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耶律月親自前往安西,那麼葉青調其他大軍前往安西,就說明葉青對蒙古人是認真的。
李師兒的腦海裡一直回想著這句話,經過與完顏陳和尚等人的商議,讓她認定了一旦耶律月前往安西,那麼就說明葉青真的要跟蒙古人翻臉了,如此他們也就真的有機可趁,有了複國報仇的希望。
回頭看著隻有幾個丫鬟站立的大廳,那燕王妃跟剛剛打了個照麵的鐘晴已經消失不見,李師兒提起裙擺就往外跑去,心頭的激動使得其白皙的麵頰都顯得有些紅潤。
匆匆與院外的完顏陳和尚彙合,不等麵色有些焦急的完顏陳和尚說話,李師兒就有些激動的說道:“快,回府,葉青要與蒙古人翻臉一事兒是真的……。”
“皇後……。”完顏陳和尚看了看四下無人注意,但還是壓低了聲音,有些心慌的說道:“王庭筠出事兒了。”
“什麼?”正打算奔出燕王府的李師兒一愣,心頭原本的那絲激動在此刻也瞬間沉了下來。
“剛剛燕王回府了,而就在燕王回府後,就立即命人去檀州街拿王庭筠父子去了。”完顏陳和尚焦慮的說道。
“為什麼……難道是……。”李師兒原本明亮的眸子瞬間暗淡了下來。
既然葉青已經直指王庭筠,那麼就說明……福滿酒家一事兒果真與燕王妃沒有絲毫關係,是葉青在背後策劃了這一切。
而更為重要的是,葉青找到了王庭筠,那麼就說明,福滿酒家那幾個人已經向葉青招供了,若不然的話,葉青又怎麼會去拿王庭筠呢!
“葉青在哪兒?”李師兒環顧著有些安靜的燕王府院子四周問道。
“剛剛末將還見燕王與自己的兒子在交談,但眼下……這諾大的王府末將也不太清楚……。”完顏陳和尚撓了撓頭,剛一得知葉青要命人拿王庭筠的消息後,他便第一時間奔到了這裡,所以對於葉青在王府的具體地方,他顯然並不是很清楚。
而李師兒也不等完顏陳和尚說完,在燕王府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的出聲叫住了一個廊亭內路過的丫鬟,待那丫鬟帶著溫柔的笑意對著他們二人行禮時,李師兒就迫不及待的問道:“我問你,葉青人在哪裡?”
直起身的丫鬟明顯愣了一下,但對於眼前這個美貌少婦她還是知道其身份的,所以也不驚訝於李師兒直呼葉青的名諱,微微愣了下後便立刻說道:“燕王應該在前院書房……。”
“帶我過去尋他。”李師兒看著有禮有節的丫鬟,也不好語氣太過強硬的說道。
丫鬟再次看了一眼李師兒與完顏陳和尚,而後還是順從的點了點頭,帶著兩人往前院行去。
燕王府占地雖大,但下人、丫鬟也並不是很多,而且幾乎所有的下人,也都是當初跟隨著燕傾城等人的順手之人,加上葉青在府裡本就沒有多少規矩可言,以及燕傾城對於下人、丫鬟那頗為寬容的態度,所以整個府裡的丫鬟、下人,其實在燕王府並沒有多少規矩要遵循。
而這也是為何一個小小的丫鬟,就敢隨意帶著外人去找葉青的一個原因。
書房內,葉青的臉上還殘留著一絲溫柔慈愛的神情,腦海裡還依舊是剛剛葉吹雪被丫鬟帶出去的畫麵,所以當李師兒看到這幅模樣兒的葉青時,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畢竟,眼前的葉青跟她平日裡認識的葉青可謂是判若兩人。
進入葉青的書房後,那丫鬟在葉青的揮手示意下退出了書房,完顏陳和尚看了看葉青,又看了看李師兒,最終也是跟著率先走出書房的丫鬟離開。
