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術、木華黎前往濟南見葉青,可謂是規模不小,誠意十足,這一路上自北南下,都會有北地的各路大軍時刻緊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三千戰馬以及五千牛羊,再加上近兩千人的蒙古騎兵,蒙古人這一次前往濟南,可謂是下足了本錢,從而自然是希望以此來威逼利誘葉青,能夠與他們一同伐金。
即便是沒有辦法形成同盟對付金人,蒙古人也不想看到金人跟宋人徹底聯手,來對抗他們蒙古人。
所以三千優良的戰馬外加五千牛羊,對於鐵木真來說,這已經算是他給出葉青最大的誠意了。
衛紹王完顏永濟聽到此消息時,已經從渡口上岸,真正進入到了宋人的北地疆域內,有些無奈的仰頭望天,心頭感慨萬千,大金國當年的盛世君威,也不知從何時起,竟然變得如此衰弱了。
而原本對他們大金言聽計從的宋人,竟然在短短十來年的時間內,再次成為了一個強大的不可忽視的存在,就如同那韃靼人一樣,就像是雨後春筍一般,說冒就突然之間冒了出來。
遼國、夏國的滅亡,讓金國多少有點兒兔死狐悲之意,畢竟,原本金人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遼、夏身上,但如今,隨著宋廷的再次強勢崛起,以及蒙古人的立國,遼、夏兩國竟然相繼傾塌,隻剩下他們大金如今被夾在宋、蒙中間,其所承受的壓力,多少也讓他們有點兒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憂心爬上完顏永濟的眉頭,蒙古人來濟南的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而他來濟南的目的,想必蒙古人也是十分清楚。
隻是……完顏永濟的心頭卻還是有些隱憂,葉青到底在大金安插了多少眼線?朝堂之上到底有沒有葉青的眼線?他是否……。
完顏永濟再次歎口氣,開始帶著自己足足近千人的使臣團,以及當年掠奪宋廷開封皇宮時,在他們看來毫無用處的一些字畫文玩等物,向著濟南府的城門方向行去。
博爾術、木華黎的三千戰馬、五千牛羊顯然是不能夠進入濟南城的,聲勢浩大如同千軍萬馬一般的八千牲畜,被鐘蠶攔在了距離濟南城十裡外的管道上。
看著鋪滿了整個大地的牛羊馬,鐘蠶一時之間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這麼多牛羊馬要是進入濟南城,彆說會不會引起城內百姓的騷動了,恐怕……這八千牲畜從南城走到北城,這一路上留下來的糞便,就足夠讓濟南城的百姓目瞪口呆了吧?
想想這八千牛羊馬進城後那聲勢浩大、雜亂無章的場麵,再想想這些牛羊馬過後,濟南城大街上可能會出現的一片狼藉,鐘蠶對著木華黎跟博爾術,則是越發堅定的搖了搖頭。
“兩位將軍跟部下自然可以進的城,但……。”鐘蠶有些頭大的指著滿地的牛羊馬,那動物獨有的難聞問道,已經是嗆的他眼睛火辣辣的,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艱難的張口繼續說道:“這些牲畜我真沒辦法讓兩位將軍帶進去。”
“鐘蠶,你是在為難我們二人嗎?”木華黎神色之間帶著不悅,他們千裡迢迢趕著這些牛羊馬一路過來,可是絲毫不敢大意,就深怕這八千頭牲畜有些會死在路上,從而湊不出宋人喜歡的吉祥數字。
所以這一路上甚至比他們人都還要看的重要,駐營時甚至都會以他們兩千人把八千牛馬羊包圍在一起,就是深怕這一路上有個什麼閃失。
在他們想來,當葉青得知此消息後,必然會被他們蒙古人的誠意所打動,必然會大張旗鼓的讓他們帶著這些牛羊馬進城,而後讓城內的百姓看到,他們蒙古人的出手闊綽以及對葉青的友好,從而也讓他們的聯手變得更有把握。
所以當鐘蠶搖頭拒絕這些牛羊馬進入城內時,木華黎的臉色瞬間變陰沉了下來,在草原上這些代表著什麼,不用他說鐘蠶就很明白,所以他不得不懷疑,鐘蠶不讓這些牛羊馬進城,難道是他們起了歹意不成?
