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5 風雨欲來(1 / 1)

宋疆 青葉7 2625 字 27天前

紹熙五年七月七日下午,原本表麵上還頗為平靜的臨安城,氣氛突然間變的有些凝重跟緊張起來,隨著大批的禁軍出現在城內的街巷,以及殿前司、侍衛司的種種異動,使得臨安城瞬間給人一種即將迎來暴風雨的感覺。

城內的百姓一如往常一般,酒樓茶肆、賭場青樓同樣依然如故,但在有心人的眼裡,依然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臨安城內那不同尋常,帶著一絲肅殺之意的緊張氛圍。

史彌遠門前馬車、轎子絡繹不絕,一個個急匆匆的人影在史府門前進進出出,同樣,在當今左相韓侂胄的府門前,也是馬車、轎子聚了不少。

葉府門口同樣如是,時不時的就會有人匆匆閃進府門內,而後再急匆匆的出府混入臨安城的大街小巷內。

隨著當今聖上跟皇後去了孤山,隨著眾多臣子跟著一同前往,臨安城內其餘的官員,幾乎在七月七日這天下午都如同一台機器上的零件一般,開始隨之轉動了起來。

太上皇明日回宮的消息不脛而走,從而算是讓臨安城突然莫名出現大量禁軍、殿前司、侍衛司異動一事兒,得到了一個及時合理的解釋。

“出潛離隱,故曰“見龍”,處於地上,故曰“在田”。德施周普、居中不偏,雖非君位、君之德也。初則不彰、三則乾乾、四則或躍、上則過亢。利見大人,唯二五焉。”鐘晴一個人在後院書房看著這句話發呆,而明日七月初八:宜捕捉、結網、入殮、破土、安葬,忌嫁娶、入宅。

紅樓有些驚慌失措的敲門而入,看著同樣神色凝重的鐘晴,有些忐忑道:“夫人……剛剛府裡前後被調集了好多人過來,會不會有什麼大事情要發生了?”

鐘晴則是繼續望著桌麵的話語,默默的搖著頭,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今明兩日……就在府裡哪裡也彆去,一切聽從老爺的吩咐便是了。”

鐘蠶親自帶了不少兵士回府,而這些兵士也在鐘蠶的安排下,被安置在了府裡的各個角落,這樣的情況,即便是她都能夠看出來,一定是有什麼大事情要發生。

紅樓看著情緒消沉的鐘晴,同樣也是默默的點著頭,而後說了句我去看看小少爺,紅樓便轉身,輕輕帶上了書房的門,留下鐘晴一個人繼續在書房內發呆。

葉府前院的書房內,葉青剛剛把關於北地的政務文書放好,鐘蠶便匆匆跑了進來:嘉會門是侍衛司的人,東華門是殿前司的人,其餘宮門處同樣是由殿前司、侍衛司的人把守,但不清楚跟嘉會門、東華門處的人是不是一起的。徐寒、賈涉還在城外,一時半會兒恐怕是難以進來。”

“好,我知道了。”葉青麵沉入水,平靜的點著頭說道。

“大人,會不會是……史彌遠跟韓侂胄暗地裡聯手了?”鐘蠶有些擔憂的問道,畢竟,在上一次葉青離開臨安後,史彌遠、韓侂胄就曾見縫插針的在侍衛司跟殿前司安插了他們的自己人。

侍衛司的正將吳獵,韓侂胄的心腹親信,雖然也曾跟隨韓侂胄前往北地長安,但在侍衛司裡一直都有著他的實差,而如今嘉會門處被侍衛司把守,這讓鐘蠶不得不懷疑,是吳獵率侍衛司的人卡在了此處。

至於東華門處把守的殿前司兵士,應是出自史彌遠的心腹夏震此人,同是殿前司的正將,同為實差,自然是有權利在這個時候,率兵守在東華門處。

葉青則是沒有回答鐘蠶的話語,畢竟這個時候,說誰跟誰聯手都有些為時過早,或者說,此刻不管是他葉青還是韓侂胄,或者是史彌遠,其實在明日都有聯手彼此的可能性,這一切都要看,到了明日之後,誰手裡的籌碼更為多一些才是了。

所以如今不管是誰都會做兩手準備,絕不會死守著一棵樹不放。

“找到禁軍統領吳貴跟盧仲了嗎?”葉青抬頭問道。

“皇城司的人正在找,包括左雨、左蛟他們在侍衛司、殿前司的親信都在聯係,日落之前應該能夠落實下來。”鐘蠶對著葉青用力的點頭說道。

“那就好。告訴賈涉……今夜進的城來的話便直奔大理寺,其餘則不必理會。告訴徐寒,今夜率三千人立刻出營,前往紹興府通臨安的官道,絕不能讓其踏入臨安範圍。”葉青手裡拿著毛筆,皺著眉頭凝重的說道。