書房內僅僅剩下了神情一瞬間變得冷冰冰的李師兒,以及帶著一絲意外神情的葉青。
李師兒之所以在見到葉青後神情就變得冰冷,其原因自是不用多說,而葉青隻是沒有想到,在自己的府邸竟然還能碰見李師兒。
“你找我有事兒?”有些反應過來的葉青問道。
李師兒的臉色則是顯得更加的陰沉,一雙漂亮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葉青,像是怕葉青瞬間從房間消失一般。
“我問你,福滿酒家的事可是你下令做的?”李師兒在葉青對麵坐下,兩人隔著一張諾大的書桌對視著。
葉青本以為李師兒出現在自己的府邸,是因為耶律楚材傳話的緣故,並沒有想到,帶著一絲興師問罪樣子的李師兒,竟然是衝著福滿酒家一事兒而來。
“哦,那是我的屬下所為,怎麼了?”葉青的表情顯得很無辜,看在李師兒的眼中則是顯得很欠揍,但奈何李師兒如今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何況即便是完顏璟在世,她李師兒也不見得拿葉青這番可惡的表情有辦法。
“你到底想乾什麼?”李師兒一拍桌子,神情之間帶著濃濃的怒意與不耐煩,上身前傾帶著一絲壓迫的味道問道。
葉青的眼神飛快掃過李師兒前傾上身後,因為書桌抵押在胸前的飽滿變得更加的渾圓,搖了搖頭,像是要把剛剛視覺看到的景象搖出腦海,正視著怒容滿麵的李師兒,道:“一幅興師問罪的態度,可我……甚至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福滿酒家怎麼了?難不成跟你有關係?”
“你……!”李師兒自然察覺到了葉青的眼神剛剛掃視過她傲人的胸前,下意識的上身往後靠了靠,但那白皙的手掌依然是拍在桌麵上:“你少跟我裝瘋賣傻,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又在耍花樣。”
“我能耍什麼花樣兒?難道……耶律楚材沒跟你說清楚?”葉青不想在福滿酒家一事兒上多做糾纏。
果然,李師兒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葉青吸引到了事關複國、報仇一事兒上。
像是在斟酌葉青話語的真假,李師兒眯起自己的鳳眸審視著葉青,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感受到了你的誠意那麼就是真的,但若是……你敢在我麵前耍心眼兒,那麼我會隨時把讓步變成假的。”葉青淡淡的說道。
“那我怎麼知道你是真還是假。”李師兒不服氣的說道。
“你還有選擇的餘地嗎?”當著貌美如花的李師兒的麵,葉青不留情麵的說道。
李師兒的嘴角帶著一絲的冷笑,不屑道:“大不了到時候我跟你魚死網破同歸於儘就是了。”
書房內的氣氛慢慢變得有了些爾虞我詐的味道,特彆是隨著李師兒一句你想要什麼樣兒的誠意後,書房內瞬間則是充滿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味道。
“那就要看你李師兒為了幫完顏璟報仇複國,願意拿出多少誠意來了。”葉青皮笑肉不笑道,整個一奸詐陰險的老狐狸姿態。
明眸皓齒的李師兒也笑的極為虛假,眯縫著眼睛帶著微笑的麵具看著葉青:“你到底想要打什麼主意?堂堂燕王也會缺錢?還是說是為了燕京城的百姓短缺現銀,竟讓燕王都對我一個小女子做出妥協讓步了?”
