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國使臣到達臨安的消息第一時間便被朝廷,以及身處杏園的葉青與李鳳娘等人知曉。
但令人不解的是,在大理國陳英與高樂率領下的使臣團,並未在第一時間前往皇宮覲見大宋皇帝趙擴,反而是兩人毫不避嫌的來到了燕王府拜會。
不過顯然燕王還算是一個頗為識趣之人,知道在臨安誰才是真正的“主人”,所以為了照顧朝廷跟聖上趙擴的顏麵,即便是大理國使臣在燕王府門外想要求見燕王,但燕王府裡都一直以燕王不在府裡、外出為由拒絕與大理使臣見麵。
這一幕自然而然的在第一時間傳到了史彌遠等人的耳裡,而後又透過他們同樣是在第一時間傳到了宮裡的勤政殿內。
杏園裡,青丘不知道從哪裡給葉青找來了一個鳥籠,裡麵則是關著一雌一雄兩隻黃鸝,雄性的黃鸝不等葉青走近,便開始清脆悅耳的叫了起來。
後花園內不遠處的李鳳娘與竹葉兒,看著在青丘的殷勤下,葉青頗有興致的逗弄著籠內的黃鸝,不自覺的兩人俱是一臉鄙夷神情。
剛剛由竹葉兒稟奏了大理使臣團一事兒的李鳳娘,最終還是有些看不過去燕王的悠然自得,走到跟前問道:“你不知道臨安城發生了什麼嗎?”
“發生了什麼?大理使臣團跑到我府邸要見我一事兒嗎?”葉青繼續興致勃勃的逗著黃鸝道。
“你是在顧忌朝廷跟聖上的顏麵?”李鳳娘的視線,同樣是看著鳥籠內那一雌一雄兩個黃鸝問道。
依舊故我的逗著鳥籠內的黃鸝,葉青不以為意的說道:“你不想惹事兒,但不代表事兒就不想惹你。”轉過頭看著微微蹙眉瞪著自己的李鳳娘,緩步走進廊庭道:“勤政殿丟失我上的奏章一事兒,就足以說明,有人已經開始迫不及待的在挑撥我跟朝廷以及聖上之間的關係。而大理使臣在來到臨安後……即便是有求於我,那是不是更應該懂得如何討好我才是?”
“你什麼意思?”跟上來的李鳳娘隱隱有些明白葉青的用意,但還不算是明白的透徹。
“沒什麼意思,若是你有求於人,那麼你豈會陷你所求之人於左右兩難中?大理使臣難道也分不清楚上下尊卑的從屬關係嗎?來到臨安第一時間就無視我大宋朝堂跟聖上,偏偏要明目張膽的跑來見我,他們難道不清楚,我若是第一時間見了他們,會引得朝廷跟聖上不滿嗎?再說了……。”葉青伸手拉住李鳳娘的手,有些嬉皮笑臉道:“大理蠻夷顯然是居心叵測,何況我身處杏園溫柔鄉,又有美人兒相伴,哪有時間去見他們。”
李鳳娘風情的白了一眼葉青,沒好氣的甩掉葉青的手,在旁邊坐下來,微微歎口氣,道:“若是換做旁人,恐怕早就被大理使臣無視朝廷跟聖上的舉動,惹得虛榮心高漲,被捧得恐怕早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葉青也跟著歎口氣,接過竹葉兒遞過來的茶杯,想了下後緩緩道:“當年我與韓侂胄、史彌遠曾一同出使大理國,想必你也知道,我們三人這一路上可謂是各懷鬼胎、明爭暗鬥。不論是還未至大理時,還是到達大理後,可並不像是表麵上那麼的平心靜氣。”
李鳳娘看著葉青,心頭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她依稀記得當年葉青三人出使大理國,在朝堂之上好像還引起了不小的波瀾,但最後因為大理一行還算是頗為圓滿,所以朝廷也就沒有理會那些風波,從而也就使得,葉青、韓侂胄、史彌遠三人一同出使大理一事兒,被認作了是三人在朝堂之上共同崛起的第一步。
如今葉青已經貴為燕王,史彌遠已經是身居左相,韓侂胄則因為謀反一事兒被誅,雖然說如今已經是物是人非,但當年三人出使大理一事兒,很多時候還是會被其他官員拿來在私下裡偷偷議論。
自然,在其中有人會認為葉青、史彌遠、韓侂胄三人,在出使大理前彼此私交還算是不錯,隻是後來隨著三人在朝堂之上慢慢崛起後,因為彼此利益與誌向的關係,才使得的三人漸行漸遠,最終是分道揚鑣,甚至是成了朝堂之上對手。
史彌遠專注於經營朝堂,多年來始終不曾更改過目標,在最初也是被人認為,雖然家世背景頗為強勢,但在他們三人之中,也是仕途之路升遷最為緩慢的。
韓侂胄同樣是家世背景強大,不管是朝堂之上還是軍伍之中都頗具有威望與影響,早年時從軍,後來則是走向朝堂,被看做三人之中升遷最快,仕途之路也最為平坦的一個。
而後來的發展,也恰恰印證了這一點兒,韓侂胄最終也成為了三人之中,最早權傾朝堂的左相,當年之強勢,已經是完全蓋過了葉青與史彌遠。
