秩序。
而且,在這個看上去隨時可能破滅的斷層世界中,還有越來越多的、來自於精神海洋中的痛苦、貪婪和絕望情緒彙聚而成的濁流,傾倒進來。
它們大概率來自於哈米吉多頓,來自億萬居民的集體意識和情緒。亞波倫從中擷取了最極端的一部分,進行了超凡水準的運作,通過破壞既有“秩序框架”,獲取了可觀的爆發和殺傷。
對於精神側能力者來說,現實空氣中、精神海洋裡,甚至於淵區,都充斥了無形且猛烈的毒素。
若是一個不慎,靈魂力量與這些負麵元素共鳴共振,真可能瞬間迷失消融在裡麵,至不濟也會受到強烈的乾擾。
同步推進的雙向壓力,非常具有針對性。
針對的就是羅南目前已經響徹整個裡世界的精神側修為,以及虛空挪移的手段。
不可否認,羅南的活動空間在壓縮,靈魂力量對淵區和物質層麵的乾涉作用受到乾擾,扭曲操縱時空架構的精度在削弱,相應的,虛空挪移的不確定性增加……
但以上這些,未必是亞波倫的直接目標。
因為與之同步,羅南肉身所承載的壓力,才真是在持續迅猛地攀升。
羅南保持肉身狀態的安全區間,本就相對狹小,一旦過載,除了對自身造成傷害以外,非常態下分泌的溫度、汗水、激素等異常信息,以及乾涉結構變動的不諧,將是最顯眼的痕跡,有很大可能幫助亞波倫穿透層層防禦布置,拆解出他的本體所在。
沒錯,裡世界的“有心人”都知道,羅南的肉身強度,是他目前最大的軟肋。如果能夠將羅南本體剝離出來,或者直接造成壓力過載,就等於是扼住了他的咽喉。
“所以說,這是有預謀嗎?”羅南當麵吐槽,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正是在這個階段,亞波倫主動“拉開距離”。
羅南低歎了口氣。
他知道,對麵並不是緩一緩的意思,而是有意規避太過直接且頻繁的接觸,儘可能地隱沒到“黑暗”中,從容蓄力。
這樣的亞波倫,更認真了。
畢竟,相較於空間斷層的侵入乾擾,以及精神濁流的腐蝕影響,還是這個家夥,才真正具備對羅南一錘定音的殺傷力。
血妖可是提過的,亞波倫肉身側的能力,絕不遜色於這個世界上任何一人。
畢竟,這是一個麵對裝備有戰鬥機、火箭炮、精確製導導彈的軍閥私軍的圍追堵截,仍然能夠在戰場漫步的恐怖大魔王。
他的距離“拉開”,殺意卻在提升。
“這樣可不行,要控製……”
隨著羅南的意念明確,空間斷層的眩光環境,驟然蒙上了一層“陰影”,那是外界夜色中驟然集聚的陰雲“映射”進來。
與之對應的,是百千萬根操縱線形成的密織的網。
羅南都覺得自己有點像蜘蛛了,他就靜靜處身在這張密織蛛網的中央,時刻感受、傾聽著來自於四麵八方的“震動”信息,以判斷亞波倫的位置和距離。
不得不說,這讓羅南的心湖愈發澄澈冷靜。
越是在這種極端環境下,越是有巨量、多變的即時信息沉澱下來,他的雲端生物腦計算陣列,反而能夠篩選、計算出更多的可以作為判斷依據的信息,對敵人乃至周邊環境做出更進一步的解讀。
亞波倫趨近又遠離,羅南部分意識倒是抽離出去,做出更客觀的判定——不隻是針對亞波倫。
要說距離近的這兩位:
亞波倫絕對危險;
血妖立場未必清晰。
這兩位超凡種,無論是他們現實的威脅程度,還是更虛無縹緲的心思在極端環境下的映射,都在羅南的蛛網上留下或深或淺的痕跡。
然後,蛛網也好,感應也罷,已經不滿足於目前這片空間斷層,開始向外麵擴張。
事實上,亞波倫的空間斷層從來就沒有真正將羅南封閉進去。
羅南的肉身始終與地球本地時空存在著微妙的“夾角”,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他的靈魂力量更是散布在整個地球物質層麵、精神海洋、淵區、極域等各個層次。
當然,羅南也可以切換到磁光雲母的視角,看身後這個藍色的小破球上,某個扭住它‘傳感末端毫毛’的莫名扭曲。
但羅南不會將自身的視角限定在某個層次,更不會迷信磁光雲母這種“大家夥”——否則下一秒可能就是這“大家夥”高高興興、徹徹底底脫鉤放飛,絕不會對瞬間掛掉的“養育者”有任何哀悼的想法。
一切都要恰到好處。
在幾次還不太熟練的調整和聚焦後,羅南終於將比較適合當前戰鬥形勢的感應視角調整到位。
這幫助他及時做了一次位移,避免與亞波倫做另一次臉貼臉的接觸。不過也正是這樣的位移,給了亞波倫一份參照——他應該是察覺到了,羅南正快速適應戰場環境。
下一秒,亞波倫再度開口,聲音仿佛就響在羅南耳畔:“藏起來吧,躲避坐寶座者的麵目,和羔羊的憤怒。”
與他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嘈雜混亂、仿佛億萬人一同發出的絕望的哭喊。
羅南對《新約》不熟,卻也知道,這必然是“啟示七印”進一步強化的前置——流布於精神層麵的“毒素”愈發濃鬱且猛烈,甚至於已經模糊了精神與物質的邊界,開始侵蝕空間斷層的架構本身。
真毒起來,對自己都敢下口……
正是這種無所顧忌的混亂,才能造就徹底的破滅力量。
不過,此時的羅南並沒有考慮如何對付,相反,他在努力“側耳傾聽”這躁亂哭嚎聲中,彆樣的痕跡。
在這由亞波倫牽引而來的混亂絕望的集體意識中,有一絲似是而非,與其說“混亂”或“破滅”,倒不如說是“腐朽”、“凋亡”的意念,盤繞其中。
由於都是負麵元素,平常看不太出來,但是經過超凡層次的運化之後,彼此之間,動靜趨向有異,就顯得格格不入起來。
羅南心神微跳,這樣的感覺,他好像是接觸過的。
念頭一旦明晰,雲端生物腦計算陣列就對所有相似的信息進行篩選。
其實,單憑羅南的記憶已經足夠,因為就是一個半月前,羅南在翡翠之光號上,也在超凡種的巔峰會議上,和這樣的人物打過“照麵”的。
雖然無論哪個場景,都不是實質性的接觸,可那種距離真正死亡好像隻差一步,偏又格外冰冷幽邃的氣息,實在太有辨識度。
羅南很快就確認,這是……
死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