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昏暗,隻有書桌附近亮起適度的光芒,照亮這片角落。
羅南就坐在書桌前,擺在桌上的仿紙軟屏映射微光,形成虛擬工作區,其中顯示的是夏城最新的全域三維地圖,它不但呈現出地表的街道、建築、交通層,甚至還顯現有一公裡深度的地層結構,以及周邊海域的大陸架結構等,是結合了衛星圖像和協會勘測情報的成果。
地圖縮放懸浮在工作區內,就像是雲霧霞光中的浮空城,雖微小卻壯觀。
如此地圖,價格自然不菲,售價1個榮譽積分。不過,羅南很快就指出地圖上的兩個錯謬,憑借自家的靈魂披風能力,轉眼把積分拿了回來,還有小賺。
可就算這樣,他的積分欠賬還是堅定地跨過了-130點關口,而且還在進一步累積中。
眼下,在這個極致詳儘的三維地圖上,標注了上百個閃爍的紅點。每一個紅點,都與靈魂披風覆蓋下的夏城圖景相對應;與生命星空中的特定生命草圖相對應;也與這些繁複圖景下具體人員的性命相對應。
羅南手指輕撥,雲霧霞光中的“夏城”轉動起來,看上去一隻手就可以攫住,然後捏成粉碎。
夏城他是捏不碎的,可是這些紅點兒及其對應的人頭,隻要他願意,隨時都能夠屠戮一空。
自從與武皇陛下見麵以後,事態進展莫名變得順利起來。那位的指引真是又準又狠,讓羅南見識到了,屬於超凡種級彆的淩厲手段,一下子擊中了某些貪婪資本與夏城官方的要害。
如果將資本的作用,與修行元素類比,或許可以將視為靈魂力量。它們也需要有實體作為介質,才能對現實世界施加真實的影響,否則也不過就是跳動的數字,最多也就隻能在人們心裡翻動波瀾而已。
原本這些紅點所代表的議員、官員以及資本代表,分布在夏城各處,他們不必自己出頭,就能通過資本、權力和人際關係,構建一張無形的羅網,並以此驅動現實層麵的力量。
可在藝術館的“幸會”之後,原本交織在夏城的部分網絡,雖不至於驟然崩塌,但也像是那些議員、掮客脆弱的神經一般,搖搖欲墜,隨時有崩裂之厄。
而且,羅南一方還可以順藤摸瓜,持續擴大搜檢範圍,照徹羅網更多的結構區域,也照出那些躲藏在金錢和權力陰影之下的蛞蝓們肥胖笨重的黏軀。
這也讓羅南感覺,每天消耗兩個榮譽積分的情報服務,真的物有所值。
而且,羅南也不隻是依靠協會的力量,就如此時的魔符,那頭醜陋而強大的暗麵種,正在生命星空中攀爬,一次又一次經過那些議員、掮客、資本代表的心靈窗口,噴吐著無形的毒絲,留下特殊的印記。
隨著時間推移,魔符時不時就會出現在那些人的潛意識裡、夢境之中,摸索他們意識流轉的規律,做著更深層的滲透工作。
這頭“蜘蛛”也在織網,織就的是磨蝕人心的毒網。對它來說,入侵高等生命的心靈,腐蝕他們的意誌,是樂此不疲的本能,它也可以從中獲得營養,越乾越是精神煥發,就像當初對待傑克那樣。
羅南完全可以通過這張毒網,掌控那些蛞蝓的動向,揉捏他們的意誌,攫取他們的生命
當然了,相較於這些簡單直接的動作,精細的情報收集,就不是魔符之所長。
它可以識彆某段心念、情緒的性質,明白其積極或消極的趨向,甚至捕捉到某些較為清晰的意識片斷,卻無法理解裡麵複雜的社會關係意義。
以上這些複雜的社會性因素,必須由羅南做進一步的歸納和梳理。
如此工作,就算羅南擁有持續接受藥物刺激的興奮大腦、擁有生命星空式的概略觀照模式、擁有漸次完善的統籌術雛形,同時還有六耳的“計算空間”以及夏城分會的情報係統支撐,做起來也決不輕鬆。
純憑腦子整理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也動筆記錄,有純文字的,有表格,還有比較習慣的速寫草稿。
回到家後,羅南整整熬了一晚上,總共畫了四百多張草稿,都是他思路的反映。裡麵有的極具價值,甚至有“通靈圖”的趨向;有的卻是一塌糊塗,好似鬼畫符一般,連羅南自己都看不太懂。
這種事情,當然不能在實體筆記本上做,羅南是在軟屏的繪圖軟件中下筆的。
一夜未睡加上激素作用,如此惡劣環境下,近一個月來漸漸穩定的生物鐘,竟然還撐得住,兢兢業業地發出信息,提醒他已經到做早課的時間。
羅南沒有動,以他現在的特殊情況,強行維持修行節奏,可不是件好事。他最多就是保持一下晨跑的習慣,不讓變化顯得太突兀。
