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7 間歇(1 / 1)

宋疆 青葉7 2303 字 27天前

董貴妃看著在葉青跟史彌遠離去後,依然意猶未儘,顯得有些興奮的當今聖上,心頭卻是隱隱有些憂慮。

雖然她不知朝堂政事,但這幾年來,一直都是她大部分的時間陪在聖上身邊,多多少少的對於朝堂形勢也是了解一些。

所以今日葉青出現在福寧殿時,董貴妃便感到有些驚訝,而當史彌遠也出現在福寧殿時,董貴妃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心裡就不由自主的充滿了不安與憂慮。

葉青回到臨安如此之久,但加上今日不過才見過五次聖上,而史彌遠雖然常在臨安,但像今日這般來求見聖上,也是透著古怪的氣息。

聖上所設的宴席上,雖然君臣三人有說有笑,董貴妃也有幸陪伴於跟前,但席間的氣氛總是透著一絲的古怪。

聖上可以毫無顧忌的大聲說笑,葉青跟史彌遠可以隨時附和著聖上,但董貴妃能夠清楚的感受到,當葉青跟史彌遠說話時,那針鋒相對的感覺,讓董貴妃的眼前卻是會出現刀光劍影的錯覺。

葉青與史彌遠幾乎同時來求見聖上,這件事情本身就沒有那麼尋常,在董貴妃的猜想中,二人的同來必然是跟朝堂之爭有關,可身為一個後妃的她,卻隻能是眼睜睜看著此事兒發生,甚至就連提醒聖上幾句,她都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聖上神智時而清晰時而糊塗,但隻要有一個寬鬆的環境時,聖上大部分時間倒是能夠如常人一樣,可一旦涉及到朝堂之事兒,或者是一些能夠讓其感到壓力的事情時,當今聖上趙惇就會變得極為敏感跟警惕,完全就會是像換了一個人一般。

“自太上皇駕崩後,聖上龍體則是日漸康健啊。”史彌遠有意無意的在葉青麵前,再次提及太上皇一事兒。

葉青則是笑了笑,不以為意道:“史大人今日如此這般,難不成還想要栽贓葉某不成?”

史彌遠撫摸著自己肥胖的肚子嗬嗬笑了笑,道:“那夜之事兒你我心知肚明,葉大人又何必否認呢?”

“非是葉某否認,而是葉某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太上皇的事情。至於那夜太上皇受到驚嚇一事兒,也是因判黨韓侂胄而起,跟葉某並無一點兒關係。”葉青就像是忘記了那夜他做過什麼一樣,所有不利於他的事情,都被他推到了韓侂胄身上。

自然,史彌遠也知道,也就蓋棺定論的事情,想要以此來詰難葉青,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之所以如此做,自然還是因為今日,葉青在聖上跟前,硬是討到了一道赦免謝深甫等人無罪的聖旨。

雖然在席間,史彌遠已經竭儘全力的阻止此事兒發生了,但最終的結果,依然是聖上爽朗的親書奏章,免了被韓侂胄等人嫁禍的謝深甫幾人的莫須有罪名。

而史彌遠也很清楚葉青如此做是為了什麼,當年葉青誅殺趙汝愚時,留下了留正在朝堂之上,成為了他史彌遠跟韓侂胄朝堂之上相爭時,都不得不顧忌的一個人。

如今葉青求聖上赦免了謝深甫等人,完全是同當年一樣,是要在朝堂之上給他史彌遠,找到一個合適的對手。

但於史彌遠而言,自然是也有讓他高興的事情,那就是通過葉青為謝深甫等人求情一事兒,最起碼讓他看清楚,葉青接下來的目的,真如當初他兩聯手時所言那般,誌不在朝堂。

葉青不謀朝堂一席之地,對於史彌遠而言,絕對是一個好消息,所以相比較下,留正、謝深甫為首的朝堂潛在對手,史彌遠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葉青想要借著留正、謝深甫以後在朝堂之上牽製史彌遠,史彌遠則是把希望放在了太子身上,希望太子繼位後,拿葉青立威,如此一來的話,不管如何權衡,史彌遠都覺得他依舊是占據了上風。

兩人不再像從前那般,還會有很多話說,如同一山難容二虎一般,從皇宮內走出來的兩人,這一次明顯話語就少了很多,大部分的時間不過是微微試探彼此一兩句,而後便是報以神秘莫測的笑容,如同兩個城府深沉的老狐狸一般,在心裡默默算計著彼此。

