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青走出和寧門時,木華黎、丘處機、朮赤,以及金國李湘等使臣已經等候他多時。
而除了這兩撥人外,稍遠處的馬車上,謝道清則是站在馬車下方向望過來的葉青賣力的揮了揮手,少女的臉色帶著稍有的欣喜與興奮。
在謝道清的旁邊不遠處,一個書生模樣兒的中年書生,則先是對著葉青點點頭,而後才緩緩走到了葉青跟前。
與木華黎、李湘以及丘處機已經是熟人,對於三人出現在和寧門處,葉青一點兒也不好奇,不過他倒是很好奇,跟隨在木華黎身後的那個年輕人的身份。
顯然,能夠跟著木華黎、丘處機一同來到和寧門處的,絕非是普通的侍衛,必然是窩闊台或者是朮赤其中一人。
所以當葉青的目光帶著隨和的笑意看向朮赤時,木華黎便立刻給葉青介紹著朮赤的身份。
相比較於葉青那隨和的笑容以及從容不迫的舉止,身形高大、滿臉胡須的朮赤在看葉青時,能夠明顯的感覺到,那雙微微有些深陷的眼睛中,時不時會有淩厲的光芒閃過,甚至很多時候絲毫不加掩飾自己對於葉青的敵意。
而葉青則是根本無視朮赤那更像是刻意針對葉青的眼神,輕鬆的跟朮赤打了聲招呼,讚了居少年有為後,便把目光望向了其他地方。
稍遠處的謝道清,顯然沒有想到,這幾輛馬車上剛剛走下來的人,都是在等候葉青。所以此刻看著葉青在不遠處跟他人寒暄時,便也不由自主的走了過來。
畢竟,她如今肩上還有當今聖上趙擴以及宮女韓瑛,剛剛交給她的任務,所以不管如何,她都應該第一時間跟葉青說上話才行。
金國的李湘也好,還是稍顯隆重的蒙古人木華黎三人也罷,之所以在和寧門處等候葉青,自然是邀請葉青前往他們的驛館議事。
在北地葉青便是讓人無法忽略的存在,而如今他們這些使臣到了臨安,不管是他們出使的最終目的是什麼,葉青也是他們必須要拜的一個山頭。
聽完蒙古人跟金人的邀請後,葉青才把目光放到了那名中年文士的身上:“敢問高姓大名?”
“不敢。學生姓鄭名樵,奉先生之命來請燕王過府一敘。”鄭樵向葉青行禮道。
“朱熹朱先生可是?”葉青再次問道,他在來臨安之前,便已經知道,如今的朱熹依舊還停留在臨安,隻是不再像當初那般還想著致仕,反而是靜下心來開始鑽研他的理學。
“正是學生的先生。”鄭樵微笑著說道,神態不卑不亢、有禮有節,倒是頗有大儒之風範。
葉青默默的點點頭,而後這才把目光移向了剛剛上前來的謝道清身上,相比較於麵對木華黎等人的笑容要真誠以及輕鬆了很多,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發標致的謝道清,而後淡淡問道:“你來這裡又是何事兒?”
“我……。”謝道清臉上瞬間湧現出一抹羞澀跟拘謹,她昨日便已經知道葉青回到了臨安。
而自知道葉青回到臨安後,謝道清便在心裡憧憬、幻想過無數個跟葉青會麵的場景,但唯獨在和寧門處,跟好幾個人一同見到葉青的場景,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
一時有些語塞的情況下,謝道清急中生智道:“給你接風洗塵啊。”
看著渾身上下充滿了青春氣息的謝道清,特彆是那白皙精致的臉頰,以及那副明亮清澈的眼神,葉青都覺得自己仿佛也跟著年輕了不少似的。
雖然當初兩人相處時日並不是很多,但葉青對於謝道清還是多少有些了解,看著那明顯是口不對心的話語,葉青也沒有當著眾人的麵拆穿謝道清。
回過頭看著木華黎跟李湘道:“葉某昨日剛剛回到臨安,今日恐怕很難分身,改日我再前往驛館探望極為使臣,如何?”
