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新君趙擴打算讓史彌遠、慶王等人退下時,屬於他的近身太監衛涇快速從外麵跑了進來。
跪下行禮後,便把手裡的奏章上呈給趙擴,道:“稟奏聖上,北地節度使葉青葉大人加急奏章。”
原本正要打算退下的史彌遠等人,聽到此奏章來自北地後,瞬間一個個停下了腳步,八隻眼睛齊齊望向了泰然自若的新君趙擴。
接過剛剛被衛涇查驗,在之前沒有被任何人打開的奏章,趙擴默默的看著奏章,勤政殿內一片寂靜,甚至就連慶王,仿佛都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似的。
過了好一會兒的時間,在史彌遠估算著新君已經把葉青的這份奏章,在這段時間裡,看了不下三遍的時候,趙擴才緩緩合上奏章,並沒有要給史彌遠等人過目的意思。
“葉節度使奏請朕,指派工部、將作監官員入開封府,京畿路如今已然恢複如初,奈何當時金人對於開封破壞嚴重,葉節度使有意在今年請奏朝廷重建開封府乃至十六縣。同時……。”趙擴看著史彌遠等人一個個專注凝重的神情,而後繼續說道:“葉節度使同時在這份奏章內,附上了今開封府知府,以及十六知縣的名單請朕過目。同時,包括東京禁軍統領、副統領等將士的名單也一並列入在內。此事朕還需與父皇、母後商議後,才可與眾卿商議。”
史彌遠下意識的乾咳一聲,神情隨著趙擴剛才的話語,也變得越發的凝重了起來。
先下手為強,他本來就是想要跟葉青在此事上打一個時間差,畢竟,自己人在臨安,而葉青遠在北地,所以不管如何看,自己都占據著極大的便利優勢才是。
可如今,令他想不到的是,葉青竟然主動提出了要朝廷派錢官吏來修繕皇宮,乃至整個東京的建議。
葉青化被動為主動,自然是會讓史彌遠感到心頭瞬間壓力如山,所以趙擴剛才的言語,他聽的比任何都要仔細。
“回稟聖上,葉青雖然說了請奏聖上指派工部、將作監等官員北上東京,但……不論是修繕皇宮還是整個開封府,可謂是耗資不菲,臣不知道葉青可有在奏章中提及修繕之資……。”史彌遠緊緊抓著趙擴剛才話語的漏洞問道。
如果葉青根本沒有在奏章提及修繕之資一事兒,那麼……這份奏章看似對於朝廷以及新君的忠心表現,倒不如是葉青有預謀的一招借力打力,既能夠緩解朝廷帶給他的壓力,還能夠從被動變主動,落的一個忠貞臣子的好名聲。
甚至史彌遠都敢打賭,一旦朝廷因為葉青的這一道奏章,而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派遣官員北上開封的話,那麼修繕開封府以及皇宮的事宜,就絕不會簡簡單單的在短時間內開始修繕。
葉青必然會在朝廷同意之後,在工部、將作監的官員北上後,跟朝廷開始討價還價修繕之資一事兒,而那時候朝廷必然會因為答應在前,從而勢必形成騎虎難下的尷尬局麵。
北地絕不會出一文錢來修繕開封府跟皇宮,必然是要在工部跟將作監北上後,開始策劃好一切後,由葉青出頭來找朝廷要修繕開封跟皇宮的銀兩,而一旦朝廷在萬般無奈之下同意了出錢,那麼這筆錢到底會不會用在修繕開封跟皇宮一事兒上,史彌遠則持懷疑態度,甚至在他看來,不管朝廷給予北地撥調多少銀兩,葉青到時候能夠拿出十之一二用在修繕開封跟皇宮之事兒上,就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葉大人並未提及修繕之資一事兒,不過既然葉大人主動要求修繕,想必葉大人已經打算替朕來主動掏這筆錢了。你不是剛剛也說過,如今的北地雖算不上富饒,但也能夠用殷實來評判了嗎?”趙擴雙眼清澈,並沒有覺得葉青的這份奏章上有什麼叵測居心,在他看來,字裡行間都是滿滿的忠貞臣子的影子。
“葉大人忠貞之心天地可鑒,如此一來,聖上便可放心此事兒了。臣以為,此事兒大可全權交由葉節度使決斷。”慶王跟崇國公暗暗的相望一眼,立刻借著葉青的這份奏章要為自己扳回一局。
“朕也是如此認為。”趙擴認同的點著頭。
留正則是一言不發,他當然不相信葉青會有趙擴認為的那麼好,會主動承擔下如此巨額的銀兩,助朝廷來修繕開封跟皇宮。
若葉青真是那種時時刻刻,都會把朝廷跟聖上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臣子的話,那麼北地也就不會是如今這副局麵了,葉青也就有些對不起他北地梟雄的名聲了。
所以在留正看來,此事兒不管是誰出錢,於他而言都無所謂,反正不管如何,隻要能夠把錢用在修繕開封跟皇宮上,隻要葉青同意在這個時候修繕開封府跟皇宮,是為了將來的朝廷還都做好前提的準備,那就是一件有利於朝廷的好事兒,過程……並不重要。
“可如果葉青到時候以北地沒錢為由,拒絕出這筆錢可如何是好?”史彌遠慎重的問道。
趙擴心頭有些難以置信,下意識的反應則是,這怎麼可能?白紙黑字的奏章都擺在自己眼前了,難道到時候,葉青他還會反悔不成?他難道不知道,如此既是欺君之罪?
