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真懂能掐會算一般,在元日即將到來的前夜,燕京城便再次迎來了一場大雪。
從午後天空變得灰蒙蒙開始,而後在燕京城變成燈火通明,家家戶戶開始響起爆竹聲時,夜空中開始零零散散的飄起了雪花,不過短短幾盞茶的功夫,當有些人家的年夜飯還沒有吃完時,屋外則是已經不知不覺地落了一層薄薄的積雪。
喜慶的紅色燈籠、房間內熱鬨的喧囂聲,使得整個燕京城變得極為熱鬨與喧囂,小到一個普通的百姓人家,大到像燕王葉青這般大的府邸,此時此刻都沉浸在有雪花添彩的喜慶祥和中。
終於能夠一睹雪花真容的李鳳娘與竹葉兒,雖說在臨安也曾見過薄雪,可即便是如此,她們依舊是對北地的大雪花充滿了好奇。
這一夜,李鳳娘難得移駕燕王府邸,與白純、燕傾城等女一同過起了元日。
而也因為李鳳娘的到來,使得燕王府邸內再次呈現出陰盛陽衰的局麵,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則更是給燕王府邸增添了幾分榮耀與尊貴。
既有尊貴如李鳳娘這般的宋廷皇太後,同樣還有金國的原皇後李師兒,以及前遼公主承禮公主耶律月,再加上剛剛被趙擴賜封的葉青子女,一個個郡王與郡主的身份,使得整個燕王府內,可謂是蓬蓽生輝。
但也正是因為群芳爭豔的緣故,使得葉青與自己的兩個兒子,在諾大的王府內竟然快要沒了容身之地。
燕傾城、白純與李鳳娘不對付,李師兒則是跟耶律月不太對付,趙盼兒也因為身份多少有些敏感的緣故,讓李鳳娘又是瞧不上眼,而燕傾城與白純卻是格外喜歡這趙盼兒,就像是專門要與李鳳娘作對一般。
不過李鳳娘雖然不喜燕傾城與白純,但在對待葉青幾個子女上,卻是格外的疼愛有加。
隨著不再舉杯換盞,李鳳娘當著眾女的麵,再次展現出了她身為皇太後當仁不讓的一麵,即便是在燕王府邸,也是以自己皇太後的身份,極近奢侈的賞賜著葉青的兩子兩女,從而使得燕傾城與白純一時之間眉頭緊蹙,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最後隻能是把心口的悶氣發泄在了葉青的胳膊上。
一左一右的燕傾城與白純,便在李鳳娘賞賜葉孤城等人之際,暗地裡用力掐著葉青的左右胳膊,以此來表達她們對於葉青、以及李鳳娘的不滿。
即便是胳膊被掐的生疼,但燕王依舊還是要保持著溫和的笑容,時不時與李師兒、趙盼兒,耶律月以及鐘晴談笑風生。
賈涉等人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府邸過元日,所以此時的燕王府內,葉青可算作是去無可去,隻能是夾雜在眾女之間承受著彆人求之不得的夾板氣。
而到了第二日的元日,整個燕王府的熱鬨與喜慶更盛,不單李鳳娘與竹葉兒沒有離開,身為男主人的燕王葉青,也是在府裡把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賞賜了一遍。
雖然禮物算不上有多麼的值錢,但以燕王的話說,正所謂禮輕情意重,府裡的下人、丫鬟隻在乎他心裡是否有一絲尊重給他們,並不是很在乎這些比他們月錢要多出好幾倍的賞賜。
除了府裡的下人與丫鬟等等,連燕傾城等女也都得到了葉青給予的禮節性賞賜。
元日這一天,葉青則是一直待在府邸與家人團聚慶祝元日,特彆是到了晚上,全家上下更是齊出動,欣賞著燕京城難得的熱鬨。