木華黎微微皺眉,李湘的心頭雖然也有些不滿,但表麵上顯然也不太敢表露出來。
“燕王真的決定不先跟我們蒙古國商議事情嗎?末將這次來臨安,除了為貴國聖上大婚賀喜外,還奉有我蒙古國大汗之命……。”木華黎的言語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他這一次來臨安,還帶著鐵木真的旨意來跟葉青相商的。
葉青不等他說完,便搖了搖頭,道:“聖上大婚之日在五月,如今不過才四月,時間豈不是有的是?”
葉青顯然是打定了主意,並不打算給鐵木真,或者是完顏璟麵子。
李湘見葉青再次拒絕了蒙古人木華黎的邀請,原本也想要以完顏璟來給葉青施加壓力的念頭,便不自覺的默默放棄。
勉強笑了下道:“好說,既然如此,那麼李某就不打擾燕王了,隻是希望燕王彆忘了,我大金國聖上……。”
“好,葉某一定會前往驛館拜會李大人。”葉青淡淡笑著對李湘說道。
“你是在拒絕我們蒙古人的邀請?”就在葉青說完後,一直不曾開口,但一直都以一雙如同鷹一樣的目光,帶著深深的敵意,盯著葉青的朮赤突然開口道。
一旁的鄭樵跟謝道清不由自主的望向神色陰沉的朮赤,而謝道清則是被朮赤的神色嚇了一跳,從頭至尾她的目光就一直在葉青身上,所以根本就不曾注意到神色凶悍的朮赤。
李湘則是神情微微一愣,隨後臉上便露出了一抹看好戲似的表情,心頭對於葉青拒絕他們金國邀請的不滿,一下子也因此而淡了不少。
他當然想要看到葉青跟蒙古人之間的關係越來越惡,這樣一來對於他們金國來說,自然是有利無弊,特彆是在臨安這個情勢有些微妙的時候。
葉青的目光轉向木華黎,而木華黎則是聳了聳肩膀,他相信,葉青既然知道了朮赤的身份,那麼他可以不給自己麵子,或者是不必理會自己,但朮赤身為大汗的長子,他不相信,葉青也還會如同對待他那般的輕視。
看著木華黎置身事外的樣子,葉青的嘴角浮現一抹笑容,而後才把目光轉向了朮赤,淡淡道:“即便是鐵木真在此,我也一樣會拒絕他的邀請,更彆提你不過是鐵木真的……長子而已。”
葉青像是故意停頓了一下似的,雖然並沒有刻意去指什麼,但明顯能夠看到,朮赤的神色比起剛才更加陰沉了,雙眼如同野獸一樣死死的盯著葉青。
木華黎則是心中一震,特彆是看著葉青嘴角那淡淡的笑容,仿佛帶著一絲的不屑跟輕視時,不自覺的看了一眼已經快要憤怒的朮赤,心頭暗道:葉青此話到底是何用意?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來到臨安後,木華黎便深怕朮赤跟窩闊台之間的不和被葉青察覺,或是在以後加以利用,所以今日來和寧門處等候葉青,還刻意隻是帶了朮赤跟丘處機來表達他們蒙古人邀請葉青的誠意。
但如今看葉青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像是已經知道了什麼一樣。
“你什麼意思?”朮赤立刻向前一步,高大的身材以及那陰沉的神色,帶著隱隱的怒氣像葉青質問道。
葉青的神態則依舊是輕鬆隨意,根本不在乎朮赤踏前一步的示威,淡淡說道:“是什麼意思?或許你朮赤回驛館問問窩闊台便知道是什麼意思……。”
“葉青,你到底想要乾什麼?要懂得適可而止。”木華黎不由急忙阻止道,此時此刻,他顯然已經能夠確定,葉青必然知道一些什麼,要不然的話,絕不會在說起鐵木真的長子時停頓一下,而後接下來便立刻提到了窩闊台的名字。
看著原本想要置身事外的木華黎,神情變得極為凝重,葉青臉上的笑容則是越發的開心,而看好戲的李湘,以及茫然神情的鄭樵與謝道清,依舊是一臉茫然,不知道不過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怎麼就突然間使得氣氛瞬間緊張跟詭異了起來。
