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瑀的眼神時不時的便會往葉青這邊看,當然,就算是在場的都是瞎子,也知道崔瑀並非是隻看與完顏福興幾人談笑風生的燕王葉青,顯然,他的目光更多的是看向葉青的旁邊,那個被燕王帶過來卻是一直隻為燕王斟酒夾菜的妙齡女子趙盼兒。
趙盼兒的美讓男人驚豔,讓整個雅室熠熠生輝,而就連葉青都沒有想到,趙盼兒的美不單隻是讓人養眼、尋歡那麼簡單,甚至是她的美,幾乎就是這個采春樓的一切。
原有的采春樓在遼陽根本算不上什麼豪奢酒樓,在遼陽府的諸多酒樓之中自然也是排不上號,也不是達官顯貴、富商大賈最喜歡來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趙盼兒來此之後,整個采春樓這才突然之間發達起來,原本平平無奇的一層小樓,也因為慕名趙盼兒美豔的客人一擲千金的緣故,在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裡,不單是推翻了原有的一層小樓,就連周邊兩側的商鋪也被掌櫃盤了下來,最終建成了眼下這般富麗堂皇,在遼陽獨樹一幟的酒樓。
從而也使得采春樓掌櫃,借著采春樓與趙盼兒的名氣,開始有了結交權貴、附庸達官的機會。
無論是完顏弼還是完顏福興,亦或是其他遼陽府的官員,可都是采春樓的座上客,甚至就連當今的金國聖上,在還沒有登基之前,也曾慕名來過采春樓,隻是為了一睹趙盼兒的芳容。
“這趙盼兒到底是什麼來曆?宋人還是金人?”李師兒蹙眉問道,前廳內,此時坐著完顏陳和尚三人。
“想來應該是宋人,是燕王麾下的一名探子,皇後想必也知曉,如今這趙盼兒是甚得燕王的信任與重用。”乞石烈白山沉穩的說道。
李師兒則是若有所思的搖著頭:“之前可是從來沒有見過他,當然,哪怕那時候在宮裡,如今想來,好像是也不知道從誰嘴裡,仿佛是聽過這個名字似的。”
李師兒努力的回憶著往事,回憶著她當年在宮裡聽到的種種民間流言,當時身為邢王的完顏珣喜歡尋歡,喜歡往自己的王府納一些美豔女子,這在民間已然是公開的秘密。
“如此看來,那個時候完顏珣慕名前往遼陽,要見一個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顯然就是這趙盼兒了。”李師兒手拄下巴下意識的說道:“隻是我記得,後來完顏珣在遼陽見那美貌女子就沒了下文,好像就是那時候,是誰跟我提了一句,完顏珣前往遼陽見的就是這趙盼兒,所以……會不會是完顏珣送給葉青的?你們還知道些什麼詳情嗎?”
三人雖比李師兒早到遼陽,也早見到葉青,但他們到達遼陽時,趙盼兒已經在前往盧龍接李師兒的路上了,所以他們甚至比李師兒還要晚見到趙盼兒,而這幾日他們三人雖然也是住在宋鎮,但並沒有聽到其他人議論過趙盼兒。
至於趙盼兒是不是完顏珣送給葉青的,還是一直都暗中是葉青的人,他們三人也不是很清楚。
葉青與完顏珣到底是誰先認識趙盼兒的,趙盼兒到底是葉青的人還是完顏珣的人,對於完顏陳和尚三人來說,或許並沒有那麼重要,但對李師兒而言,則就顯得極為重要了。
這並非是李師兒嫉妒趙盼兒在葉青跟前能夠得到的信任,而是因為,她隻有弄清楚了關於趙盼兒的前因後果,才能夠分析出,她接下來命運的走向。
因為自從見到趙盼兒後,特彆是在零零碎碎的知道了一些趙盼兒的事情後,李師兒突然在想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趙盼兒便是完顏珣用來跟葉青交換自己的籌碼?
絕非是她李師兒自負自大,而是因為她很清楚,即便是自己已經為人妻為人母,已經有了一個孩子,但若是單論姿色而言,除了自己年長趙盼兒幾歲以外,她並不認為自己在容貌上會輸給趙盼兒幾分。
所以,站在完顏珣的角度來看問題,會不會完顏珣擔心葉青想要把她李師兒占為己有,從而使得葉青不願意把自己交給完顏珣呢?
當然,這是站在完顏珣的角度考慮,所以如此一來,完顏珣想要得到李師兒來消除的隱憂,那麼是不是就會以趙盼兒來跟葉青交換?
