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時間晚上9點,慈心醫院搶劫事件通氣會在春城軍警聯合防衛中心舉行。作為重要線索的提供者、野戰軍特種部隊高級軍官、還有一部分客人身份,孟荼得以參加會議,並到手了整套情報資料。
到這裡,基本上他的目的就已經完成了大半,正琢磨是不是現在就和頂頭上司田邦交流一下,旁邊列席人員區域,有人向他打招呼,扭頭一看是熟人。
“陳少校,不,陳中校,恭喜。”
主動打招呼的陳中校,正是科考團隊剛到達春城的時候,所在前進補給基地的負責人。半年前他還是少校,如今職銜上升了一級,年齡則還不到50歲,即便是在近防城衛軍係統,也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
陳中校性格不錯,脾氣也好,是那種很圓滑的人物,也很懂得拓展話題。他知道和孟荼打招呼可以,卻沒什麼可聊的,就果斷幫助引薦了另外一個人:
“孟大校,這是我們春城軍人的英雄,仇偉仇隊長……”
孟荼正奇怪身邊這位已經在會議室卻還戴著墨鏡的人是誰,聞言立刻醒悟,當即起身、敬禮、伸手,對麵幾乎是同步的動作,然後兩隻手就握在一起:
“仇隊長,不,應該這叫仇學弟,我是燃燒三期的學員,應該比你早一屆。我記得你和我們田少將,還有何閱音少校是一起的。”
對麵順勢叫了一聲“孟學長”,聲音沙啞,仍沒有摘墨鏡,孟荼卻不以為怪。
眼前這位仇隊長,就是去年保護遊民部落千裡回程,不幸遭遇畸變感染,卻以強橫意誌壓製,直至任務完成的深藍行者小隊指揮官。
當時孟荼雖然在荒野實驗室,也是久仰大名,一點兒都不帶虛的。
“我看過你的前線錄像,麵對毒螳螂,在外骨骼損毀的情況下,半步不退,以傷換命,最重要的是在4秒鐘內完成,就是我也不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仇偉不善言辭,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隻是再說說一聲“謝謝學長”。
對這樣優秀的人物,任何一個合格的指揮官都不想放過,孟荼也是一樣:“傷勢養好了吧,下一步如果還留在近防軍係統未免就太可惜了,怎麼樣,對海防部隊有沒有興趣?”
仇偉隻是一笑:“還在觀察期。”
雖然仇偉戴著墨鏡,但對於孟荼這樣的燃燒者而言,並不具備完全的遮擋作用,他懂得裡麵的意思,便安慰道:“能讓你參加這種場合,本身就是很好的進展。”
仇偉很客觀地講:“主要是涉及到研究治療中心的一些情況。”
“哦,資料上顯示了,那位做手術的女性,在研究治療中心工作了很長時間。今天出來手術就出了這檔子事兒,時機很巧妙啊。”
陳中校真不願討論這個話題,硬拐了個彎兒:“孟大校難得回春城一趟,這兩天就由我和仇隊長儘地主之誼,四處逛逛,也到我那邊,操練那些新兵蛋.子……”
孟荼嗬嗬一笑:“任務在身,不能多留。我明天就要乘機護送科研團隊離開,陳中校的好意隻能心領了。”
陳中校眨眨眼:“孟大校在這兒小半年,就為了那科研團隊?那是研究什麼的……哦,失言了。”
“也沒什麼,本來就是公開的,隻不過不是專業人士,說著拗口。就我聽來的那些,他們主要是從事畸變生態圈比較研究,主攻方向是春城和夏城之間的荒野生態異同。”
陳中校也是在荒野上打磨了多年的,還真有些了解:“哦,我聽說過。現在都說春城和夏城的生態圈正迅速趨同……”
“是的,特彆是春城西南火山區由火神蟻統治下的生態圈,就像是一個畸變種萬花筒。無論是橫向的種群數量,還是縱向的畸變進化,變化速率都非常高,類似現象在夏城附近也有出現。而且近期兩邊都是地殼運動頻繁,好像有什麼聯動似的。”
陳中校的好奇心真給逗了起來:“那有沒有什麼研究結論?”
孟荼正想搖頭,卻想到不久前那個講演主題的事兒,忍不住嗬嗬一笑:“有啊,目前就有個腦洞,懷疑這是因為‘新位麵’的遷移影響。”
“新位麵?”