葉青像是找到了李師兒的破綻一般,在李師兒說完後好整以暇的往椅背上一靠,嘴角含笑看著李師兒道:“燕京金人多過宋人,短缺銀兩雖然會造成一時恐慌,但燕京還有數萬鐵騎鎮守,就算是有人想要從中作梗謀取利益,則要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才是。”
“不錯,我確實私底下存儲現銀了,為的就是讓你燕王對我做出讓步。隻是沒有想到,你會在這麼快的時間做出讓步罷了。”李師兒也學著葉青的樣子往椅背上靠去,隻是相比於葉青靠在椅背上依舊是不動如嶽、穩如泰山的氣勢來,李師兒則是顯得嬌小可人、我見猶憐。
“一點兒私銀我葉青還沒看在眼裡,倒是其他我卻是尋覓已久。”葉青看著更像是故意擺出一副我見猶憐模樣兒的李師兒說道。
“好啊,本宮也沒有把這點兒銀子當回事兒。不過燕王想讓本宮把辛苦存起來的銀子拿出來,就必須得答應本宮一個條件。”李師兒自以為已經占據主動優勢,於是開始討價還價道。
“先說來聽聽。”葉青依舊是一幅以不變應萬變的法子,神色平靜道。
“放了福滿酒家的所有人,包括你命人去帶的王庭筠。”李師兒嘴角帶著勝利的笑容道。
“還有嗎?還是說這些就是你全部的條件?”葉青依舊是微笑滿麵,但此時卻是讓李師兒感到有一種羊入虎口的錯覺。
剛剛快要放鬆心神的李師兒,看著葉青一直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樣兒,心頭不自覺的升起警惕之心,但麵對葉青那滿麵微笑以及那無形逼人的勢時,不自覺的脫口而出道:“你我必須立下字據為證,你助我報仇複國,我給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榮耀,絕不可事後竊我大金!”
說完之後的李師兒,看著葉青露出一整排潔白的牙齒,瞬間有些後悔自己的輕率之舉,萬萬不該這麼快就把自己的底牌全部透露給葉青。
而此時葉青那從容不迫、悠閒淡然的模樣兒,也在一瞬間讓李師兒明白,原來自從進入葉青的書房後,葉青就已經在給她步步設套,就等著她傻傻的往裡鑽。
從一進入葉青的書房後,李師兒便開始展現出了盛氣淩人、興師問罪的姿態,相反葉青並沒有去壓製李師兒興師問罪、盛氣淩人的質問舉動,反而是步步退讓,給李師兒展現出了一幅萬事兒好商量、自己有求於人的錯覺,不知不覺就讓李師兒以為自己已經完全占據了主動優勢,更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備,不假思索的就把自己所有的底牌與目的全盤告訴了葉青。
而現在看著葉青那越發深邃的雙眸,以及那臉上越發陰險的笑容,李師兒卻發現,自己一股腦兒把自己所想要說的都完全說了出去,但葉青……卻是好像也說了一大堆,但又好像什麼也沒有說。
細細琢磨起來,李師兒卻是發現,自己的底牌跟目的已經完全告訴了葉青,但葉青的底牌跟目的……她還是一頭霧水、無從知曉。
啪的一聲,發現自己再次上當的李師兒,怒容滿麵的前傾上身再次拍著桌麵,惡狠狠的看著從容微笑的葉青,氣的有些發抖道:“你……無恥、陰險、奸詐……。”
葉青麵對李師兒的指責,臉上的笑容則是越發的燦爛:“若你隻有這點兒城府,就算是我願意讓步助你複國報仇,可你有多少把握能夠在吃人不吐骨頭的朝堂之上攝政金國?”
“這個不勞你費心,我隻需要在康兒成年前,替他守好他的帝位就足夠!”李師兒顯然被葉青戳中了致命之處,一時有些心虛的回應道。
這樣細微的變化自是躲不過葉青的眼睛,葉青也不去追問李師兒,是否在報仇複國之後有能力保住帝位。
看著野心被自己當麵拆穿後有些局促不安的李師兒,葉青上身離開椅背,雙手交叉在桌麵,看著對麵的李師兒,笑了下道:“乞石烈諸神奴雖然忠心耿耿,但他的缺點則是太過於耿直,除了對你與璟兒死心塌地外,幾乎便一無是處。戰場之上我也曾經與他交過手,性格過於耿直的他,完全不適合稍微複雜一些的戰場,說白了,乞石烈諸神奴隻是一個將才,需要有人告訴他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這也就是為何讓他單獨率軍作戰時,他敗多勝少的原因。”
“不要以為贏了乞石烈諸神奴幾次,你就有資格對他品頭論足了,彆忘了,你贏乞石烈諸神奴那幾戰,你敢說哪一戰沒有運氣的成分?都是僥幸罷了!”李師兒不服氣的說道,在她看來,忠心耿耿的乞石烈諸神奴甚至要比完顏陳和尚幾人更為有能力。
“彆忘了,戰場之上,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若不然的話,運氣又怎麼隻會眷顧那些善運籌帷幄之人?正所謂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乞石烈諸神奴正是那種善上陣衝殺,弱運籌帷幄之人。”葉青看著氣鼓鼓的李師兒說道。
看著李師兒不服氣的冷哼一聲,而後轉頭不再看他後,笑了笑接著說道:“乞石烈諸神奴……。”
“你到底想說什麼!”轉過頭的李師兒,看向葉青雙眼的瞬間,再次有種落入虎口的強烈感覺,甚至……她已經隱隱察覺到了,葉青連番提起乞石烈諸神奴,恐怕並非是為了說乞石烈諸神奴非帥才而善戰一事兒。
“我隻是想說……我一直有一個問題都極為好奇,且一直都沒有找到答案。”麵對李師兒那再次變得陰沉、咬牙切齒的表情,葉青繼續說道:“我一直都沒有想明白,當年璟兒禦駕親征,顯然不可能把燕京城,特彆是皇宮內的所有價值連城的寶貝帶走,而乞石烈諸神奴當時為了馳援璟兒,在棄守燕京離開時,也沒有辦法從我眼皮子底下帶走那些金銀珠寶等等財富,所以……這些都去哪兒了呢?”
