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地方傳播消息最為快捷,且不用擔任何的責任,甚至是使人無從找到源頭,除了酒樓、茶肆、賭場外,便是青樓。
而青樓比起其他地方更為有優勢的地方是,因為光顧青樓的客人即便不是達官顯貴,也會是富賈一方的有錢人,而這些人憑借著自己的身份以及威望,當傳起一些消息時,顯然會使得一些消息更為容易被人相信。
趙盼兒借著元日後的兩場雪,與金珠已經在遼陽、鹹平、隆安為首的各個城府的青樓,開始散播著金國前皇後李師兒將要為先帝完顏璟複仇一事兒。
其中大多數的消息多為杜撰而來,但前皇後李師兒對於先帝完顏璟的忠心與愛意,卻是在青樓這種地方被演變成了傳奇,從而也博得了一些人的同情心與好感,更是得到了一些所謂有階級的百姓的同情與支持。
沒有什麼地方比青樓更容易去傳播一些卿卿我我的忠貞愛情故事,宋廷還未南渡時,柳永就已經用自己的辭賦開啟了具有傳奇色彩的故事,所以這個時候,皇帝與皇後忠貞不渝的愛情故事,在金國的青樓開始流傳後,往往會更容易在民間流傳,也更容易博得人們的同情與支持。
在李師兒還未察覺的情況下,整個金國甚至是包括會寧府的各個青樓內,已經開始流傳著關於先帝完顏璟與前皇後李師兒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自然而然的,由此就會自動牽引出完顏璟的身亡,以及李師兒的消失等等雖感到匪夷所思,但又讓人心生同情的愛情故事,乃至會讓百姓們把心中對於完顏璟、李師兒的同情與對拆散他們恩愛的怨氣,不由自主的對準了當今金國聖上完顏珣。
一場風花雪月的情事,往往要比軍國大事、朝堂要事更受百姓們青睞與歡迎,熱衷於宮闈之事的百姓,也更喜歡愛情故事的淒美與永久,即便這兩個人是金國的皇帝與皇後。
會寧府知府完顏脫達,在第一時間得知青樓、酒館、茶肆,甚至是賭場,都開始流傳關於先帝完顏璟與前皇後李師兒淒美而絢麗的愛情故事時,最初並未放在心上,也並沒有把這一個充滿傳奇色彩的故事,以奏章的形勢稟奏給身處深宮的完顏珣。
可當遼陽完顏弼與張齊顏丟失糧草一事兒發生後,完顏脫達三番五次的進宮與完顏珣在商議其他事情時,還是不自覺的說出了在民間的種種傳聞。
雖然完顏珣還無法從這些突兀冒出來的,關於完顏璟與李師兒的淒美故事中琢磨出什麼味道來,但遼陽發生的糧草被劫一事兒,還是讓完顏珣嗅到了濃濃的陰謀味道。
遼陽知府完顏脫達對於張齊顏與完顏弼私交甚好的稟奏,雖然一度打消了完顏珣對遼陽目前的種種陰謀的猜測,可當完顏脫達再以稟奏民間一些稀奇見聞的語氣與心態,講述民間流傳著完顏璟與李師兒的淒美愛情故事時,又再一次讓完顏珣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雖然他還無法抽絲剝繭的發覺事情的真相,但那種濃濃的陰謀味道,就像是一張大網一樣,隱隱約約的仿佛已經開始向他完顏珣遮蓋了過來。
禦書房內完顏珣眉頭緊皺,眼前禦書房的桌麵上,放的是剛剛收到的來自遼陽張齊顏的奏章,裡麵的內容無非是完顏弼如何愧對自己,以及愧對朝廷的聲淚俱下。
加上之前張齊顏給他的奏章,以及葉青給他的密信,詳細闡明著關於遼陽府內,在完顏福興率兵前往高麗保州後,遼陽府衙內張齊顏與完顏弼暗中的權利爭鬥,雖然一度讓完顏珣相信,完顏弼已經因為遼陽知府的位子變得驕橫跋扈,成了逆賊臣子。
可當自己要親自審訊完顏弼的旨意到達遼陽後的三日,張齊顏再次上奏的奏章,則就讓完顏珣不得不起了疑心。
完顏脫達繼續唾沫橫飛的講述著會寧府各個青樓、茶肆、酒館流傳著的關於完顏璟與李師兒的種種,流傳在民間的淒美愛情,完顏珣的心思則是不由自主的飄到了遼陽府。
“張齊顏與完顏弼向來屬於一係,若是完顏弼罪不可赦,你認為張齊顏會見死不救嗎?即便是他明知完顏弼犯下了死罪,可丟失糧草的罪責,張齊顏難道就不應該承擔一些什麼嗎?難道就全部是完顏弼一個人的責任,他張齊顏就真的一點兒責任沒有?”完顏珣從深思中回過神,看著完顏脫達疑惑的問道。
剛剛還在唾沫橫飛、眉飛色舞的完顏脫達先是愣了一下,自己整個人的思緒依舊還沉浸在關於完顏璟與李師兒的淒美與遺憾的愛情故事中,於是稍微想了下後道:“可能……可能就像是完顏璟寧願身死宮中,也不願意苟且逃生一樣吧,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成全另外一個人吧?聖上,您看完顏璟當初不就是這樣嗎?為了讓李師兒好好的繼續活下去,不就是犧牲了自己來成全李師兒嗎?”
