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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疆 青葉7 3096 字 27天前

何謂神權?神權為何會沒落?

答案很簡單,愚蠢愚昧的人越來越少,聰明的人越來越多。

而之所以愚蠢愚昧的人越來越少,正是因為書院的興建與窮苦人家的孩子開始越來越多的讀書識字,從而找到了另外一條可以出人頭地的康莊大道。

這條路徑不需要去向他人膜拜、祈禱,反而是全部要靠你自己的努力去達成,自身的一切決定了你人生的成敗。

顯然對於有獨立自我意識的人來說,在科舉之製上節衣縮食用功讀書,要比虔誠膜拜、奉獻自己的精神與肉體於神,要更能夠實際的掌控自己的命運。

為神重塑金身,神不見得便會眷顧回報於你。而為科舉開宗明義,命運的轉折也許就在拐角。

未知未解之事,神往往掌握著話語權,從而借此機會讓自己超凡入聖,而一旦未知未解之事,成了天下皆知的不是秘密的秘密,神往往會瞬間跌落神壇,變得再普通不過。

佛像的背後到底是神聖還是普通,即便是重塑金身後,佛像的背後往往平淡無奇,遠遠不如他寶相莊嚴的正麵,顯得能夠讓人心中不自覺的充滿膜拜與虔誠。

所以佛像的背後到底有什麼秘密?

新安郡王趙士誠跟唐婉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燕王葉青,夫婦二人的心頭,同時響起一個聲音:燕王不會是神叨了吧?怎麼會突然之間跟他們討論這些?他想乾什麼?

另外一人謝道清顯然這幾日已經習慣了葉青的神神叨叨,所以如今還能夠神色如常的喝茶、遊湖。

西湖水麵波光粼粼,陽光打在水麵上偶爾折射出刺眼的光芒,鶯歌燕舞的畫舫在湖麵上與他們擦肩而過,綠樹成蔭的岸邊,同樣是遊人如織,士子佳人成雙成對。

即便是在後世,當人們對於鬼神的敬畏開始慢慢變淡時,對於神佛的信任進一步降低的同時,則開始把一些奇奇怪怪、無法解釋的事務,越過神佛與外星人連接在了一起。

顯然,把解釋權主動的遞給外星球的天外來客,就如同百姓認知的外來的和尚好念經一般,在沒有對其熟悉時,往往會對更接近自己的一切產生不信任,反而是更為相信外來人的新奇言論。

不相信身邊熟悉的人,隻相信外來客所說的一切,如同每個人的青少年叛逆時期一般,父母在心中的信任與依賴感大大降低,外界新鮮的事務、新奇的理念輕而易舉的獲得了自己的信任。

而想要作為一個外來客,得到一個被自己征服的世界的百姓的信任與認同,顯然你需要在當地有威望,你需要在當地建立起影響力,你需要給予他們一定的利益,讓他們知道這些從未接觸過的事務,遠遠比舊有的世俗能夠給予他們更多的生活保障與出人頭地的機會。

“所以……。”葉青看著神色依舊茫然的趙士誠夫婦,頓了下後便繼續說道:“聖上估計最晚會在元日之後禦駕親征,而想要不同於當年韓侂胄的鎮壓,能夠徹底把其納入我大宋的版圖之中,不知新安郡王可否願意為朝廷儘一份力?”

“我?”趙士誠有些難以相信的指著自己,他不覺得自己在率兵打仗上有什麼天分,而且他這些年來,因為仕途多年來一直都不曾有起色,加上本就是被皇家疏遠的一脈宗室,所以已過半百的趙士誠,如今對於仕途的那份炙熱也早已經煙消雲散,隻能寄情於山水與人文樂事之中,要麼便是三五好友舞文潑墨一番。

而且特彆是稍微沾染了一些前些時日舒王父子一事兒後,使得趙士誠夫婦如今的行事則是更為的小心謹慎,如今隻想要能夠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就足矣。

今日若不是因為是葉青邀請他們夫婦遊湖,而是彆人邀請的話,恐怕趙士誠夫婦想也不用想的就會當即拒絕了。

“當然不是讓郡王率兵隨同聖上征戰,而是……想要借助郡王在文人士子之間的人脈關係,能夠在聖上平定西南後,由郡王來主持在自杞、羅甸,甚至是大理興建我大宋科舉書院一事兒。”葉青看著有些驚訝的趙士誠解釋道。