“你難道不知道他們的價值?”博爾術同樣是一臉陰沉,不滿的對鐘蠶質問道。
鐘蠶搖頭苦笑,看著蒙古人身後那群在官道上已經開始慢慢擴散,甚至已經有一部分羊群開始啃起了天地的禾苗,有些心疼這片天地主人的長歎一聲道:“我當然知道這些意味著什麼,但……濟南城裡沒有地方容的下它們,而且……兩位將軍應該也很清楚,我中原的城池跟夏國哪怕是金國人的城池並不一樣,雖然也有會有牛羊進入,但……這麼多進入的話,我更怕整個濟南城會變得……。”
“這難道也是你們葉大人的意思嗎?”木華黎臉上的不悅更加明顯,因為他已經看到,鐘蠶身後的宋軍,此時已經跳下馬背,跑到田裡去趕那些牛羊了。
鐘蠶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道:“不錯,這是葉大人的命令,兩位將軍跟眾屬下可以進入濟南城,但這些牛羊馬,雖然我們也知道它們的珍貴,但……。”
說道最後,兩手一攤聳了聳肩膀,做出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來。
而就在他們三人說話之際,官道兩邊的田地裡已經快要亂套了,隨著宋軍下去阻止牛羊禍害田地裡的莊稼,有些受驚的牛群羊群則是立刻開始四散飛奔,瞬間整個田地裡是煙塵四起,牛哞羊咩馬嘶鳴的聲音開始混成了一片,一副好不熱鬨的場麵。
博爾術、木華黎顯然更喜歡看到這樣的場景,成群的牛羊馬飛奔於天地之間,最起碼說明這些都是健壯的牛羊馬,並非是用來糊弄他們宋人的。
而鐘蠶此刻的神情則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仿佛天塌下來一樣,看著滿地剛剛春種不久的莊稼,就這麼被糟蹋,感覺就像是那羊蹄馬蹄牛蹄子踩踏的不是莊稼,而是一腳腳的都踩踏在了他的心頭上。
“這些都是莊稼啊,秋收……。”鐘蠶痛苦的哀嚎著。
博爾術看著鐘蠶那痛不欲生的模樣兒,則是更加生氣,在他看來,那些莊稼即便是再重要,難道還能夠比眼前四散散開的牛馬羊群重要嗎?
“在草原上,牛羊才是我們老百姓的命,比你們的莊稼金貴對了。鐘將軍難道不清楚嗎?”博爾術沒好氣的說道。
“這是兩回事兒!我們又不是住在草原上,我們的百姓是靠這些糧食糊口的!”鐘蠶同樣是有些鬱悶的反擊道:“我告訴你們二人,立刻讓你們的屬下把這些牛羊馬趕到一起,前麵山腳下,已經給它們準備好了一個牧場……。”
“這些我必須帶進去,讓葉大人親眼看到才行。”木華黎毫不妥協的堅定說道。
“這不可能,想也彆想。”鐘蠶同樣堅定的拒絕道。
三人當初在攻花剌子模人時,就已經極為熟悉了,所以此時說起話來,自然是也用不著客套。
蒙古人的眼中,顯然牛羊馬要比宋人眼中的莊稼地重要百倍,而在宋人的眼中,牛羊馬終究不是莊稼那般,可以像蒙古人一般當成一日三餐的主食。
三人這邊僵持不下,而濟南城內,完顏永濟則已經被笑容滿麵的葉青請進了衙署內。
自渡過黃河後,完顏永濟一路行來,也不得不歎服,宋人對於濟南城池的改造力度,竟然讓他在打量整個濟南城的輪廓時,很難再生出那種重回故地的感覺。
而進入濟南城後,寬敞乾淨的街道,整齊有序的車馬行人,鱗次櫛比的商鋪,跟當年那個他熟悉的濟南城相比,完全是變了一個模樣兒。