雖然如今粗狂豪放的北地,依舊比不上南邊元日的熱鬨,但也不得不說,如今的燕京城,已經比往年在金人治下要熱鬨了太多太多。
李鳳娘與竹葉兒雖是興致滿滿,願意去感受這燕京城夜晚的喧囂,但相比起臨安的熱鬨來,燕京城元日的氣氛與熱鬨,終究還是跟臨安差了好大一截。
元日後的第二日,葉青便開始忙碌了起來,元日正日婉拒了諸多官員的拜會,但在第二日之後,整個府衙就因為葉青的到來,陷入到了極大的喜慶中,各級官員走馬燈似的拜見葉青,讓葉青在深夜回到府邸時,早就因為一眾官員的輪番敬酒變得有些不省人事。
燕傾城剛要推門進去看望醉的不省人事的葉青,而餘光便看見,另外一側的李鳳娘在竹葉兒的陪伴下,也緩緩走到了門口。
兩女站在屋外,屋簷下依舊是雪花無聲飄舞,屋內則是燕王酣暢如雷的鼾聲,喜慶的紅色燈籠映襯著兩女的嬌豔與風情,兩女俱是眉頭微蹙的看著對方,顯然,今夜燕王醉酒之後,最有資格來此照顧的……或許也就隻有她們二人。
門外稍微僵持了一小會兒,終究是在燕京身為客人的李鳳娘,示意竹葉兒把挎在手臂上的籃子交給燕傾城後,便轉身離去,顯然,這一刻李鳳娘終究是選擇了退讓。
燕傾城謝過竹葉兒遞過來的籃子,低頭看了一眼,而後又看了看自己身後丫鬟臂彎上挎的籃子,兩隻籃子裡的物事幾乎所差無幾,都是一些用來醒酒的物事。
第三日隨著葉青開始輾轉於燕京周邊的各個兵營,以及漸漸變得忙碌起來後,李鳳娘也於一大早帶著竹葉兒與青丘,回到了葉青給她們安置的宅院裡。
元日的雪並沒有鋪天蓋地,不過在第二日深夜就已經無聲無息的停止,不過雪後銀裝素裹的世界,還是勾起了初來北地的李鳳娘的興趣,從離開燕王府開始,幾乎每天都會在城內轉悠,或者是跑向城樓上去遠望這銀裝素裹的潔淨世界。
對於燕京城的好奇一直持續到上元節將至,而對於李鳳娘來說,如今最為讓她感興趣的,便是那正在建造的新燕京城。
站在燕京城的城樓上瞭望,整個還在建造的新燕京城,在雪後看起來是那麼的潔淨與聖潔,甚至讓久立於城頭的李鳳娘,內心深處都有些期待建成後的燕京,到底會有怎樣的繁華,以及……這座城到底會有多大?
無奈的是,因為不想驚動他人的緣故,所以李鳳娘這幾日來,身邊一直都是隻有竹葉兒與青丘陪同著她,而這兩個跟隨她多年的太監與奴婢,顯然對於燕京城也並不是很熟悉,所以也無從給她從遠處新燕京城的輪廓上,給她描繪出一個巨大的城池的樣子,更是無從給她講述出一個強大盛世的宋廷都城,會是怎樣一番宏偉規模。
上元節的這一天,葉青終於是從忙碌中能夠稍微喘息一下子,青丘便再次前往燕王府請來了葉青,於上元節這一日,陪同著李鳳娘去查看新的燕京城池。
高大厚實的城牆已經是初具規模,站在遠處眺望還不會覺得如何,隻不過是感到整個燕京城會很大,可當近距離接觸這高大厚實的城牆時,那厚實如山的城牆,以及寬大的城門,還是讓李鳳娘感到有些匪夷所思,特彆是那需要仰頭去觀望的城牆,給人的那種無聲的壓迫力與敬畏感,還是打心底裡震撼著李鳳娘的心扉。
“即便是當年萬國來拜的大唐長安,恐怕也不過如此吧?”臉頰凍得通紅,但卻使得李鳳娘仿佛年輕了幾歲似的,無限感慨的打量著城牆問道。
依舊是穿著當年完顏璟送給他的那一件帶補丁的黑色皮裘,緩步走進城門道:“若隻是單論城池的大小,當年唐時長安也不過居住百萬人罷了,而眼下你看到的這座城,將來即便是居住兩百萬人都不覺得擁擠。”
葉青笑著一邊走一邊向旁邊的李鳳娘繼續解釋道:“剛剛入城前,看見那一條寬闊的河流沒有?”