“你……你問我我怎麼知道,或許你更應該去金國問乞石烈諸神奴,或者是你燒紙問問先帝才是,乾脆你自己下去問他就是了。”李師兒惡毒的說道。
看著嘴上說的惡毒,但神情顯得閃爍不定的李師兒,葉青也不去計較李師兒對自己的詛咒,不在意的笑了下,而後繼續說道:“本以為借著新建燕京的名義四處挖掘,我想無論如何也能夠找到一部分,但事到如今,我不單是一點兒都沒有找到,反而還使得燕京城出現了短缺現銀的現象,這情況無論如何按理說都不應該發生在我這個奪取他人之城的勝者身上。當年金國劫掠宋廷,可是沒少帶走那些價值連城的東西,但怎麼到了我這裡,那些價值連城的金銀財寶怎麼就平白無故的消失了呢?”
葉青一邊說一邊看著李師兒臉上的表情變化,直到他說完,李師兒都一直低著頭不說話,而後當李師兒再次抬起頭時,隻見李師兒的雙眼變得有些通紅,那一幅我見猶憐的模樣兒更是讓人心動。
也就恰恰在有些梨花帶雨的李師兒抬起頭、默默不語哀怨的看著葉青,就連久經沙場的葉青,都快要抵不住李師兒這幅柔弱無依的模樣兒時,書房的門口處響起了敲門聲。
劉克師額頭帶著細汗走了進來,看著除了李師兒與葉青便空無一人的書房,多少顯得有些驚詫,特彆是看到雙眼通紅,一幅像是受了極大委屈的李師兒後,劉克師剛到嘴邊的話卻是不知該怎麼說。
“直說便是。”葉青瞟了一眼梨花帶雨、無限淒楚的李師兒,心頭終於鬆了一口氣說道。
還有些顧忌李師兒的劉克師,再次看了一眼李師兒後才說道:“燕王,人都帶來了,就在議事廳。”
葉青默默的點點頭,而後扭頭看向李師兒,不等他說話,李師兒就冷冷的說道:“帶路。”
劉克師一愣,望向葉青,葉青再次點點頭,於是劉克師帶著葉青與李師兒,向著議事廳方向走去。
諾大的議事廳內,王庭筠顯得有些局促不安,他雖然已經想到了宋廷必然能夠通過福滿酒家找到自己,但沒有想到會這麼快,會快到他剛剛得知福滿酒家被查抄的消息,隨即就是他被宋廷官府的人帶到了燕王府邸。
一路上都沒有從宋廷那驚人的效率上反應過來的王庭筠,在被帶到燕王府的議事廳後,原本就有些發蒙的思緒此刻更是亂入雜草,既擔心宋廷會一下子找到皇後李師兒,同樣也擔心他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腳步聲臨近,隨著議事廳的大門被打開,當王庭筠看到李師兒跟隨著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一同走進議事廳時,腦海裡瞬間轟的一聲一片空白,他完全沒有想到,宋廷竟然把皇後也帶到了此處。
進來的三人之中,自然最為讓人矚目的便是那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兩鬢有些斑白、麵頰有些消瘦,使得整個臉龐看起來更為棱角分明,而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以及那雙深邃的眼睛,更是讓人有些不敢與其對視。
“你就是王庭筠?米芾的外甥?”葉青掃了一眼王庭筠,隨後便要在議事廳的主座坐下來,但卻是被進來後便一臉冷冰冰的李師兒搶了個先。