“這……。”趙士誠心頭有些猶豫,甚至是有些不理解,葉青為何會找自己,按理說,這種事情恐怕是有很多人都比他要有資格才是。

有些猶豫的趙士誠,麵對葉青平靜隨和的目光,不自覺的向著自己右邊的主心骨唐婉望去。

“妾身鬥膽,想問燕王為何要讓夫君……。”唐婉感受到趙士誠的目光後,輕微咳嗽了一聲後問道。

“論文采學識,我大宋能夠與新安郡王比肩者自然也不在少數,但那些文人士子,顯然並沒有新安郡王這般的身份與地位,自然,也就無法讓當地的百姓感受到朝廷對於他們的重視,所以思來想去,此事兒非新安郡王不可。”葉青笑著說道,語氣依舊是很隨和,但還是給人一種不容反駁的感覺。

如今已然是燕王,隨著史彌遠的下馬,葉青的一言一行,即便是還與從前沒有任何分彆,但因為局勢的變化,從而也就更加的凸顯出如今葉青在他人心中的威望,不自覺的開始超過從前。

而選擇新安郡王趙士誠,葉青自然是希望利用趙士誠的宗室身份以及他在大宋文人士子中的威望,從而既能夠讓大宋的一些文人士子願意以他馬首是瞻,也能夠在趙擴平定自杞、羅甸後,以趙士誠這個宗室身份,讓當地意識到朝廷對於他們的看重。

差遣一個家境貧困,毫無身份地位、人脈影響力的人前往自杞、羅甸,即便是這個人才高八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對於眼下自杞、羅甸的愚昧百姓而言,無異於對牛彈琴。

大字不識一個的他們顯然既不會在乎,也絕不會理解你的學識與才華,是多麼的與眾不同,他們更為在乎的是,你的身份地位是否足夠讓他們願意聽令行事,是否能夠讓他們在短時間內得到切實的好處與利益。

大宋宗室本就不多,若是距離朝廷的權利太過於接近的宗室,像舒王父子這般的宗室的話,顯然還會讓朝廷心生憂慮,會不會有朝一日養虎為患?

所以在葉青看來,如今適合在趙擴征戰西南後,留下來助自杞、羅甸那些會寫自己的名字,會數數的百姓一臂之力的最佳人選,唯有宗室新安郡王趙士誠一人合適。

看著依舊有些猶豫不決,以及還沒有弄明白葉青為何獨獨青睞他的新安郡王,葉青想了下後繼續說道:“朱熹已經前往北地,否則他同樣也是一個不錯的人選,隻是因為年紀較大,如今已然不適合四處奔波。何況……並非隻是要單單負責自杞、羅甸建造書院,而是包括成都府路、潼川府路、夔州路,廣南西路這四路,一同交由新安郡王來負責。”

“整個西南的書院?”唐婉顯然要顯得比新安郡王還要知曉大宋疆域的地形,在葉青說起那四路時,她的腦海裡已然形成了一幅畫麵。

成都、潼川、夔州、廣南四路各自接壤,從而也就形成了一片廣袤的西南疆域,所以若是真如葉青所言,把整個西南的書院都交由新安郡王來負責,那麼若是說趙士誠依然還不心動,那就是在騙人了。

“不錯,正是如此。”葉青確定的說道。

“可……聖上……。”唐婉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畢竟剛剛發生了舒王父子一事兒,加上舒王父子又是在到達臨安的第一日,就秘密來到了他們的府邸,所以此刻不管是趙士誠還是唐婉,都不太敢相信,趙擴會對他們夫婦二人不聞不問,反而還給予他們更為重要的差遣。

雖然談不上是包庇舒王父子的同黨,但終究是在信王府發生事情的前一天,舒王父子是在他們的郡王府邸過的夜,所以新安郡王趙士誠跟唐婉,即便是葉青說的言之鑿鑿,但他們已然是將信將疑,實在是不敢相信,在他們認為仕途已經是絕路的情況下,竟然會突然之間眼前一亮,出現了柳暗花明的轉機。

“聖上那邊郡王不必憂慮,葉某會幫郡王說項。所以若是郡王願意,恐怕今日起就要開始籌劃學院一事兒了,而且此四路大部分民風與中原多有不同,郡王恐怕需要做好十足的準備才行。”葉青淡淡的說道。

葉青相信,隻要郡王應下了這個差遣,那麼加上之前收留舒王父子一事兒對於趙士誠的負罪感,從而也將會使得趙士誠在建立書院一事兒上,會比任何人都要顯得上心。

“至於建立書院所需的錢銀,郡王更是不必擔心。”葉青望著越來越近的岸邊景色,回頭繼續說道:“我大宋本就富裕,加上如今史彌遠已然被朝廷問罪,國庫因而也變得更加的充足,所以銀子的事情絕不是問題,問題是……如何能夠讓落成的書院裡坐滿了學子。”