“適可而止?”葉青的視線轉向木華黎,微微歎口氣後道:“既然木兄知道適可而止四個字的意思,那麼葉某在此就把這四個字送給在場的幾位。如今這是在臨安,再有一個月的時間,便是我大宋聖上的大婚之日,所以葉某在此也希望各位適可而止,千萬莫要在臨安做出一些不和諧的事情來,否則的話……木兄,濟南府一事兒就不算揭過去了。”
木華黎的神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葉青嘴裡的濟南府一事兒,他自然知道是什麼事情,而葉青顯然也猜到了,他們這一次借著宋廷皇帝趙擴的喜事來臨安,絕非隻是為了給大宋皇帝的大婚之日賀喜而來。
木華黎靜靜的看著葉青,一隻手則是緊緊地拽住一臉陰沉的朮赤,深吸一口氣後,道:“好!既然如此,那麼末將便在驛館等候燕王親自拜訪便是。”
說完之後,木華黎便拉著朮赤轉身向馬車方向走去,而一直不曾言語的丘處機,神情則是有些無奈的看了看葉青,而後又看了看走向馬車的木華黎跟朮赤二人的背影,最後默默的歎口氣後便跟著木華黎與朮赤率先離開了和寧門。
而李湘見也沒有什麼好戲可看,跟葉青打了聲招呼後便也離開了和寧門。
和寧門處一下子變得有些空蕩,鄭樵跟謝道清二人,一時之間也沒有琢磨透,葉青如今打算赴誰的邀約。
而葉青則是在木華黎跟李湘的馬車離開後,便對著鄭樵說道:“那就麻煩先生在前方帶路了。”
鄭樵則是愣了下,顯然他並沒有想到,已經貴為燕王的葉青,在拒絕了蒙古國跟金國的邀約後,竟然是選擇了赴朱熹的邀約。
本以為葉青在拒絕了蒙古國跟金國之後,接下來便會是拒絕他代替朱熹的邀約,畢竟,他多多少少也知曉一些,這些年來,朱熹跟葉青之間的關係,實則是一直處於一種時好時壞的狀態之下才是。
謝道清同樣以為,葉青在拒絕了蒙古人跟金國的邀約後,接下來便會拒絕眼前這個書生,而後選擇跟自己一同離開和寧門才是。
所以當葉青對著鄭樵說帶路後,謝道清的臉上瞬間充滿了不可思議,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瞬間瞪的圓溜溜的,一幅質問的模樣兒看著葉青。
隻是不等她質問,葉青便看著她笑道:“你隨我一同前往,坐你的馬車。”
而此時的鄭樵則是才從發愣中緩過神來,連忙對著葉青說道好好好,而後便立刻便小跑到馬車跟前,示意車夫立刻駕車在前方帶路。
原本謝道清所乘馬車的車夫被徐寒趕了下去,跟身後的賈涉同乘一輛馬車,徐寒則是親自為葉青與謝道清駕車。
馬車緩緩開始跟隨著鄭樵的馬車向前,車廂裡與葉青分坐兩側的謝道清,此時才有機會打量起近兩年沒見的葉青。
比起當初來,此時的葉青顯然消瘦了一些,斑白的雙鬢依舊如雪一般,看在眼裡格外的刺眼,但不變的則是那棱角分明的臉龐以及那沉穩睿智,又帶著絲儒雅的氣質,舉手投足之間,比起當初來,仿佛也多了一絲難以言明的霸氣。
看著那一雙大眼睛一直盯著自己的臉龐打量,葉青再次不由自主的輕輕彈了下謝道清那潔白如玉的額頭。
被驚醒的謝道清臉頰上瞬間出現一抹紅暈,微微撅著嘴道:“你乾嗎又打我?”
“你在和寧門處等我有什麼事兒?”葉青看著那張青春靚麗的臉頰,微微笑問道。
謝道清則是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而後道:“也沒什麼事兒,不是說了嗎,要為你接風洗塵。”
“你為我接風洗塵?”葉青笑問著,而後道:“是替你祖父來說情還是……。”
“沒有……。”謝道清連忙否認道,隻是否認了一半後,腦海裡便突然浮現起了前些日子,謝深甫跟留正在府裡被她偷聽到的談話:“那你……那你這次回臨安,不會真的要報複我祖父吧?”