大街上不管是行人還是車馬,或者是商鋪,已經統統沒有了當年金人治下的半點兒影子,雖然沒有像印象中臨安那般,帶著濃重的宋廷風格,但在粗曠跟豪邁之間,還是能夠讓完顏永濟清楚的感受到,此時的濟南城,已經跟金國沒有任何關係了,甚至好像跟宋廷之間的那種無形聯係,也變越發模糊了起來,完全就像是一個新生的國度一般。
“衛紹王此番前來,看來隻能是住驛館了,當年的舊府邸,去年被辛大人改造一番後,如今成了葉某的住所。所以還希望衛紹王切莫因此事兒而往心裡去。”葉青的言語看似頗有歉意,但實則聽在完顏永濟的耳裡,卻是那麼的理直氣壯。
“早知如此,當初我就該幫葉大人改造一番才是,那就不必勞煩辛大人差人再次修繕了。”完顏永濟臉色微微一僵,不過已經跟葉青打過多次交道了,這點兒小小的下馬威,對於他來講,已經不能算是什麼了。
三人坐下寒暄不過片刻,墨小寶便匆匆的跑了進來,看到完顏永濟後嘴角瞬間勾起一抹冷笑,而後便把一封書信遞給了葉青,道:“大人,益都府那邊的來信。”
“哦?益都能夠有什麼事兒?”葉青一邊拆信,一邊卻是頗有深意的忘了一眼旁邊的衛紹王。
此刻的完顏永濟,表麵上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而心裡頭此刻已經是翻江倒海、忐忑不安。
他已經隱隱猜到了是什麼事情,但又在心裡極力否認著,不可能會這麼巧吧?或者是……葉青是有意在自己跟前為之?
“燕寧?益都人士,原為金國沂州副安撫使,如今卻是益都安撫使?益都安撫使是他嗎?”葉青微微皺眉,看著辛棄疾問道。
而此時的完顏永濟,原本還正常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了起來,整個人也變得有些緊張了起來。
“此事兒……。”辛棄疾微微一頓,而後看著神色不安的衛紹王,笑著道:“益都雖然因為安東都護府的駐軍一事兒而設府,但匆忙間,暫時還沒有設安撫使的差遣,知州乃是陳諒,並非是金國遺臣燕寧。”
“衛紹王可知燕寧其人?”葉青嘴角帶著笑問道,而後不等完顏永濟說話,葉青便常歎口氣說道:“衛紹王,葉某可是真心實意想要跟貴國聯盟,對於完顏璟送來紮木合的頭顱,葉某是真相信這是貴國聯盟的誠意。因為貴國送來紮木合的頭顱,以及今日衛紹王竟是與蒙古使臣一同來濟南,為了以示葉某對衛紹王,以及與貴國聯盟的誠意,葉某可是派了手下,把蒙古人攔在了濟南城外十裡地的地方,並沒有打算給他們在貴國之前,有說服我葉青跟他們聯盟抗金的機會。但如今……。”
“葉大人,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吧?我大金國聖上是不會在葉大人跟前,做這種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的,這必然是一個誤會,依我看,這必然是……。”完顏永濟在腦海裡飛快的想著說辭,最後急急說道:“這必然是燕寧這個人自封的,是為了離間我們之間的聯盟。”
此時的完顏永濟,腦門上已經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冷汗,有些不敢看葉青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局促不安的繼續解釋道:“葉大人,此事兒必定與我大金無關,這必然是這個燕寧……。”
“衛紹王可認識此人?”葉青淡淡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