葉青自始至終不曾提及過所謂戴罪立功四個字,但在此刻,他能夠從趙士誠的臉上,看到戴罪立功的急切,甚至就連旁邊的唐婉,在此刻也顯得是躍躍欲試。

葉青對於他們夫婦二人,從最初認識到如今是隻有恩惠給予,所以在祛除了趙士誠夫婦二人的擔憂,以及他自己親口保證來說服趙擴後,趙士誠跟唐婉也就如同去了一塊兒心病一樣,心裡頭的大石終於是放了下來。

“若是燕王能夠讓聖上消除對趙某的不信任,趙某必將竭儘全力在西南建造讓燕王以及聖上滿意的書院,並保證會聯絡到更多有學識的士人,隨同趙某一同前往西南各地講學。”趙士誠看了一眼微微點頭的唐婉,隨即起身對葉青行禮說道。

“那自然是再好不過,若是聖上得知郡王願意幫他,自然也會十分高興。”葉青端起茶杯,示意趙士誠坐下說話。

船緩緩的靠向西湖岸邊,人潮擁擠的碼頭處,充斥著各種表情的紅男綠女,士子佳人,但不管如何,來到西湖所在之地的人們,顯然都是為了追求心靈與精神上的輕鬆與寫意。

而對於趙士誠夫婦來說,今日的西湖美景,顯然要比他們夫婦任何時候看到的美景都要美上幾分。

對於他們夫婦而言,在臨安城發生了諸多與宗室有牽連的事情後,臨安對於他們夫婦已然不是一個理想的居所之地,所以此時看著西湖的美景,自然也就多了一份珍惜。

至於他們夫婦在前往西南後,會在哪裡尋求居所,而後在哪裡過完他們的下半輩子,葉青並不需要給他們意見,何況,西南四路與皇家宗室之間向來有著密切的關係,這對於新安郡王夫婦而言,也並不是一個艱難的選擇題。

時間在指縫間無聲的緩緩掠過,但又總是在人們不易察覺間快速的飛奔著,時光飛逝與時日難熬向來就是如此,在人們的矛盾糾結中,依舊自我的前行著。

李鳳娘也從來沒有像像現在這般在意時間,也從來沒有像此時這般,感歎時間的奇妙無比。

葉青那塊一直戴在手腕上的手表,此刻被李鳳娘拿在手裡,鳳目緊緊盯著那秒針的走動,神情顯得極為專注與認真。

而所謂的一分鐘,在李鳳娘此刻看來,又是顯得那麼漫長,甚至讓李鳳娘有些懷疑,葉青所說的每一分鐘,在這所謂的秒針的驅趕下,走一圈需要的時間真的都是一模一樣嗎?

李鳳娘很懷疑那秒針在她不注意的情形下,會加速的往前飛奔,而當她開始緊盯秒針時,仿佛那秒針像是察覺到了似的,又開始變得規律而緩慢了下來。

一炷香、一盞茶、一個漏刻,都被李鳳娘無聊的拿來驗證著所謂的秒針是否有快有慢,但到最後,她依舊是一頭霧水,沒有得出任何的結論來。

秒針不緊不慢,分針幾乎是毫無察覺的挪動,而那稱之為時針的指針,就像是被定格在哪裡一樣,總是看不到它走動,但它卻總是在不知不覺間越過了一格又一格。

頭頂的月亮在中秋之夜總是顯得極為特彆,甚至是讓人們有些分不清楚,朦朧的月亮到底是因為節日的氣氛變得多了一絲詩意,還是因為月亮原有的詩意才有了特彆的中秋之夜。

相輔相成一般,燕王府的中秋之夜在今年也顯得極為的與眾不同。

除了皇太後李鳳娘難得的駕臨燕王府之外,甚至就連當今聖上,也在今夜趕到了燕王府裡,隻是如今並未在後花園內陪同李鳳娘、葉青兩人賞月。

與李鳳娘不同的是,在短短的數日裡,趙擴已經來過燕王府裡好幾次,甚至即便是葉青不在府裡,趙擴都會在燕王府逗留好久,而後才會要麼若有所思,要麼是頗為興奮的離開燕王府。