李鳳娘微微蹙眉,想了下後道:“那裡應該是一個渡口吧?”
“不錯,大概明年這個時候,或許後年,基本上那從臨安至燕京的運河便可修建完成,而到了那時候,一旦南北相接,加上這一路上的各個渡口也都已經完善,南糧北調也會變得輕鬆不少,這一路上的消耗也會大大的降低,所以到了那時候……你還用擔心與蒙古人之間的對峙嗎?”葉青笑著問道。
李鳳娘默默的點點頭,馬車遠遠的跟在兩人的身後,路過一棟棟還未成型的建築時,李鳳娘時不時都會好奇的問上一問。
不過最終也因為燕京城太過於龐大的緣故,已經走路走的有些腳酸的李鳳娘,不得不選擇了再次乘車前往新燕京城的中心地帶。
再次下車的時候,放眼望去仿佛到了荒郊野外一般,平整的土地一望無際,這一幕讓李鳳娘多少有些發蒙,還以為坐著馬車已經走出了燕京城一般。
葉青指了指前方一望無際的平坦,道:“若是聖上同意,那麼以後的皇宮便可建在這裡,而在西邊還有一個巨大的湖泊,也足以使得這裡以後建築的皇宮配的上大宋朝的威儀。”
“皇室宗親呢?我看就算是把皇室宗親都聚集在這裡都不成問題。”李鳳娘終究是在拿臨安的狹長皇宮與這一片堪稱浩瀚廣袤的地方相比較,在她看來,這裡與其說是隻建造一個皇宮,倒不如說是要建造一個城中城。
“整個皇宮坐北麵南,而西邊又是一汪湖泊,湖泊的西邊便是為皇室宗親所預留之地,至於東麵,想必不用我說你都知道了吧?”葉青指了指兩側說道。
李鳳娘迎風捋了捋額前的秀發,有些憧憬道:“達官顯貴居東,皇室宗親居西,皇宮背後又是一座山,你倒是想的周到,若不是這亂世啊,你葉青必然會是一個能夠禍亂朝綱的佞臣。”
“哈哈哈……。”葉青哈哈大笑幾聲,像是對於李鳳娘的評價極為滿意,而後說道:“佞臣、奸臣還是忠良,如今我葉青這一路走來,不是都已經體驗過了?”
李鳳娘一愣,隨即凍得有些通紅的臉頰笑顏如花,甚至是還帶著一絲難為情,微微歎口氣道:“這些年來,本宮多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但終究……本宮不曾負你,過去的就都讓它過去吧。何況現在你葉青,如今位極人臣,聖上也對你是信任有加,想必你就算是再有什麼抱負,擴兒也都會毫不懷疑的支持你。”
“放心吧,亡金之後,隻要聖上願意,我葉青願意放下一切,這些年來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沙場上的出生入死,也早已經讓我厭倦了,若不是……。”葉青轉身認真的正對李鳳娘,深吸一口氣道:“從我被趙構選中開始進入權利圈子開始,其實我便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儘我所能保我華夏大地不被異族侵擾。亡了金之後,雖說還沒有蒙古人這個外患,但不論是墨小寶、鐘蠶還是其他我麾下的將領,都足夠獨當一麵佑我大宋。”
李鳳娘鳳眸輕眨,一動不動的看著仿佛有些英雄落寞的葉青,心頭不由得有些心疼起來。
不得不說,自她認識葉青起,一直到如今葉青走到今日這般地位,這幾乎都與外界給他的諸多壓力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也幾乎是周遭的人逼迫著葉青走到了今時今日這般地位。
所以……若是有朝一日趙擴逼迫著葉青放權的話,那麼會不會也是一種變相的逼迫與壓力,那麼到了那時候,到底是葉青會真正因為趙擴而放權,還是說,還會像之前其他人逼迫他一般,再次逼迫著葉青不斷地向前,直到把九五之尊之位握在了自己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