完顏珣有些詫異的看著完顏脫達,本想狠狠的訓斥一頓把兒女情長摻雜進朝堂政事中來分析的完顏脫達,可看著完顏脫達那種還未醒悟過來的茫然臉龐,心底則是無奈的深深歎了口氣。
平複了下自己想要用硯台砸向完顏脫達的衝動,完顏珣微微皺眉,神色有些不悅的道:“完顏璟與李師兒乃是夫婦,隻要李師兒不死,對於我們而言就永遠是一個隱患。可完顏弼若是被朕問罪,對張齊顏有什麼好處?他難道不知道,如此一來,他等於朝堂之上少了一大助力?”
“那聖上的意思是?”完顏脫達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疑惑問道。
完顏珣緊了緊已經被他握在手心裡的硯台,最終是忍住了把硯台砸向完顏脫達,平複著心情說道:“你覺得葉青是否會從中作梗呢?”
“聖上您是說……這怎麼可能。”完顏脫達想了下,斷然搖頭道:“李師兒雖然長的極美,是很多男人都想要抱到床上的美人兒,可聖上應該也知道啊,葉青他府裡就有好幾個姿色不亞於李師兒的美人兒,至於李師兒……就算是葉青有心奪人所愛,可完顏璟也不見得會答應啊。除非是完顏璟自願把李師兒送給葉青當成床上玩物……。”
“混賬!”完顏珣再也忍不住心頭的怒火,手裡的硯台再次直射而出,完顏脫達還未反應過來,胸口隻覺得一痛,而後墨汁就沾滿了胸襟,甚至還有幾滴濺射在了他的臉上。
“聖上息怒,臣一時妄言,還望聖上贖罪。”顧不得擦拭臉上的點點墨汁,完顏脫達急忙跪倒在地請罪道。
從書桌後麵憤怒起身的完顏珣,指著跪在地上的完顏脫達怒火衝天道:“混賬東西,朕在跟你談遼陽的事情,沒人聽你說那些關於完顏璟與李師兒的風花雪月!眼下張齊顏對完顏弼見死不救,把糧草被劫的罪責全部推給了完顏弼,這其中……。”
完顏珣看著跪在他麵前如同篩糠的完顏脫達,憤怒的心頭瞬間又是升起一股濃濃的無力感,歎口氣後又頹然的坐在椅子上,無力道:“眼下完顏弼被張齊顏押送至何處了?”
身為遼陽知府的完顏脫達,本就是被完顏珣任命為要在會寧親自審訊完顏弼的官員,畢竟,不管完顏脫達如何愚蠢,但完顏珣確實知道,除去完顏脫達的愚蠢外,若是論起對自己的忠心來,恐怕完顏脫達若是稱第二的話,便沒有人敢稱第一。
所以當完顏珣決定了要把完顏弼押送至會寧來審訊時,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由完顏脫達來審訊。
不管如何,最起碼他相信,完顏脫達審訊出來的結果,要比其他人審訊出來的結果能夠更讓他相信。
畢竟,此事若是交給刑部來審的話,他並不是很放心,不管如何,當初的刑部侍郎如今的刑部尚書耶律成功,與張齊顏的私交比起完顏弼來是隻好不壞。
所以若是把此事兒交由刑部來審訊,完顏珣當然怕張齊顏跟耶律成功暗中勾結,從而使得完顏弼在會寧連一句真話都說不出來。
雖然他也相信完顏弼有罪,但他絕不相信,糧草被劫一事兒,就跟張齊顏一點兒關係沒有。
葉青給他的密信中,已經很明確的指出,張齊顏在再次到達遼陽後,與完顏弼之間的關係,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畢竟,如今的張齊顏,可不再是當初的禮部尚書了,而是禦史大夫兼平章政事這一差遣。
所以從根本上來說,仕途遷升的張齊顏不再像從前那般與完顏弼平級而交往也是情有可原,可糧草被劫一事兒,終究是軍國大事,他不想因為此事兒而讓朝廷在各個州府失去了威信,從而影響到他的威望。
“回聖上,今日臣進宮時剛剛收到消息,完顏弼已經被押送至鹹平府,不日便會到達隆安,而臣也怕路上生出意外來,今日就已經差人前往隆安去接應,保證能夠完好無損的把完顏弼押送至您麵前。”完顏脫達繼續說道。
完顏珣聽到完顏脫達如此說,心頭多少是鬆了一口氣,不過想了想還是說道:“為確保在路上不會發生意外,明日你便前往隆安府親自去接完顏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