而如今隨著虞允文時隔多年再次回到臨安後,趙擴也終於是見識到了葉青麾下真正的得力手下。

年級與葉青相仿的虞允文,文質彬彬之間又帶著一絲的睿智與沉穩,相比較於葉青舉手投足之間的淩厲鋒芒來,儒將的稱呼顯然放在虞允文的身上更為合適一些。

也正是因為葉青對虞允文的看重,以及虞允文自身展現在趙擴跟前的氣質,讓趙擴在第一眼看到虞允文時,心頭就充滿了一種滿滿的信任感。

西南的地圖在這幾日內,早已經被墨小寶、鐘蠶弄好,如今虞允文、鐘蠶、墨小寶三人眾星捧月般圍在趙擴的身邊,向趙擴介紹著如何攻打自杞、羅甸甚至大理國的計劃。

廣南西路在葉青回臨安前,就已經把由曹北海、李域二人所率的大軍差遣至此,所以當下幾人想要研究的,自然是如何從成都府路率軍進入自杞、羅甸,而後一直南下。

議事廳內幾人討論的頗為激烈,甚至時不時的趙擴還會插上幾句話,不管是一些外行話還是一些稍微能夠貼近要害的問題,虞允文三人都會在趙擴麵前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議事廳內熱火朝天,而後花園則就要顯得頗為閒情逸致,李鳳娘不再盯著手中的手表,反複戴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感受著那沉重的重量,最後像是失去了最後的一絲好奇與興趣,而後遞給了葉青。

看著九點一刻的指針,葉青這才把手表戴在了手腕上,而後說道:“廣南西路有曹北海、李域兩人率大軍等候,而鐘蠶與墨小寶則率種花家軍隨趙擴出征,至於虞允文……在幾日之後便會先行前往成都府路集結其他幾路大軍,而後原地等候趙擴他們到來……。”

“我不管你給擴兒指定何人跟隨他禦駕親征,總之……我隻有一個要求,擴兒若是受了半點兒委屈,你葉青就等著給我滾出臨安。”李鳳娘深吸一口氣,高聳的胸口瞬間風光無限。

而葉青好幾次想要拉李鳳娘的手,但都被李鳳娘因為趙擴還在前廳而拒絕。

而且除此之外,這也是自從葉青回到臨安在杏園相聚過一次後,兩人難得的再一次在宮外聚首。

“隻要趙擴不胡來,由虞允文墨小寶他們來率兵打仗,那麼便不會出任何問題。”葉青胸有成竹的說道,而後想了下後道:“本來打算先跟趙擴提及此事兒,但眼下看來恐怕很難有機會跟他說起了……。”

李鳳娘不由得笑出了聲,她當然明白葉青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畢竟,就在剛剛不久前,葉青在前往自家議事廳,想要看看趙擴他們會如何策劃在西南作戰的計劃時,竟然是最後被趙擴以軍國大事、不參與的人不必知曉為由,從而把燕王給趕了出來,而後便是歎著氣陪著李鳳娘在此賞月。

“說吧,聖上不聽,但本宮還是願意給你這個燕王幾分麵子。”李鳳娘忍著笑意說道。

“原本虞允文一人就足以做好所有的戰後差遣,但因為西南不同於中原的民風,加上若是想要以科舉來讓百姓相信,寒窗苦讀比誦佛念經更能夠改變命運、出人頭地,所以我打算……讓新安郡王夫婦一同跟隨前往西南興建書院。”葉青看著李鳳娘的側臉說道。

“他們夫婦同意了嗎?”李鳳娘淡淡的瞥了一眼葉青問道。

自從舒王父子一事兒後,李鳳娘便對於新安郡王夫婦總是感覺心裡有些不舒服,雖然說那日新安郡王夫婦,在意識到了舒王父子來到臨安後,可能並非是朝廷之意,從而也在第一時間去找葉青告知實情。

但即便是如此,如今李鳳娘對於新安郡王夫婦,依舊還是覺得不太滿意,所以當聽到葉青打算給予趙士誠如此重要的差遣時,雖然表麵上沒有說什麼,但心裡還是不太願意讓趙士誠再過多的參與朝堂政事。

“自然是同意了。”葉青看著李鳳娘的半邊臉頰,時刻注意著一些細微的表情,由此來判斷李鳳娘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為什麼你會選擇他們?若是論起學識來,大宋才高八鬥者恐怕隨便都能夠找出一籮筐來,為何就……非要是新安郡王?”李鳳娘語氣依舊平靜的說道。

“因為他們是被皇室疏遠了的宗室,恐怕這輩子、下輩子甚至是下下輩子都很難再接近皇室權力的中心了。而也正是因為他們被皇室疏遠,但他們又有皇室的身份,從而也使得他們成了最佳人選。”葉青平靜的說道。

“去那些蠻夷百姓麵前做狐假虎威嗎?”李鳳娘淡淡的問道。

葉青默默的點頭:“正是如此。”

李鳳娘不自覺的再次歎口氣,而後微微仰頭看著那皎潔的明月,中秋節之夜的圓月,顯然在此刻倒是頗為能夠給她不平靜的心緒帶來一絲祥和,隻是就在李鳳娘遙望那皎潔的明月時,北地卻是罕見的開始在這一夜飄起了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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