看著李師兒搶在葉青之前在議事廳的主座坐下,王庭筠的一雙眼睛差點兒瞪的掉在地上,更是被李師兒的這一舉動震驚的張大了嘴巴,簡直是難以置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
看著葉青在李師兒搶先坐下後,並未發怒,隻是隨意拉起旁邊的一把椅子坐下,內心震撼的王庭筠甚至都忘了回答葉青的問話。
直到劉克師捅了捅王庭筠,王庭筠這才反應過來,回答著葉青剛才的問話。
當王庭筠說完自己正是米芾的外甥後,葉青嘴角的笑容在王庭筠看來充滿了濃濃的諷刺意味。
不說話的葉青隻是淡淡的看著王庭筠,但卻已經讓王庭筠感到了陣陣的不安跟尷尬,隱隱之間,他有些明白,眼前的燕王為何會一見自己後,先是問他是否是米芾的外甥。
而接下來葉青的一句:“大家之戚也不過如此。”更是讓王庭筠滿麵尷尬,恨不得在葉青的注視下找個地縫鑽進去。
米芾也曾在如今的宋廷行都臨安為官,而後也曾在禮部擔任差遣,最終任淮陽知州而後死於任上,如此一輩子也算是為了宋廷鞠躬儘瘁,而王庭筠身為米芾的外甥,如今非但在金國為官,更為讓人感到荒唐的是,即便如今燕京都已經歸附宋廷,但王庭筠卻還依舊是對於金國忠心耿耿。
雖然王庭筠之舉,無法說其是忠奸不辨,或者是叛臣賊子,但最起碼在有了米芾這個大家親戚的關係後,王庭筠如今的處境多少是讓人覺得尷尬。
而在北地,像王庭筠這般生於金國、忠於金國的人則不在少數,甚至可以說,如今雖然整個北地都已經歸附宋廷,但其中又有多少宋人是真的感受到了歸附的欣喜,而又有多少人是迫於葉青的強權故作欣喜?
甚至在其中,恐怕還有為數不少像王庭筠這般,假意歸附宋廷,背地裡卻還想著要為金複國的宋人,一直在暗中做著一些複國的動作。
“本王與皇太後之間的流言蜚語乃是出自你口?”葉青直截了當的對王庭筠問道,眼神卻是緩緩從神情尷尬不已、惶恐不安的王庭筠身上轉到了李師兒的身上。
“做都做了還怕人言?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不等王庭筠回答,坐在主坐的李師兒就一臉不屑的說道。
葉青置若罔聞,目光在王庭筠與李師兒身上遊走不定,聽到李師兒的話後,葉青不以為意的笑了下,對著王庭筠繼續說道:“不管你是宋人還是金人,但如今燕京既然已經歸我大宋所有,而王庭筠你可知你此舉已經觸犯了朝廷律法?”
“怎麼?難道你還能封住天下所有人的嘴不成?”李師兒再次嗆道。
但葉青依舊不理會坐在比其他椅子大了一號椅子上的李師兒,就像是那寬大的椅子已經完全覆沒了李師兒,所以李師兒不存在一樣,繼續對王庭筠說道:“本王很納悶,你一直都在燕京,可你又是如何知曉臨安發生的一切的呢?俗話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讀書人說話做事也應該先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才是,可王庭筠你可曾去過臨安?”