距離晨跑還有些時間,他也不再繼續絞儘腦汁工作,開始整理收尾。
幾百幅草圖良莠不齊,主體還是分析資本與官僚的媾和,並未涉及太多裡世界的元素。可這也是他一晚上努力的結果。
萬塔院長傳授給他統籌術的時候,就鼓勵他用並行思維去處理信息,不管大腦是否會將其還原為時序陣列,相互交融的信息、迸發的靈感以及模糊處理的方式,從來都是生物腦的優勢所在。
更何況,武皇陛下已經說得再清楚不過了,以他的法度規矩,即格式論為核心,充分利用所有資源,偵測了解外部環境,計算比對,成就“萬人敵”的架構,才是正途。
羅南現在已經有了些靈感輪廓,他不需要、暫時也做不到像金桐那樣有著強絕的爆發和殺傷力,卻可以通過魔符之類的特殊作用,把許多事情做在前麵。
所以,羅南也將這些草圖視為全盤設計的一部分,是“萬人敵”的前奏。他非常認真地對待,逐一分類編號,大致理出了邏輯之後,才將它們沉入了繪圖軟件第二層級。
隨著軟件第二層打開,深沉而幽冷的光芒翻上來,充斥了仿紙軟屏的整個屏幕,也吞沒了工作區內的“浮空城”。
羅南繪製的草圖飄散下去,隨即形影不見,隻有與外接神經元相通的意識,才能把握到它們的存在。
自從羅南繪製出那幾幅莫名其妙的通靈圖之後,繪圖軟件的第二層,已經是他格式論造詣的直接形象展現。
偏偏在不知不覺間,這裡已經發生很奇妙的變化。
承載了一組不明文字的彈窗顯現,羅南習慣性地將其清除後,虛空星辰的界麵徹底呈現出來,在其中心,是一尊“虛腦”——就是那個外接神經元界麵中最新顯示的APP圖標及其UI界麵。
兩人相較,幾無差異。
本來麼,這根本就是兩個軟件“串門互通”的結果。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羅南估計就是虛腦APP顯現之時,其UI界麵莫名就滲入了外接神經元自攜的繪圖軟件的第二層級,並將以前的格式塔、升級之後的自我格式核心星域圖,統統取而代之。
但反過來講,也能說得通。
最初羅南看到的“虛腦”,其內部不過是寥落幾顆亮點,其中以虛線相連,就像是羅南的生命星空中,隨便摘取的一幅生命草圖。
可現在,虛腦區域內部,星光璀璨,繁密無窮,仿佛明亮的銀心,浮遊在空茫宇宙幕景之下,再說星球可有些屈材了,可謂是星係範兒十足。
如此星團圖景,羅南也是很熟悉的,這就是他前段時間認知升級之後,由格式塔形態轉化而成的“核心星域”,代表的是他的“自我格式”。
隻不過細看過去,原本密集攢簇的星光,此時倒是有了些布局上的微調,顯得疏落了些,上下左右有些了空隙,蜿蜒之間,好像還有些法度可循。
至於是什麼法度,又或隻是一時的錯覺,暫時還弄不清楚。
這也是兩種星圖交錯影響的結果吧。
不管怎麼說,兩個APP之間互相影響、串通,已經是既定的事實。現在打開虛腦APP,以及打開繪圖軟件第二層,其界麵也好,內核也罷,看上去都是完全一致的。
而且,羅南灑入其中的幾百幅草圖,包括他多年繪製累積的千幅圖畫,都還存在,隻不過藏匿較深罷了。
兩個APP共享了UI界麵,互通了資料數據,內核也似是並為一處——羅南不知道,這究竟代表了怎樣的意義。
是原本就是如此,機緣一動自動呈現呢?還是有某種特殊的智能邏輯,進行了一場神奇的整合呢?
這是什麼道理?根據的是什麼?
羅南思來想去,也隻能從外接神經元本身入手,圍繞這個神奇的小東西,做一番推測。
第一,外接神經元出現變化,顯出虛腦APP,是在他接受了萬塔院長的統籌術之後。這究竟是大腦的有序變化導致了新功能的激發,還是統籌術本身的功用,需要進一步驗證。
第二,外接神經元也好、統籌術也好,和他目前的修行體係都保持著一定的契合度,這是個好的現象,而且值得進一步挖掘。
第三,外界神經元本身,似乎還與外界的資源保持著某些聯係,那兩個不能讀取的“衛星”讓羅南非常在意。
但最後,羅南又淹沒在了從一開始就困擾他的迷局裡:這個來曆神秘的小東西,似機芯又比他所知機芯功能強大百倍。如此貴重珍奇之物,他那位親生父親大人,究竟是怎麼到手的?又為什麼要以那麼一種隱秘曲折的方式送回到他手中?
正想著,後續的變化簡直就是最初探索的翻版,又一個半透明彈窗麵板跳出來。看不懂的文字,看不懂的選項,要他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