“是啊,就是有一個類似於‘深藍世界’的位麵,像個車輪,正從我們所在的時空上‘碾過去’。後端在春城,前端就到夏城了……”
說話的時候,通氣會正式開始。
這個會議是標準的短會,事先已經下發了資料,羅列了幾乎所有的重要線索,涵蓋大量的影像和監控係統記錄,專業人員憑借這些資料已經對事態有了初步了解,非專業的領導人士也不需要特彆詳細的解釋,隻需要知道大概輪廓然後做出安排、明確責任就是了。
正因為如此,專業講解人員隻是概略地梳理一下前後脈絡,資料上有的,大部分都草草掠過。倒是一些分析要更有趣些:
“可以確定,嫌疑人是從城外荒野西南方向一路直達春城,在城外273公裡處的回龍嶺,與前城防軍中尉包宏亮的狩獵隊相遇,並擊殺菊煞蟲一頭。
“據包宏亮的證詞,當時嫌疑人身著外骨骼裝甲,疑似以X-2型機器人為基礎的改裝款。而根據東亞海防軍第一特戰旅的孟荼孟大校提供的線索,去年年底,就有一具X-2型機器人,衝入西南火山區核心地帶。且其能量武器的作用模式,與此次被擊殺的菊煞蟲上所顯示的非常相似,二者有高度的關聯性。
“這證明,嫌疑人很早就在春城及周邊活動。同時也要注意,從外骨骼裝甲的基本結構要求來看,即便嫌疑人的裝甲是私下改裝,也很難有特彆極端的設計,從常規結構推理,嫌疑人穿戴外骨骼後,身材與包宏亮相近,那麼他的真實身材會瘦小一圈兒,身高估計在167至172厘米之間,體重則不超過65公斤,可能是削瘦的男性,也可能是女性,與目前影像資料上的會有明顯衝突。
“嫌疑人應該有同夥,具備極高的黑客技術,能夠抹去大部分留在監控係統中的痕跡,並且黑入飛梭控製係統,輕易切斷電源。
“從行動的時間設計來看,他的目標非常明確,對搶奪過程中麵臨的問題也很清楚,並有明確的解決方案……”
聽著聽著,孟荼忍不住發笑:“你們這會,開得不懷好意啊。”
陳中校笑了笑沒說話,仇偉卻是沙啞著嗓子表示:“量子公司怎麼也摘不出去。”
這話聽得陳中校呲牙咧嘴,也確實是一針見血。
幾乎就在兩位燃燒者發表評論的同時,會議方向就有了一個明顯的轉變,正如主持本次會議的谘政官員所講:“搶劫者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對著量子公司去的,或者說:他搶劫了量子公司的目標。可是,我們很想知道,量子公司的目標又是什麼?”
量子公司在春城的負責人是個典型的精英人士,西服筆挺,坐在位子上,一言不發。
警方負責人就坐在他身邊,像一條發現了可疑目標的緝毒犬,不停地嗅探:“任琦女士是畸變研究治療中心的高級醫護人員,今天是她半年來唯一一次請病假,回到春城做手術。貴公司怎麼就預先得知,並安排飛梭,再派兩位B級強者前來‘接手’她切除的子宮肌瘤?”
有人冷惻惻地來了一句:“興趣真是非同一般。”
會議室裡低笑聲起,量子公司春城負責人依舊擺著精英臉,但臉色已經不自覺黑了下去。
然後就是研究治療中心主任的血淚控訴:“我們已經問過任琦了,她與量子公司沒有任何往來,與出現在她手術室內外的幾個人也沒有任何交往,毫無印象……必須要說,這是非常敏感而且不禮貌的行為!”
接下來,春城各方的質詢就刹不住車了:
“那個子宮肌瘤是什麼性質?”
“貴公司是不是已經在畸變研究方麵有了新路子?”
“我們需要更詳實的背景資料。”
作為列席者,孟荼三人一直都沒有發言,但隻是聽這些人狂轟亂炸,已經覺得很熱鬨了。
到這時候,連小心翼翼的陳中校都放開了,他就感歎:“那個嫌疑人,肯定是故意引起各方注意的。否則沒道理在入城線路上毫無任何影像資料,到了慈心醫院就到處都是……他真是硬懟量子公司啊!”
孟荼作為軍方AB組的精英,表示很樂意看到這一幕:“量子公司出乖露醜,行徑暴露,恐怕就是‘子宮肌瘤’之外,那人最大的目的。顯然,他成功了。”
說到這兒,孟荼也多少有些意外:“春城對量子公司意見不小啊,這種群起而攻之的局麵很少見的。”
畢竟量子公司及其背後的資本勢力,在全球影響力巨大,再怎麼折騰也要給幾分薄麵,哪像現在這樣,簡直是朝臉吐口水,拿負責人當嫌犯處置。
陳中校抽了抽嘴角:“誰讓量子公司反應過激呢。現在這上麵……”
他伸手往上一指:“據說量子公司直接從外空間調了私人飛艦下來,半小時間進入大氣層,現在就在春城周邊空域轉呢。市長、還有我們BOSS,臉都青了!”
陳中校的“BOSS”,自然就是春城近防軍司令。量子公司的行為,等於是同時得罪了春城地方係統的軍政大佬,怪不得會落得群起而攻之的局麵。
孟荼真驚了:“那個子宮肌瘤,難不成是仙丹聖胎嗎?”
話音未落,他忽覺得身側光感有微小的差彆,下意識扭頭,透過會議室窗戶,他看到春城璀璨的夜景驟然間被挖空了一塊:
某個區域內,大片的黑暗湧上來,吞沒了所有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