史府的馬車接走了史彌遠,葉青沿著長長的宮牆走了好一會兒,墨小寶的馬車才緩緩駛過來。

在杏園跟竹葉兒獨處不過兩日的時間,在孤山並沒有長時間停留的李鳳娘便直接回了皇宮,而竹葉兒也因此獨自一人從杏園回到了皇宮。

葉青返回中和巷的府邸,繼續閉門不出。

八月剩餘的時間便依舊是如溫吞水一般,在悄無聲息、無風無浪中緩緩流逝。

到了九月時,畢再遇拿著當初葉青在皇宮求來的聖旨,赦免了謝深甫、陳傅良以及謝渠伯三人。

隻是當三人剛剛出獄後,便被吏部侍郎請到了吏部,而後不知道到底談了些什麼,直到晚間,謝深甫等人才回到了自己府裡。

到了第二日朝會結束後,謝深甫等人官複原職,謝渠伯再次走馬上任前往紹興,繼續任自己紹興通判的差遣。

一直做著臨安安撫使美夢的鄭清之,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走出大殿,即便到了現在,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努力了月餘時間,到最後竟然還是一場空,臨安安撫使的差遣還是回到了謝深甫的手裡。

而在第三日,謝道清在送走了其父前往紹興後,才再次來到葉府道謝,不過這一次依舊如同以前一樣,並沒有見到葉青,依舊是那個漂亮的都讓她感到自卑的葉夫人,熱情的接待了她。

謝深甫沒有登門拜謝葉青,陳傅良想要登門拜謝,但奈何,他自己不過是一個臨安通判,雖然在其他朝臣眼中,已經是一個高官,可相比起葉青等有限幾人來,陳傅良卻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資格,能夠登門葉府。

鐘晴送走了謝道清,回到後院的時候,葉青正與芳菲逗著鐘葉,看著鐘葉天真無邪、笑的燦爛的樣子,鐘晴的心裡有著說不出的滿足與幸福。

在芳菲帶著吵鬨著要出去的鐘葉離開後,鐘晴才在葉青跟前坐下:“為何不見那小丫頭?”

“謝深甫跟朱熹等人關係如何?”葉青沒有回答問道。

鐘晴想了想,而後才說道:“應該算是認識,並沒有什麼交往。朱熹自從不再為官後,對於朝堂官員都是不屑一顧。”

“不見那小丫頭,是因為我現在還不知道留正是否已經說服了謝深甫,還不知道謝深甫對我的態度。若是他官複原職後,還要在朝堂之上與我為難,我就不得不下狠手了。”葉青往躺椅上一躺,鐘晴很自覺的往下壓了壓躺椅,而後看著葉老爺在自己麵前晃來晃去。

微微的歎口氣,鐘晴打量著諾大的葉府:“這種日子何時才能是個頭啊,朝堂之上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永遠都沒有個結束……。”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何況是朝堂之上的利益之爭?既然選擇了,那麼就不得不硬著頭皮走下去。”葉青也跟著歎氣,臨安呆久了,人難免就會變得懶惰起來,不過好在,北地的各種文書倒是讓他一直能夠在腦子裡緊繃著那一根弦。

“朝堂之上,如你所料,慶王、新安郡王、留正已經上書勸諫,但聖上卻是不願禪位。”鐘晴下意識的再用力的壓了下那躺椅的扶手,而後繼續說道:“今日聽說,在朝堂之上聖上直呼你的名字,讓你前來護駕。”

“無法理政、未能執喪,群臣對於聖上當初的選擇尤為心寒。這些年來,因為太上皇的關係,一些臣子一直隻能乾看著,如今既然有人站出來了,那麼以後隻會越來越多。一旦……皇太後跟太皇太後認為時機到了,必然會回臨安的。”葉青也跟著歎氣說道。

當初跟李鳳娘便提及過,而也幫李鳳娘想了辦法,但如今這些都需要時間與時機,這些都不是人力想為便能夠立刻做到的。

鐘晴同樣是有些無奈,她不喜歡李鳳娘,覺得這個女人野心太大,甚至是還有些刻薄,所以看到葉青在這件事兒如此幫李鳳娘,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

但反過來想想葉青與太子之間的事情,卻是又讓她心裡多少平衡了一些,隻是……她一直覺得,這樣下去的話,未來就像是有一個很大的黑洞在等著葉青一般,總是讓她覺得不踏實。

“等這邊事情了結的差不多了,我跟你去濟南可好?”鐘晴突然低頭,看著躺椅上一直盯著自己看的葉青,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衫,並沒有淩亂之處外,才開口問道。