同樣是自容貌美的女子,而且還要比她自己年輕很多,那麼對於葉青來說,會不會就多了幾分誘惑力?
“有機會的話,暗中打探下趙盼兒的身份吧,到底是完顏珣的人還是從頭到尾都是葉青的人。”李師兒覺得趙盼兒從頭到尾都是葉青的人的可能性很大,但因為自己未來的命運,心底深處還是讓李師兒有些期望,趙盼兒是完顏珣送給葉青的女子。
完顏陳和尚三人默默點頭,如今或許也隻有他們三人,能夠有機會探清楚趙盼兒的真實情況了,畢竟,按照眼下的形勢,他們已經算是投誠於葉青,而後被差遣到趙盼兒麾下聽候命令了。
完顏陳和尚三人退出庭院,庭院的四周除了趙盼兒隨著葉青出門時,分配給他們三人的五百宋軍用來守護李師兒的庭院外,便是耶律乙薛等人,在葉青赴宴之後,也往這庭院的四周加派了不少人手。
最初李師兒還以為是葉青的小人之心,隨即在見到完顏陳和尚四人之後這才釋然,原來是葉青怕金人會在他赴宴後,背地裡派人來搶奪她李師兒。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讓李師兒察覺到了葉青把自己送給完顏珣的願望,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強烈,於是先天就有些喜歡胡思亂想的李師兒,便開始不著天際的揣摩著趙盼兒、葉青,完顏珣以及她李師兒之間的利害關係。
這也導致李師兒猜測著上述的那種可能性,趙盼兒到底會不會是用來在完顏珣與葉青之間交易的籌碼。
隻要弄清楚趙盼兒並非是用來交換她李師兒的籌碼,弄清楚趙盼兒自始至終都是葉青的人,在李師兒看來,她自己的命運隻要還在葉青手裡,那麼或許也就說不上會以淒慘來收場了。
怔怔的坐在椅子上出神,鬼使神差的讓李師兒的心頭,突然間生出了一種要麼讓自己徹底依附於葉青的驚人想法,隨即她又緊忙慌亂的推翻了這個想法兒,可這個想法就像是那些惱人的蚊蟲一般,無論她怎麼在腦海裡驅趕,那想法就是賴著不想走。
夜色越來越濃,采春樓的熱鬨氣氛也是漸入佳境,這一夜,崔瑀的視線幾乎就沒有離開過趙盼兒的身上,而趙盼兒即便是察覺到了,也會毫不在意,仿佛是根本沒有感覺一般,一直在一旁默默的侍奉著葉青。
在風塵之中混跡多年,趙盼兒自然有身為奴婢的覺悟,雖然她這些時日來,已經不再像之前那麼害怕葉青,但在這個場合,她也很清楚,自己在這裡隻不過是一個陪襯而已,至於他們之間的談話,自然是輪不到她多嘴。
完顏福興與葉青再次一飲而儘,隨即看了一眼完顏弼,而後揮手示意雅室內那些衣衫清涼的女子先出去。
崔瑀依依不舍的放開懷裡身上已經隻是象征性的掛著幾片紗巾的女子,眼神依舊是狠狠的看了趙盼兒一眼,仿佛要把趙盼兒吃進他的肚子裡一般。
那些角落裡用來奏樂的女子,也在抬起頭後揮了揮手的完顏弼的示意下,匆匆行禮過後魚貫走出了雅室。
原本有些奢靡氣息的雅室,瞬間變得有些冷清,那股曖昧與風塵的氣息也在房間裡越發的清淡,直到完全消失不見。
如今整個雅室內,除了葉青、完顏福興、完顏弼以及崔忠獻父子之外,便隻剩下了趙盼兒一個女子。
完顏福興幾人也清楚,隻要葉青沒有下令,那麼他們也不敢讓趙盼兒出去。
不過不等葉青說話,沉默了一晚上的趙盼兒,看了一眼笑容滿滿的葉青後,便向葉青請求離開,理由是自己跟樓裡的一些姐妹好久不見了,正好借此機會去敘敘舊。
葉青點點頭,趙盼兒這才起身行禮離去,崔瑀雖不敢再明目張膽的盯著準備離去的趙盼兒看,但餘光還是追隨著趙盼兒那婀娜多姿的身形,隨即在趙盼兒走出雅室並帶上門後,崔瑀的雙眼好像一下子便暗淡了很多。
如今已經是八月中,關內如果還隻是天氣清爽,而今渝關以外已經是寒意侵襲、秋風蕭瑟之際,甚至在今日清晨,朝陽還未出現時,地麵已經因為一層層霜凍,變得猶如寒冬雪後一般。
所以今夜既是為崔忠獻父子回高麗而送行,自然也是為接下來的一係列事情做最好的商談。
完顏福興領著完顏珣的旨意而來,宋廷的燕王在這一件事情並沒有表現出預料中的強勢來,相反倒是讓完顏福興,崔忠獻父子感到有些意外,那便是在接下來的高麗一係列的動作上,包括這一次崔忠獻回高麗,是否應該派人扮成高麗人一路護送的事情上,宋廷的燕王都沒有表達自己的看法。
