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就在福滿酒家周遭圍滿了看熱鬨的過路百姓時,官府的人開始帶著挎著腰刀的捕快快速的向著這邊衝了過來,從酒家開始發生鬥毆再到他們趕到,如此迅速的動作不單是讓看熱鬨的圍觀百姓感到詫異,就是連同樣看熱鬨的葉青都感到有些驚訝。
不過略微思索便明白,今日發生在福滿酒家的這一切,顯然是早就下好的套,就等著福滿酒家往裡鑽了。
所以,民不與官鬥這句話,簡直就是至理名言。
看著已經沒有多少熱鬨可看,失去了興致的葉青便示意賈涉馬車繼續前往破陣營。
一路上二人不再說話,賈涉專心駕車,葉青默默坐在身後的車廂內,食指輕敲著窗沿,一會兒眉頭緊皺一會兒又是微微搖頭,隨即輕輕歎口氣,忽然說道:“李師兒手裡必然還有我沒有弄清楚的籌碼。”
駕車的賈涉微微一愣,手裡揚起的馬鞭也是僵在了空中,最後最後下意識的輕輕落在馬背上後,回頭說道:“燕王,如今金國皇後按理說已經翻不起任何風浪,即便是燕京城這點小風小浪也應該不算是什麼大事兒,為何您卻是一直……一直很看重他們這股力量呢?末將以為,就算是沒有李師兒替我們攻伐金國做師出有名,憑借我們如今的實力,拿下整個金國也不算是什麼大問題吧?”
“話雖是如此說。”葉青在車廂裡搖著頭,而後又繞到了車轅前與賈涉並肩而坐,看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好整以暇道:“可無論是之前我們奪回的河東還是河北,乃至山東、京兆府等地,終究是跟我們宋廷有著割舍不斷的聯係,終究是我宋廷疆域,如今不過是被金人占據了而後被我們重新奪回,也可以說我們奪回這些疆域是民心所向。而這燕京城包括那燕雲十六州,不管是如今的朝廷還是當年的大宋,都不曾染指過,金人在這些地方經營多年,百姓、民心與宋廷之間或多或少的都有著距離感,在情感認同上,他們也更為認同金人的統治,而非是我們。而這也就是為何,就連劉克師這般以戰後安撫百姓見長的,如今在燕京也遇到了不曾遇到的困難的原因。終究是與我們斷了近兩百年的聯係,想要他們認同我們哪有那麼容易。”
“而且您還得防備著蒙古人從中作梗?”賈涉似懂非懂的點著頭說道。
“不錯,蒙古人如今可謂是我們最大的敵人,若是我們不顧一切拿下金國,但卻給予了蒙古人南下的可趁之機,我們豈不是得不償失?所以李師兒對我們那些看不見的作用,遠遠要比看得見的作用重要很多。有了李師兒,我們才能夠名正言順,沒有李師兒……我們終究是外族入侵,勢必會激起普通金人百姓的反抗情緒,性質不同,如此所遇到的阻力也就不同。而這也是鐵木真想要得到李師兒的原因,畢竟,得到李師兒就等於已經拿下了半個金國。”葉青有些感慨的說道。
賈涉再次認同的點著頭,而後無意識的帶著一些疑惑著說道:“看來這個金國皇後對燕王您是真的很重要。不過末將也納悶了,您說她……雖說是金國皇後,可終究是一介女流之輩,而且如今夫君也已經死了,怎麼還會有那麼多人對她忠心耿耿?依末將來看,就算她還是金國皇後,就算是還有一定的影響力,但正所謂樹倒猢猻散,她李師兒又有什麼能耐能夠讓金國那些武將以及城內那檀州街、儒州街的豪門勳貴以她馬首是瞻呢?”
“這正是我想要知道的,李師兒手裡必然還有我不知道的其他籌碼。不然的話,我都難以想象,到底是怎麼堅韌的心誌,能夠讓她一直對複國以及攝政保持如此大的自信,既敢於跟蒙古人談判,又敢跟我在燕京玩這些逼迫我讓步的小把戲。”葉青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道。
賈涉倒是沒有多想的不假思索道:“可能就是因為燕王您是完顏璟的先生吧,所以才讓她敢在您麵前如此肆無忌憚?”