如今葉青已然貴為燕王,但在謝道清眼裡,除了一開始微微有些陌生外,此刻的她並沒有覺得葉青跟當初有什麼不同。
特彆是當葉青又再次彈了下她那潔白如玉的額頭後,謝道清一下子就感覺,仿佛那個日思夜想的大叔又回來了,所以那剛剛見麵後的拘束也隨之徹底消失不見,說起話來也不像剛才那般感到有些不自然了。
葉青看著謝道清那雙甚至帶著一絲哀求的眼神,微笑著搖搖頭,而後道:“不會,既然我救過你祖父,也救過你叔父,如今又怎麼會出爾反爾呢?”
“那你會不會在意聖上……聖上昨日裡並沒有為你凱旋而迎接感到失望,或者是因此而對聖上不滿呢?”謝道清明亮的眼珠子一轉,趁機就把韓瑛交給她的差事兒提了出來。
葉青則是在不算太寬敞的馬車裡微微歎口氣,搖頭道:“不會,我與聖上之間不過是有一些誤會罷了。你告訴聖上,葉青並非是斤斤計較之人。”
“不是,你……你知道我的來意……?”謝道清有些震驚的捂著嘴巴。
而後看著葉青那雙深邃的眼眸,瞬間明白過來,其實在她想要趁葉青不備套話葉青時,葉青又何嘗不是在通過茶言觀舍,以及跟她的對話來試探她的目的。
“你……你詐我!”謝道清瞪圓了眼睛道。
葉青臉上的笑容此時越發的開心跟輕鬆了,其實他一開始還真以為謝道清是為了謝深甫一事兒而來,但當提及謝深甫一事兒時,謝道清的反應並沒有顯現出多大的擔憂來,反而是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似的。
而當謝道清飛快的從她祖父的問題轉向下一個問題時,葉青便幾乎在第一時間,猜到了謝道清找自己的目的。
謝道清在臨安城朋友並不多,而且能夠自有出入到皇宮和寧門處,這就足以讓葉青相信,趙擴跟韓瑛與謝道清這兩年來,顯然私下裡相處的極為不錯,若不然的話,謝道清絕不太會隨意的就出現在和寧門。
“是聖上讓你過來找我試探我的?”葉青笑著問道。
謝道清則是有些不滿的撅了撅嘴,而後有些不情願跟沮喪的點點頭,道:“你怎麼這麼快就猜到了?”
葉青則是不動聲色的再次飛快的彈了下謝道清那潔白如玉的額頭,笑著道:“想不到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竟然幫起聖上合夥來試探我……。”
“哪有胳膊肘往外拐……不是,我才沒有……。”謝道清意識到胳膊肘往外拐這句話有些曖昧,如此就好像她跟葉青才是一夥兒似的,不由得臉色再次變得有些羞紅。
而葉青也顯然對於謝道清的羞澀看起來頗為新奇,看著謝道清一邊不滿的瞪著他,一邊一手撫摸著額頭,繼續道:“不管你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不過你都可以放心的交差了。而且我說的都是真的,並沒有在意……。”
“你真的不在意嗎?”雪白的臉頰上還帶著一抹淡淡的紅暈,這一次問起葉青來,顯得比剛剛要認真了很多。
葉青依舊是微微搖頭,而謝道清則是狐疑道:“當初錢象祖回到臨安時,可謂是萬人空巷,甚至就連聖上在宮裡都等待的急不可耐,而整個臨安城因為金國俯首稱臣一事兒,可是為此狂歡了好幾日的時間,錢象祖更是一時之間……。”
“我早已經習慣了。”葉青笑著打斷謝道清的話語說道。
雖然到如今,他還不是很清楚趙擴突然之間對自己一反常態,是否完全跟自己那道稟奏的奏章丟失有關,還是說還有其他的原因,但不管如何,他也不願意讓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把謝道清這個純潔的小丫頭牽涉進來。
“可我還是覺得聖上如此做未免有些太過於……。”謝道清撇撇嘴,最後看著葉青那深邃的視線,選擇了乖巧的沒有繼續說下去。
“想必聖上也有他的難處。”葉青笑著道,不管今日見沒見到謝道清,葉青都沒有打算從謝道清身上套取,趙擴為何會改變對自己態度的原因。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謝道清清澈的眼神看著葉青,一時之間不知道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而準備下車的葉青,回頭看著謝道清,想了下道:“不下去嗎?”