此時的濟南葉府之葉青書房內,丫鬟放下茶杯退下後,前幾日火急火燎的趕到濟南的開封知府張奎,看著翻閱文書的葉青,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大人您難道真要替朝廷修繕開封府跟皇宮?”
葉青翻閱著張奎帶過來的文書,上麵既有當年徽宗皇帝建艮嶽時,被金人破壞後,殘留的一些當時從北地運送過去的一些石料等等物資,抬頭看了一眼張奎道:“文字遊戲而已,聖上即便是看不穿,皇後也會看穿的。但皇後會不會拆穿那就不好說了。急著讓你來濟南,除了這份關於十六縣的文書外,便是想要讓你跟徐寒親近親近,日後你跟他將要在京畿路一同共事,所以希望你們二人先在此認識一下。”
張奎默默點頭,而後又搖頭苦笑一聲,對著葉青說道:“大人,您就不怕到時候聖上因為此事兒,而治您一個欺君之罪?”
“有史彌遠等人在朝堂之上,在聖上跟前時時刻刻挑撥離間,即便是沒有這件事兒,難道聖上就會改變對北地以及我的看法兒了嗎?虱子多了不咬人,債多了不愁。何況,若是我們不率先主動表明態度,一旦被動的話,那麼於我們則就更為不利了,隻會給予朝廷更多的可趁之機,所以就不如先下手為強,表個態而已,又不需要我們做什麼。”
“那……一旦朝廷會在短時間內派遣工部、將作監的官員來開封府的話,下官又該如何抉擇?”張奎微微有些皺眉,他跟宋廷並沒有什麼感情,畢竟,不管是他張奎還是洛陽知府周宗,原本就是金國遺臣,完全是因為葉青對於他們二人的賞識,才得以讓他們還有今日的差遣跟地位。
“無論何事都答應他們,但隻要牽扯到物跟錢,你便兩手一攤就足矣,若是他們步步緊逼,就往我這裡推便是。不管如何,賦稅不能加征,因為如此的話,壞的是我們在北地的根基,而對於朝廷來說,則是完全不需要擔憂北地是否安穩,因為……大不了朝廷完全可以撤銷遷都一事兒,到頭來損害的還是我們的利益。”葉青停下手中的筆,十六縣的知縣人選,他有近一大半都是第一次看到名字,至於認識與否,則是一個都不認識。
不過這份知縣名單,倒是可以相信,因為其中有很多都是去年的恩科進士,幾乎都是經過遠在安西都護府的劉克師、長安劉敏行認真篩選過的,所以大可不必擔心會出現什麼差錯。
“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了,一個字:拖,一直拖著便是,不管任何事情,隻要是張張嘴、不會於大人不利的事兒,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但若是涉及到錢財、物資,那麼下官以及京畿路就愛莫能助了。”張奎瞬間明了了葉青的意思,臉上也開始露出了輕鬆的笑容說道。
“朝廷官場向來不都是如此?”葉青也衝著張奎露出一個灰心的笑容,草草的又看了幾封北地的文書後,便起身與張奎走出書房:“東京禁軍共計五萬步騎,由徐寒一人統帥,日後回到開封後,還望你們二人要同心協力才是。”
“徐寒此人是出自……。”張奎到現在為止,還不曾見過徐寒,據說這些時日,一直忙於在安東都護府內挑選步騎兵士以及各級將領。
“種花家軍。”葉青淡淡的說道。
張奎瞬間張大了嘴巴,神情之間充滿了驚訝,種花家軍他自然是聽說過的,這絕對是葉青的心腹大軍,跟著葉青更是走南闖北、東征西戰過的悍勇之軍。
特彆是關山一役後,更是讓其成了北地各路大軍都極為仰慕的一支鐵血大軍,如今幾乎北地所有兵士,做夢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加入中華家軍。
但顯然,種花家軍的嚴苛並非是任何人想要加入就能夠加入的,而葉青為了獨立於三大都護府而成立的東京禁軍,竟然派遣一個種花家軍的統領來率領禁軍,這對於張奎來說,驚訝要遠遠大於驚喜。
而且他相信,一旦開封府真有了這麼一支大軍,那麼晚上睡覺就可以睡的更為踏實了,完全不用再憂心忡忡,深怕突然有一天,毫不設防的開封、洛陽等地,會被金人一夜之間跨河而奪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