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擴顯然並沒有想到,葉青竟然已經知道了今日帶他來信王府的目的,神情顯得極為震驚的看著從容不迫的葉青,趙擴的心開始不由自主的往下沉。
“你早就知道了?”趙擴不由自主的張嘴問道,隨即也緩緩站了起來。
韓瑛神色凝重,內心同樣是沉重無比,葉青雲淡風輕的表現就足以說明,趙擴今日精心設計的這一切,其實早就已經被葉青知曉,而若是再聯想剛剛葉青在趙擴麵前說的那番話,此時的韓瑛瞬間有種不寒而栗、頭皮發麻的感覺!
唐宗宋祖、稍遜風騷八個字在韓瑛的耳邊不停回蕩,連太祖若都不放在眼裡,甚至期望有一名雄才大略堪比劉徹、李世民的君王,而剛剛又否決了趙擴有堪比劉徹、李世民的野心與能力,那麼整個大宋朝廷,除了他葉青之外,還有誰有這樣的雄心抱負?還有誰有機會有能力堪比劉徹、李世民!
相比較於韓瑛的神色凝重,謝道清此時則是顯得極為的緊張跟迷茫,她完全不清楚,今日原本是君臣遊玩的閒情逸致,為何就突然之間演變成了眼前這幅劍拔弩張的場景。
葉青看著震驚的趙擴,緩緩邁步靠近趙擴,但不等他靠近,韓瑛一個箭步便搶先擋在了趙擴的前頭,伸開雙臂護著身後的趙擴,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就連說話的語氣都因為緊張而帶著一絲的顫抖。
“燕……燕王……你……你想要乾什麼?”韓瑛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知道嗎?你這是謀反,是是是……大逆不道。”
她從來沒有想過,麵對一個人竟然能夠給她一種,像是麵對排山倒海的滔天巨浪似的那麼巨大的壓迫感,整個人在廊亭內,不由自主的被葉青身上那股氣勢,擠壓的不自覺的帶著身後的趙擴連退了好幾步。
葉青在距離張開雙臂的韓瑛麵前緩緩停下,臉上依舊是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而後視線略過韓瑛那張充滿了緊張的蒼白臉頰,看著雨地裡跪著的衛涇,緩緩道:“讓趙師夔進來吧。”
衛涇抬頭,滿眼殺氣卻被雨勢所模糊,但看著被韓瑛護在身後的趙擴,扭頭衝他點點頭後,便立刻領命往外跑去。
隨著衛涇離開,葉青仰天長籲一口氣,而後緩緩道:“孟子曰: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殺人者人恒殺之,謀人者人恒謀之。聖上可知道,當你在算計彆人的時候,其實彆人也在算計你。怎麼?難道現在真要躲在一個小姑娘的身後,連麵對我都不敢麵對了嗎?”
“朕有何不敢?”趙擴伸手緩緩推開身前的韓瑛,深吸一口氣說道。
沒有理會韓瑛那擔憂緊張的神色,趙擴深吸一口氣,不得不說,在衛涇來之前,葉青那番問他可有雄心比肩劉徹、李世民的話語,還是激起了他趙擴的要強之心。
麵對著趙擴推開韓瑛與他麵對麵相立,葉青深邃的眼眸中竟然是閃過一絲讚許,而這絲讚許雖一閃而過,但依舊還是被趙擴以及韓瑛捕捉到,甚至韓瑛恍惚之間,還以為自己的視線出現了錯覺。
“不錯,肩頭上還算是有一份擔當,不算是太讓臣失望,如此也就不枉今日發生的這一切了。”葉青乾脆直接讚許著趙擴道。
“你什麼意思?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原本還有些緊張的趙擴,此刻因為葉青的從容不迫,也漸漸放鬆了下來,但他很想知道,葉青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想要聯合趙師夔對他動手了。
“我什麼時候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發生的一切,能夠讓你認識到,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非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就足夠。若一個君王,都無法明辨是非,分不清楚誰忠誰奸,這不單是他一個人的悲哀,更是整個天下百姓的悲哀。”葉青雙手背後,不遠處開始傳來嘈雜的腳步聲,葉青歎口氣後繼續道:“你在算計彆人的時候,不代表彆人就不會算計你。你信任趙師夔,但趙師夔值得你信任嗎?”