“我……。”謝道清指著自己的鼻子,有些驚訝道:“我可以跟你一同去嗎?”
葉青笑著點點頭算是回答,而後轉身率先走下馬車。
朱熹如今所謂的府邸,不過是一個比普通百姓的院子稍寬敞一些的院子而已,甚至從外觀上看,都不如葉青在通彙坊的那個小宅院。
朱熹人已經在門口親自等待葉青,看到葉青時,滿臉的笑容瞬間就把皺紋擠到了一起,而當謝道清跳下馬車時,朱熹也隻是微微一愣,隨後便臉色如常的跟葉青寒暄起來。
或許是因為葉青的到來,讓朱熹感到了自己再次被重視的感覺,所以已經年邁的朱熹,此時可謂是滿麵紅光,神色之間也是頗有一絲得意之情。
而當鄭樵在一旁敲敲告訴朱熹和寧門處發生的事情時,朱熹臉上的神情則是越發顯得高興。
勉強算是一間一進院的府邸,院子打掃的也頗為乾淨、整潔,雖然房舍看起來有些破舊,可一旦跟書生沾染上了關係,那麼即便是破舊一些的房舍在常人眼中看起來,反而像是顯得出塵脫俗,多了一絲風雅之意,少了一絲落魄。
有幾名書童恭謹的站在大廳旁邊,朱熹與林澤之一左一右,謝道清與鄭樵則是跟隨在後。
葉青四下打量著房舍,言語雖然簡單,但還是不吝讚美之意,倒也使得林澤之跟鄭樵心裡頗為舒服。
“老朽若是知曉今日燕王忙碌,便不會叨擾燕王了,必然會擇日親自拜訪燕王。”朱熹說著客套話,但顯然這樣的話語在葉青聽來,更像是言不由衷。
不過話說回來,葉青如今對於朱熹等儒學還是理學的認知,顯然也發生了變化,而這也是為何他會選擇拒絕李湘跟木華黎的原因。
相比較於江南之地,如今顯然北地的書院等地,更需要朱熹等這些有名望的大儒才是,所以即便葉青已經貴為燕王,但如今因為北地的事情,也讓他不得不放下該有的身段,來跟朱熹打交道。
而從朱熹的話語中,葉青還是感覺到了朱熹自上一次入仕失敗後的消沉,到如今依然還沒有從中走出來。
朱熹從不曾以老朽自稱,但今日一見麵,朱熹便一直以老朽自稱,自然也就可以從中看出,如今的朱熹已然是對朝堂意誌消沉,興不起那麼一絲的興趣了。
“先生若是願意,葉某倒是可以幫先生置一間稍好的宅子,供先生研做學問用,如何?”葉青的語氣真誠道。
鄭樵跟林澤之臉上瞬間露出喜色,反而是朱熹依舊是一臉平靜,不為所動的樣子。
“燕王今日願意前來,恐怕是有要事兒吧?”朱熹岔開話題問道。
葉青也不避諱在廳內的幾人,爽快道:“先生在葉某北征前,在臨安為葉某的名聲做了不少努力,如今燕雲十六州已然歸我大宋,所以這其中也有先生的一份功勞才是。自然,在臨安為先生……若先生對臨安尚有顧慮的話,那麼不妨先生重選一處研做學問之地便是。北地先生可以隨意挑選,至於這江南之地,葉某也一定會在朝堂之上……。”
朱熹則是笑著擺擺手,打斷了葉青的話語,而後道:“老朽已經想好了,打算回建陽……。”
“為何?”葉青皺眉問道。
林澤之、鄭樵則是一臉的凝重,而謝道清則是一臉的茫然,她還是有些意外葉青如今對於朱熹的態度。
“老朽頓悟了,老朽一介書生,本就應該靜心凝神專注於學問才是,而非是朝堂之上。士人致仕雖乃正道,但學問一道才當是書生之大道。老朽恍惚幾十年,到如今才頓悟此道。不過好在,老朽這些年也並非全是虛度,這肚子裡多事少還是有些學問,所以如今隻想著能夠在作古之前,讓這學問能夠留存於世,而非是跟隨老夫被黃土掩埋。”朱熹的神情極為坦然,這顯然是一件極為難能可貴的事情。
書生一向重風骨、節義,而且很少有人願意光明正大的承認自己的錯誤,可如今朱熹不單是做到了,而且還說了出來。