葉青默默的搖著頭,他才不會相信賈涉提到的這個蹩腳理由,而且就算是有這個原因,但自己自從回到燕京見到李師兒第一麵後,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在國家利益至上他葉青絕不會顧忌自己跟完顏璟的師生情誼,而且這番意思與自己的野心,也已經明確無誤的表達給了李師兒,她不應該不清楚才對。
“李師兒如今越是堅持,越是沒有一點兒灰心喪氣、越發的越鬥越勇,也就讓我越發的感覺到,李師兒手裡必然還有什麼隱藏著的籌碼,但為何她到如今還不動用這些籌碼呢?”葉青眉頭緊皺,越發覺得李師兒絕對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這個小娘們的城府顯然已經超乎了他的預料。
能夠讓李師兒有恃無恐,經過葉青的連番打擊,依然對替完顏璟報仇、複國,甚至是自己往後攝政金國抱有如此大的自信的理由,葉青如今就是想破腦袋也暫時想象不出來。
他不相信李師兒之所以如此堅韌自信,完全是因為檀州、儒州兩街的金國豪門勳貴,以及如今在金國依舊領兵的乞石烈諸神奴的支持,才會使得李師兒如今依舊是鬥誌滿滿、自信滿滿。
終究是還有著其他一些葉青不知道的東西,在支撐著李師兒,才讓其對於報仇複國攝政一直都抱有著極強的自信。
葉青苦苦思索的李師兒手裡還有的籌碼,如今也是李師兒最為頭疼的地方。
不錯,李師兒手裡確實有籌碼,而且這一籌碼足以讓任何人為之瘋狂,為其賣命效忠。
自然,也是因為這個“眾所周知”的秘密,才使得檀州、儒州兩街的豪門勳貴,寧願如今處在宋廷的治下,也不願意離開燕京。
當初完顏璟離開燕京禦駕親征,並沒有想到燕京城會輕易易主宋廷,而乞石烈諸神奴在棄守燕京時,也同樣因為城外宋廷大軍虎視眈眈,自然是無法攜帶更多的財物光明正大的離開燕京。
何況,當時他在宋廷大軍的圍困下棄守燕京的一個主要原因,便是要趕去西京救駕,所以他也無法帶上燕京城乃至皇宮內的財物一塊兒出城。
當年金人從宋廷擄掠了多少財富,那麼如今燕京其實就有多少財富,而這些財富大部分都被乞石烈諸神奴在棄守前的短短兩日內,轉移隱藏到了燕京城內的一些秘密地方。
豪門勳貴之中除了有人因為乞石烈諸神奴的棄守,要為將來反攻燕京做內應,同樣,也有一些人之所以留下來,是要守住這些財富不被葉青輕易拿走。
大量的金銀財寶要麼被埋在地下,要麼便是轉移到了其他豪門勳貴所處的府邸內,總之,在乞石烈諸神奴棄守燕京時,萬寧宮內曾經堆積出了如小山一般高的金銀財寶。
而這些金銀財寶在一夜之間於萬寧宮消失後,卻始終沒有機會流出燕京城。
完顏璟在明知自己無法在上京的叛亂中活下來時,示意完顏陳和尚等人護送李師兒一路逃向燕京方向,出了因為完顏璟篤定占據燕京的葉青不會加害李師兒等人外,自然也希望李師兒能夠利用那些財富做些什麼。
如今燕京城雖然沒有出現現銀短缺的普遍現象,但因為這些金人在大量儲備現銀的動作,也使得銀票在燕京乃至周邊遭到了一定的抵製與貶值,加上流動的現銀都被有心人儲存起來,也就使得如今劉克師一直沒有辦法在燕京把安撫一事兒完全順利的進展下去,總是有著一些阻礙讓他進退兩難。
葉青在當初攻下燕京時,第一時間便是命墨小寶、鐘蠶率種花家軍包圍萬寧宮,但除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文玩字畫等奇珍異品外,並沒有在萬寧宮發現太多金人當初從宋廷都城擄掠的硬通財富。
這雖然一直是葉青心頭的一個迷,但葉青也知道,緊緊憑借乞石烈諸神奴那一支大軍,是根本沒辦法把燕京城的那些金銀財富全部帶走的,何況當日黎明前離去時,在明亮的火把照耀與監視下,乞石烈諸神奴也沒有辦法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走那些財富。
不讓劉克師等人去動檀州、儒州兩街的豪門勳貴,葉青便是希望通過時間來放鬆那些豪門勳貴的警惕,從而在他們偷偷把一些財富偷偷運送出城時,能夠守株待兔的截獲。
可快要兩年的時間過去了,檀州、儒州兩街卻是沒有絲毫的動靜,燕京城的各個城門連續近兩年的嚴密監視與盤查,也是沒有截獲任何能夠讓葉青感到驚訝的財富。
所以金國遺留下來的奇珍異寶、金銀珠寶等等財富到底去了哪裡,葉青不知道,也一時之間在燕京找不到一個好的突破口去查找。
葉青這邊有些無法下手,李師兒那邊卻是發愁著如此的財富該如何繼續掩藏,以及又該如何在燕京發揮更大的作用。
大量的儲存現銀等硬通貨,李師兒便是希望借此把燕京城所有的金銀都控製在自己手裡,如此一來,一旦燕京城出現了大麵積的銀兩短缺現象時,葉青必然會想其他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而到了那時候她也就又有了籌碼逼迫葉青退讓。
“難不成葉青發現了什麼?”李師兒緊皺著眉頭,思索著完顏從恪來找她的原因,會不會是跟這件事情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