“誰說朕信任他了?朕難道就不能利用他來對付你,然後讓他做朕的替死鬼?”趙擴冷笑一聲,嘴角也扯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還有呢?”葉青淡淡的問道。
“難道這還不夠嗎?隻要朕除去你這個心腹大患,再以趙師夔給天下人做個交代,朕豈不是照樣能夠平天下?”趙擴開始態度變得有些強硬起來:“不錯,你燕王對北地的安穩固然重要,但朕難道就想不到,一旦除去你之後,北地會因此而動亂嗎?錢象祖、趙師淳、李立方以及謝深甫,在今日一早都已經帶著朕的密旨前往北地安撫民心與軍心。為了對付你燕王,朕是不惜興師動眾,幾乎把整個朝堂都朕調動起來,就為了對付你燕王一人,你難道不應該感到欣慰嗎?”
“史彌遠你打算如何處置?既然你能夠想到用整個朝堂來對付我,那麼事後朝堂之上少了我牽製史彌遠,對你來說,豈不還是一個心神不寧的隱患?”葉青竟然是認同著趙擴的話語,點點頭繼續問道。
“你是在考校朕嗎?”趙擴嘴角的不屑在漸漸擴大,如今的他麵對葉青反而不再感到緊張與害怕,甚至還有喜歡這種針鋒相對的緊張感:“史彌遠雖然是朝堂大患,但比起你燕王來,朕也要能夠在兩者之間分得清楚孰輕孰重才行。隻要除掉你燕王,朕在朝堂之上的聲威必然大漲,而想要對付史彌遠,朕隻要把吏部掌握在手後,史彌遠不就成了無牙的老虎,還不是任由我擺布?”
“史彌遠會給你這個機會?”葉青笑著說道,而此時的廊亭外,大批的殿前司、侍衛司的兵士,在左雨、左蛟的率領下,簇擁著趙師夔快步靠近。
“臣趙師夔奉命捉拿叛黨葉青,請聖上下旨。”趙師夔丟掉了手裡的雨傘,噗通一聲跪在雨地裡說道。
趙擴看著雨地裡恭敬的趙師夔,嘴角帶著一絲得意的望向葉青:“據說當年沂國公趙汝愚,就是因燕王授意,而後被鴆殺於大理寺。所以如今,燕王會做何選擇呢?”
隨著趙擴的話語說完,渾身濕漉漉的衛涇,便端著一個木盤快步走進了廊亭內,一壺鴆酒與一把匕首赫然置放於木盤之中。
廊亭外趙師夔依舊是跪在雨地裡,沒有趙擴的命令,顯然他不敢隨意起身。
距離趙師夔身後不遠處的左氏兄弟,此時因為甲胄在身的緣故,隻是靜靜的站在大雨中,豆大的雨滴落在甲胄之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四周如今已經圍滿了殿前司、侍衛司的兵士,腰間的弓弩雖然未被拿起,但此刻還是能夠感受到,濃濃的肅殺之意已經充斥在整個院子裡。
韓瑛有些緊張的看著依舊是隨和微笑的葉青,趙擴一雙眼睛,此時充滿了冰冷,同樣是緊緊盯著葉青,謝道清立於一旁,嘴唇不知道動了多少次,但此刻看著眼下不利的形勢,心亂如麻之下也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燕王這些年的功勞……朕絕不會忘記,但奈何……朕要為大宋的江山著想才是。所以燕王,請選擇吧。”趙擴微微皺眉,事到如今,他真的看不出來,葉青為何還能夠如此的從容不迫。
如今整個信王府已經是天羅地網,即便是臨安城外有葉青的八千種花家軍兵士,但眼下又能怎樣?不還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這麼說來,這些都是為我準備的了?”葉青微微挑眉,轉頭看著一旁的衛涇,而後從容的伸手,拿起了衛涇所托木盤的那把明亮的匕首。
“不要。”謝道清突然驚叫一聲,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葉青跟前,臉色蒼白的緊緊抓住葉青拿著匕首的手,回頭對趙擴急急說道:“敢問聖上,燕王犯了何罪?敢問聖上,可還記得臨安曾流傳的那些聲音,若沒有燕王北伐,大宋又豈會有今日!如今聖上卻要拿燕王立威,難道就不怕天下人與朝堂百官為此而感到寒心嗎?”
謝道清看著趙擴的臉色充滿了哀求,雖然她在質問趙擴,但給趙擴的感覺卻是,希望趙擴看在這兩年他們之間友誼的份兒上,能夠放過葉青。
“剛剛朕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趙擴微微扭頭,不願意去麵對謝道清那哀求的目光,而謝道清的目光,也在趙擴避開後,求助的望向了韓瑛。
“聖上難道忘了,韓瑛是如何進宮……。”謝道清看著側過臉的趙擴繼續說道。
但就在此時,卻是感覺自己的手背,被一隻帶著溫熱的手輕輕拍了幾下,回過頭隻見葉青雙眼充滿了感激與溫柔,看著她淡淡說道:“你看我像是自尋短見的人嗎?”