甚至是,讓眾人感到更為意外的是,葉青非但沒有表達自己的看法,而且還是極為支持一切崔忠獻父子與完顏珣之間的協商之策,哪怕是完顏福興有些為難,抱著明知會被拒絕的心態,硬著頭皮向葉青請兵,希望葉青在明日崔忠獻回高麗一事兒上,也能夠出兵一千一路護送,葉青也都是極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但不知道燕王打算讓麾下那位將領率一千人護送崔相回高麗?”因為葉青痛痛快快的答應,反而有些跟不上思緒的完顏福興,在稍微愣了下後繼續問道。
“左相大人既然有此一問,想必是已經相中本王麾下的哪位將領了吧?”葉青麵龐上的笑容依舊是很溫和,但完顏福興卻是心頭不由一顫,而一旁觀望的完顏弼則是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成分。
被戳破心事的完顏福興急忙借著喝茶來掩蓋自己的慌亂,隨即調整心神,擠出一個笑容說道:“聖上的意思是,既然燕王您與聖上已經達成了協議,那麼就不妨讓跟隨燕王前往會寧府的耶律將軍率一千人隨行如何?當然,燕王若是心中有更佳的人選,下官自然是以燕王的選擇為準。”
“不知左相大人所言的耶律將軍是哪一個?跟隨本王去會寧府的有兩位姓耶律的將領,不知左相青睞哪一個?”葉青雖然依舊是笑容滿滿,但不管是完顏弼還是崔忠獻父子,亦或是完顏福興本人,都能夠聽出來葉青話語中濃濃的威脅之意。
顯然,完顏福興這一次替宋廷的燕王自作主張,就已經讓燕王不滿了,所以一旦完顏福興在選擇兩位姓耶律的將領時,選擇的跟燕王葉青不同的話,那麼燕王是不是就會……直接不給完顏福興好臉色,直接讓完顏福興在眾人跟前下不來台?
“這個……。”完顏福興不自覺的有些心虛,在心裡權衡一番後,最終咬牙說道:“耶律乙薛將軍……自然是不能夠隨行,畢竟,燕王在遼陽的安危才是第一位。所以下官推薦的自然是耶律石北將軍,但還請燕王斟酌才是。”
在葉青那淡淡的威勢脅迫下,完顏福興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甚至不惜把崔忠獻父子在葉青麵前往下拉一個台階。
崔忠獻在聽到完顏福興的回答後,特彆是那句燕王在遼陽的安危才是第一位時,還是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這句話明顯是在借著他崔忠獻來捧燕王葉青,所以……難道我崔忠獻父子二人一路回高麗的安危就不重要了嗎?
不過崔忠獻此時是有求於人,自然是不敢在完顏福興等人跟前表露出來絲毫不滿,甚至還要心口不一的跟著附和著: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葉青保持著他認為的溫和笑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後,這才緩緩開口道:“既然左相大人認為耶律石北能夠勝任,那麼我自然是毫無異議,就依了左相大人的要求便是。”
“多謝燕王。”完顏福興心頭一塊石頭落地,如釋重負的急忙說道。
身為宋廷的燕王,能夠在跟他們敵對的金國內,擁有不亞於完顏珣的威望與地位,讓金廷的官員都不得不敬畏有加,無非便是因為這些年來,金國在葉青手上吃了太多太多的虧,打輸了太多太多關鍵的戰役,從而使得葉青在金國的威名,甚至比在臨安宋廷還要顯赫一些。
加上葉青又是金國先帝完顏璟的老師,而且還曾經從蒙古人手裡救下過完顏璟夫婦,這一次不單還歸還了金國的玉璽,甚至如今手裡還握著讓他們憂心的原皇後李師兒,所以這一切因素相加起來,也使得葉青這些年的顯赫聲名,一直都是處於一種在敵國而高於本國的奇怪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