林澤之、鄭樵等人神色平靜,顯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聽朱熹如此說。
而此刻的葉青神情則是顯得有些凝重,大廳內,也因為葉青的凝重,使得氣氛微微有些緊張,甚至就連林澤之跟鄭樵,也不免一下子變得有些小心翼翼。
唯獨朱熹,依舊是一幅雲淡風輕的樣子,扭頭看著葉青道:“其實燕王不說來意,老朽也能夠猜到個十之八九。”
“但不知先生可願意?”葉青也相信,以朱熹的智慧加上如今宋廷的形勢,猜出自己的目的並不算是什麼難事兒。
“若燕王願意,老朽願推薦此二人,不知道燕王覺得如何?”朱熹用眼神指了指林澤之跟鄭樵道。
“先生難道真不想前往北地看一看?”葉青問道。
朱熹則是陷入到了沉默之中,葉青的話當然還是讓他動心,雖然他已經做好了回建陽的打算,但當葉青提及北地後,朱熹還是不自覺的感到心弦一顫,那種想要看一眼大宋治下北地江山的衝動,也就不自覺的湧了出來。
“老朽有一問……。”朱熹沉默良久,而後緩緩開口道。
“先生不妨直言便是。”葉青認真的看著滿臉皺紋的朱熹道。
“老朽想知道,燕王接下來的打算。”朱熹望著葉青認真問道。
而看似很簡單的問題,則是讓葉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沉默了一會兒後道:“葉某絕無不臣之心。”
“燕王顯然還是信不過老朽啊。”朱熹看著葉青道。
葉青的神色則是越發顯得凝重,而林澤之、鄭樵以及謝道清的神情則是越發的茫然,不知道這二人到底在說什麼。
“老朽記得當初燕王曾豪言,不恢複漢唐之盛世絕不停下腳步,而今燕王拿下了燕雲十六州,也已經貴為王爵,難道說燕王如今已經雄心不在?”朱熹挑撥著葉青的神經道。
而葉青的神色依舊是顯得極為凝重,看著朱熹,微微頓了下道:“葉某從未忘記過,但葉某這一次回臨安,也絕非是如先生想的那般,是為了朝堂而來。”
朱熹靜靜的看著葉青,葉青同樣坦誠的朱熹,林澤之三人,則是一臉的莫名。
“燕王今日屈尊降貴來此,已屬難得,而能夠跟老朽如此這般推心置腹,老朽自是感激不儘。隻是北上一事兒……。”朱熹皺著的眉頭使得皺紋越發的明顯:“可容老朽思索幾日?”
葉青默默點頭,而後道:“葉某自知如今非是馬放南山、刀槍入庫之時,更何況,這世間根本就沒有真正的所謂太平盛世,葉某對此則是深信不疑。不妨告訴先生,葉某此次回臨安,既是為了北地,也是為了朝堂。”
葉青顯然不會把自己內心的所思所想全部告訴朱熹,更何況,如今更多的事情,他還需要通過這些時日的臨安形勢來判斷,自己的這下一步,是不是應該如此來走。
而朱熹顯然也猜不透,葉青這次回臨安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麼。
當然,他也絕不會相信,葉青這一次回臨安,就是為了在朝堂之上顯擺他燕王的威風,何況,昨日他剛剛回臨安後,雖然談不上顏麵儘掃,但最起碼皇家的態度對於葉青來說,就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所以他也相信,葉青在這個時候回到臨安,必然是有他的用意,但絕非完全是為了在朝堂之上打壓異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