剛剛謝道清在他拿起匕首之時,突然衝上前阻止葉青的舉動,還是讓葉青不自覺的感到了一陣溫暖,甚至是心頭有些感動,在這個時候,謝道清竟然還敢站出來維護自己,為自己在趙擴跟前求情。
“聖上已經格外開恩,賜你葉青自儘,留個全屍。葉青,你還在等什麼!”渾身濕漉漉跪在雨地裡的趙師夔,此時的心頭比任何人都要著急。
隻要葉青一自儘,那麼這一切都將在掌握之中,更為重要的是,他也就不怕城外的種花家軍會聞訊趕來救援葉青。
“你難不成還要抗旨,還是說,你還以為會有人救你嗎?”趙師夔看著麵色沉靜的趙擴,心裡頭是更為焦躁,急忙高聲暗示道:“葉青,不妨告訴你,城外你所率的八千種花家軍,如今已經投降了,他們絕不會趕來救你的。”
像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一樣,趙師夔的後半句話,頓時讓趙擴心頭一驚,立刻意識到,若不趕緊解決了葉青,一旦援兵到來,恐怕就很難收場了!
“燕王,朕……。”趙擴回頭看著葉青沉聲說道。
但葉青則是低頭毫不理會,像是沒有聽見趙擴的話一般,輕輕地拍了拍謝道清手,而後柔聲說道:“放心,我不會自儘的,如今不過是好戲剛剛開始而已。”
看著葉青那雙溫柔且堅毅的眼神,謝道清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在葉青衝她用力的點頭後,才緩緩放開葉青拿著匕首的手臂,不過一雙眼睛則是緊緊的盯著葉青手裡的匕首,內心已經打定主意,隻要葉青一旦把刀尖向內,自己就立刻撲上去給奪過來!
“聖上以為眼前的一切就是真相嗎?以為隻要我葉青在你麵前自儘了,那麼一切就算是徹底結束了嗎?”葉青把玩著手裡的匕首,微微歎口氣,而後轉身看著依舊是跪在雨地裡的趙師夔,道:“趙師夔,本王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若你現在撤掉這些兵士,我可以保證你日後相安無事。但若是你今日執意要助紂為虐,被人利用,那麼到時候就算是聖上恐怕也救不了你!”
”放肆!你葉青如今乃是我大宋叛賊,你的罪行已經完全被聖上知悉……。“趙師夔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反駁道。
葉青不等趙師夔說完話,便把目光轉移到了左氏兄弟的身上,繼續淡淡說道:“你們兄弟二人真的想好了,一定要跟著趙師夔繼續走下去嗎?”
“放肆,葉青你這是汙蔑!左氏統領是聖上所信任的殿前司、侍衛司統領,是因為聖上的旨意來捉拿你這個叛賊,本國公隻不過是帶他們前來……。”趙師夔跪在雨地裡,神色瞬間變得有些不自然。
顯然,在趙師夔看來,此刻的葉青還在做困獸之鬥,想要通過左氏兄弟已經暗地裡與自己的關係,來離間挑撥聖上對他的信任。
不過當葉青點出他與左氏兄弟之間的關係之後,趙擴的一雙眼睛便立刻掃向了左氏兄弟身上,而跪在雨中的趙師夔,也因為趙擴那帶著一絲淩厲之勢的眼神,神情瞬間變得有些驚慌。
趙擴看著神情之間閃過一絲慌亂的趙師夔,以及不遠處的左氏兄弟,瞬間有些明白,為何母後李鳳娘,會在這幾日裡把勤政殿、慈寧殿等他們母子經常出入的地方的侍衛兵士,都換成了皇城司的人,原來這一切都跟左氏兄弟有關!
“榮國公、左雨、左蛟,燕王所言可是真的!”趙擴站在廊亭內向前一步,語氣變得有些淩厲。
而就在趙擴質問趙師夔三人時,院子中間那些頂盔摜甲的兵士中,夏震的神情開始變得越來越陰沉,一隻手也開始在人群中,緩緩摸向了自己腰間的弓弩。
(PS:穩著點來吧,還是想把接下來的這段情節寫好,因為這段情節中,還有其他我想要傳達的信息,這一章其實都已經有些著急了。希望大家見諒。要是有很心急想要看這段情節的朋友,我建議不妨養幾天再看,這本書就是這樣,鋪陳太多、進展太慢,而且還比較正,所以爽點就少。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