而葉青則是從一開始便不被人看好,既沒有像前兩者的家世背景,朝堂之上也沒有強大的後盾,而且還是一個禁軍都頭的出身,所以三人之中,葉青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濫竽充數的。
但奈何也正是因為葉青的不被人看好,竟然在軍伍之中強行走出了一條屬於自己的仕途之路,雖然前期、中期都不如史彌遠、韓侂胄走的那般順暢,但後期……特彆是自北伐開始後,葉青就已經隱隱露出了強於其他兩人的仕途鋒芒。
而這些年來,葉青可謂是三人之中經曆最為坎坷的一個,曆經重重生死,如同史彌遠專注於朝堂之上一樣,葉青顯然知道自己的優點與弱點,所以便放棄了毫無強大後盾的朝堂,反而是選擇專注於在軍中謀取功名。
所以如今雖然依舊是對於朝堂頗為陌生,但其尊貴的燕王身份,顯然也不是史彌遠的左相差遣能夠比擬的,加上如今在北地更是權勢遮天,從而也就使得,當年最不被看好的那位,竟然成了有可能成為最終勝利者的那位。
如今若是單論權勢,葉青與史彌遠一南一北、一文一武,可謂是不分上下,但若是加上自身的爵位等等,葉青顯然是稍勝一籌。
隨著韓侂胄被誅後,史彌遠跟葉青之間的矛盾雖然還未公開化,但幾乎朝堂之上的官員都很清楚,大宋朝堂如今已然是葉青跟史彌遠平分。
聽著李鳳娘說起這些旁人對於他這些年來的紛紛議論,偶爾也會發表一些自己的看法,或者是滿足著李鳳娘的好奇心,把當年他們三人出使大理國的一些不為人知的秘事,解釋給李鳳娘聽。
李鳳娘有些呆呆的看著葉青,神情微微有些驚訝,顯然,她沒有想到,各懷鬼胎的三人在出使大理時,竟然在還未到達大理時,就跟自杞、羅甸起過衝突。
而到了大理後,竟然還參與了人家的朝堂之爭,甚至在那個時候,韓侂胄竟然還會跟葉青聯手來對付史彌遠。
“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那為何在朝堂之上從來沒有聽他人提及過?”李鳳娘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
“史彌遠如今是朝堂左相,朝堂之上的其他官員,誰敢議論?何況,當年的那些事情,後來朝廷都沒有理會,所以也就成了陳穀子爛芝麻,沒人會去在意。願意去議論這些的,要麼就是想要分析出自己朝堂仕途之路,未來該投靠哪一邊,要麼便純粹是因為好奇心作祟罷了。”葉青情緒微微有些惆悵,不知不覺回過頭才發現,過去日子裡的那些不管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在回憶時除了讓人感慨唏噓之餘,竟然還會覺得,逝去的時光原來都是最美好的。
“所以你懷疑史彌遠跟大理使臣暗中有勾結?”李鳳娘看著葉青,心頭莫名有些為葉青感到驕傲。
她與葉青之間的恩恩怨怨走到了今日,兩人之間的情感早已經難以說的清楚,所以也因此,當葉青如今擁有了今日這般高位後,李鳳娘其實也是打心裡為葉青感到驕傲。
當然,朝堂之爭,她這個皇太後自然也是再清楚不過,隻是那時候孝宗皇帝還在位,而她也不過是一個太子妃,更沒有像前幾年那般,可以輔佐皇帝處政的權利,所以對於當年舊事自然是知之甚少。
“不是懷疑,而是肯定。當年史彌遠就跟大理高家走的很近,而這也幾乎就是我們三人在大理時的主要矛盾衝突,雖然最終史彌遠全身而退,但這並不能證明,他跟大理之間就不會再有聯係。”葉青微微歎口氣說道。
大理使臣還未進入臨安,就已經派遣了使臣到達臨安,率先告訴了葉青要先來拜會他這件事兒,而葉青最初還真有些自以為,是自己如今位高權重的原因。
但隨著這幾日的思索,特彆是大理使臣自昨日到達臨安後,堂而皇之的跑到自己府門前拜會,那種恨不得全臨安城所有人都知道的架勢,讓葉青也不得不懷疑,大理使臣團的背後有幕後推手。
加上奏章的丟失,以及他與趙擴原本剛要改善的關係再次惡化,這一切都讓葉青,在把注意力放在西南自杞、羅甸時,也少了在圖謀大理時可能會產生的內疚感。
當然,葉青也知道,在自己回到臨安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成了史彌遠的眼中釘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