“為什麼?”葉青脫口而出道。

不過當他說出口的霎那間,葉青便已經有些後悔了。

其實他很清楚鐘晴此時在臨安的處境,隨著太上皇的駕崩一事兒,跟他葉青脫不開關係外,從而也讓鐘晴有些難以麵對,一直把她當作膝下女兒的皇太後跟太皇太後。

“突然想要去你一直守護的北地看一看,這麼些年來,隻從你們口中,或者是說書人的口裡知道北地是一個什麼地方,但真正的北地是什麼樣子,我想要親眼見見。”鐘晴低頭看著葉青溫柔笑道。

“那你的心頭肉鐘葉怎麼辦?也帶到濟南府嗎?”葉青雙手枕在腦後,而後一條腿直接放在了旁邊鐘晴的雙腿上。

看著葉老爺伸過來的腿,鐘晴無奈的白了一眼,而後便開始替自己的夫君按摩著,一邊道:“俗話說慈母多敗兒,若是讓他一直跟著我,誰知道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兒,再加上有你這麼一個縱容他的父親,這要長大了豈不成了混世魔王?所以……放到揚州吧?”

“唉……。”葉大人長歎一口氣,而後懶懶道:“我家傾城都快要成老媽子了,不過這樣也好,讓他們兄弟姐妹待在一起,總比以後長大了過於生疏一些好。”

鐘晴有些不滿的在葉青大腿內側掐了一下,不過葉大人皮糙肉厚,隻不過是微微瞪了鐘大美人一眼,便見鐘大美人繼續說道:“我已經跟傾城商議過了,她沒有意見,也很想見見鐘葉。”

“隻要你這做娘的,放心自己的心頭肉跟你分開,我自然是沒有意見。”葉青懶懶的說道。

鐘晴瞬間、立刻眼圈變得有些通紅,不由自主的拍了下葉青的腿,嗔道:“誰都像你似的這般沒心沒肺!”

看著鐘晴那瞬間有些通紅的眼睛,葉大人隻能是無奈的歎口氣。

而鐘大美人,眼淚兒下一刻便從眼眶內滑落了下來,這幾日,隻要一想到自己將要跟鐘葉分開很長一段時間,她的心就像是被刀割一樣痛,甚至比與葉青分彆都要讓她覺得疼。

既怕鐘葉會想自己,又怕自己會想鐘葉,又怕鐘葉不聽話,不睡覺哭著喊著要找她,總之,各種各樣的可能性,都被為人母後變得多愁善感的鐘晴想了一遍。

每一次想起這些時,都會讓她心如刀絞,但卻是不由自主的,總是會去想她跟鐘葉分彆後的種種。

“太子若是繼位,你會支持嗎?”好不容易止住眼淚的鐘晴,岔開話題問著已經坐在她旁邊,摟著她的肩膀安慰她的葉青。

“自然是支持,不過……如今已經是水到渠成了,用不著我再做什麼了。”葉青微微歎口氣,李鳳娘是決計不會讓自己站在朝堂之上,看太子登基為帝的。

所以一旦聖上同意禪位,那麼自己也就該離開臨安前往北地了。

“你覺得此事已經毫無回旋的餘地,是勢在必行了?”鐘晴多少有些不以為然,畢竟太子如今不過才十二歲,這麼早便登基,真的能夠在朝堂之上明斷是非,處置朝政嗎?難道不是到最後,依然還是皇後李鳳娘把持朝堂?

“你去過孤山,見過皇太後跟太皇太後,難道你還從她們二人身上看不出來,逼迫聖上禪位一事兒已經是勢在必行了?”葉青放開鐘晴的肩膀問道。

鐘晴默默的點點頭,猶豫良久後,才側目看著葉青道:“總是覺得……如此讓太子登基為帝,而你又立誌於北地,對你不是有利之勢,有些怕以後太子會被奸人所惑……。”

“可眼下我也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北地邊地蒙古人、金人虎視眈眈,朝堂之上又是如今這幅局麵,放棄哪邊於我都不會有利。何況……北地是我葉青一手收複,如今若是為了朝堂之利,而棄北地於不顧,一旦金人跟蒙古人南下,北地三大都護府無法支撐,使得百姓再次陷入戰亂之中,那時候百姓會罵得可不是朝廷,而是穩坐朝堂之上的葉青了。這個罵名我背不起。”

葉青長歎口氣,與並肩而坐的鐘晴手牽著手,有些感慨道:“其他我葉青都不怕,唯獨怕的是,天下人以為我葉青隻是以北伐作為立足朝堂的跳板。怕陷入戰亂的百姓,指著我的鼻子說:早知如此,你葉青又何必收複北地?你不收複北地,雖然我們在金人治下過的不怎樣,但也不至於飽受戰火摧殘……。”

葉青有些無奈的搖著頭,其實……百姓不知道,就算是沒有葉青收複北地,金人治下的北地,同樣也會在不久的將來,被蒙古人的鐵騎踐踏摧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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