一句讀書人說話做事兒也該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才是,不單是讓王庭筠麵紅耳赤,就連一旁的劉克師都顯得有些尷尬,畢竟,當年他可是自詡大宋最為清高、一心為民為社稷的讀書人,但如今卻是被葉青帶到了完全不同的另一條道路上,至於當年讀書時的初心,早就已經因為時事、局勢、現實而拋之腦後、尋也尋不得了。
自葉青問話起,王庭筠的目光便再也沒有往李師兒那邊望過一眼,就像是深怕自己望一眼的話,會因而牽連李師兒一般。
在葉青麵前,尷尬歸尷尬、惶恐歸惶恐,但讀書人的那股迂腐之氣依舊在,所以隨著適應了當下的環境後,王庭筠也漸漸變得從容了起來。
即便是麵對葉青那些咄咄逼人的問題,平複下來的王庭筠,也能夠開始自如的回答:“我與米芾是親戚不假,但燕王怕是忘了,我王庭筠出生之時這頭頂的天便是我大金國的天,所以我王庭筠自出生起,便隻知我大金國不知宋廷為何物。所以即便是考取功名,也是我大金國的功名,讀的也是我大金國的書籍,自然,忠的也是大金國。”
“至於燕王所說的事關燕王與貴國皇太後之間的流言蜚語,我想燕王怕是忘了一句俗語:無風不起浪。若是沒有這樣兒的事兒,燕王又何必怕這些流言蜚語?身正不怕影子斜,謠言止於智者,既然沒有,那麼這些謠言也就隻是謠言,那麼燕王又何必怕呢?”王庭筠說話時,不自覺的挺直了腰身,同樣,內心深處也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畢竟,葉青一介梟雄,既然能夠率領積弱多年的宋廷大軍戰無不勝,奪回大部分被金國占據的疆域,加上外界流傳的關於葉青的種種事跡,自然、也就讓王庭筠在不卑不亢的回答時,早就做好了葉青會惱羞成怒的心裡準備。
不過葉青的反應顯然要讓王庭筠失望了,聽到王庭筠的回答,葉青不怒反笑,神色依舊是輕鬆淡然,笑著對王庭筠問道:“那麼若是按你的說辭,那豈不是我現在也可以在燕京城散播本王與貴國皇後有染?反正是假的,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謠言止於智者,如何?”
而此時原本坐在主座上的李師兒,在葉青剛一說到與她有染時,就已經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睜開眉下眼、咬碎口中牙,豁然從椅子上起身伸開雙臂就像葉青的麵皮抓了過去。
但奈何葉青早有防備,伸手抵在了李師兒白皙漂亮的額頭上,使得李師兒雖是張牙舞爪但卻是胳膊太短,無法利用她那保養的極好的鋒利指甲撕爛葉青的嘴。
無奈之下的李師兒,不得不頭頂著葉青的手,開始用腳踢著葉青的腿來發泄心中的不滿。
“燕王就不怕此舉辱沒了自己的身份?”王庭筠臉色陰沉,帶著一絲的怒意質問道。隻是不知道這股怒意,到底是指葉青汙言穢語李師兒,還是氣憤於葉青此時此刻按住李師兒額頭的無禮之舉。
“那麼為何你就可以信口雌黃,我就不能隨意編排呢?怎麼?難道你覺得我沒有這個資格,還是說你覺得我沒有這個實力?”說道最後實力二字時,就見葉青突然一撤手,而後措不及防向前賣力拱的李師兒一下子就紮進了葉青的懷裡。
李師兒的嘴裡發出怒不可遏的尖叫聲,隨即撲打著趕緊從葉青的懷中掙脫而出。一陣的折騰使得此刻的李師兒喘著粗氣、麵色通紅,胸前更是此起彼伏的怒瞪著葉青。
王庭筠的臉色因為李師兒的狼狽變得更加的狼狽,緊閉著嘴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葉青的野蠻與強橫。
畢竟,他是為了金國、為了皇後才願意做不加驗證便散播謠言的小人,但葉青卻是明知不可辱而辱之的真小人,在他看來,這就是他與葉青最大的區彆。也是他覺得自己頂天立地,葉青當該受人唾棄的分彆。
緊閉嘴唇冷哼了一聲,而後傲然的抬頭望向遠方,不再理會葉青的咄咄逼人,在他看來,事到如今與葉青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口舌,而且他深信,自己即便是今日身死燕王府,但後世史書上,必然會為自己濃墨重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