“是,大人。”鐘蠶也不問緣由,總之,在他看來,一切都按照葉青所吩咐的去做,便絕不會出現差錯。

隨著鐘蠶剛剛離去,身為葉府總管兼門房的陶潛,則是急匆匆的跑了進來,今日突然之間,他這個兼職門房就一下子變的忙碌了起來,皇城司的人來找他稟報,三嬸酒館兒的鐘成也找他稟報,總之,各種事情彙集後,他還需要挑選一些重要的事情,向書房的這位真老爺稟報。

“這不過才一個時辰,我覺得我的腿都來回跑細了,做你葉府的門房可是真累啊。”陶潛一進來就開始抱怨著。

葉青翻了翻眼皮,淡淡道:“這麼多年在我府上養尊處優,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才不過是忙活了一個時辰你就受不了了?看來我葉府真是白養你了。”

“葉老爺,跟老夫說話你能不能這麼刻薄?即便是你如今權勢滔天……。”陶潛雙目一瞪,明明一個太監,卻是非要以老夫自居。

“彆廢話,說正事兒。”葉青往椅背上一靠,陶痞子既然還有心思開玩笑,就說明他手裡如今有能夠讓自己稍微放鬆的好消息。

“首先……墨小寶持兵部文書,已經掌了鎮江江陰軍兵權,如今正在前往嘉興府通往臨安的官道上,若是不出所料,必然能夠在李域的遂安軍之前到達,做到不讓他們靠近臨安。皇城司探得,嘉會門是被韓侂胄親信吳獵把守,不會有錯了。東華門處是史彌遠的親信夏震,也是確定無誤。至於更近的何寧門等地,如今的侍衛司、殿前司還是皇家的侍衛,沒人能調動他們,但明日太上皇回到皇宮後,是否會聽太上皇的差遣,關禮都不清楚。而你想要明日進入皇宮後,還能夠安然無恙的出來,除非是種花家軍明著拿下臨安城,但如此一來,你葉青謀反的罪名也就徹底的坐實了,臨安的百姓也會用唾沫把你淹死的。”陶潛輕輕鬆鬆的說道,好像葉青明日的安危,跟他完全沒有一丁點兒關係。

看著深思不語的葉青,走到跟前後的陶潛,想了下後低聲說道:“眼下局勢對你還是很不利啊,太上皇這是真急了啊,你想要動韓侂胄,你要跟史彌遠聯手,但太上皇又豈會讓你如願?這下好了,太上皇直接給你來了個借力打力、請君入甕,不給你繼續破局的機會了,這是要直接置你於死地啊。也難怪自從你把謝渠伯、陳傅良帶走至大理寺後,韓侂胄竟然是毫無動作,原來人家早就做好了等你先動的準備了。”

葉青依舊是靠在椅背上,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一臉愁容的陶潛,有些幸災樂禍似的幫自己分析眼下的局勢。

確實,如同陶潛所說無二,自己在想辦法破局,想要禍水東引,但不管是韓侂胄還是太上皇,人家也不是傻子,隻會傻乎乎的坐在那裡,看你葉青一人在臨安搞破局之策。

人家也會因時就勢、順水推舟來破解你在臨安的動作不是?

就像如今,太上皇借著葉青想要禍水東引之策,順時就勢的提出要在皇宮內召見你葉青。

你葉青不是不敢出臨安城嗎,你葉青不是害怕在孤山被圍嗎?那好啊,人家主動回臨安召見你,不再給你破局的機會,看你還如何逃避不見太上皇他老人家。

正所謂以靜製動,葉青在臨安的舉動,自然是破局良策,但同樣也給了太上皇趙昚可趁之機,趁著你葉青把心思都放在破局之策上時,直接利用你的種種舉動,正好把跟你葉青親近的當今聖上、皇後,甚至是包括殿前司統領、侍衛司統領這些可能幫助葉青的人,都借著聖上跟皇後前往孤山一事兒,給調出了臨安。

如此一來,臨安城對於葉青來說,就不再是一個堡壘了,而且因為侍衛司、殿前司同樣有著史彌遠、韓侂胄的人,加上臨安城內大量的禁軍,使得葉青即便是在城外有近八千人的兵力,一下子變的有些無用武之地。

畢竟,你葉青再勢大、再囂張跋扈,難道還真的敢率兵攻臨安城不成?

何況,葉青若是一旦真的下定決心攻臨安,那麼在整個宋廷,葉青也就毫無立足之地了,即便是他想要從臨安逃回他的大本營北地,但外麵還有駐在紹興府、嘉興府的昭慶軍、遂安軍,以及必經之路鎮江府的江陰軍在等著他葉青。

而隻要葉青無法在三路大軍的阻截之下逃回北地,那麼他攻臨安、要謀反的罪名,也會立刻就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在短時間內立刻在北地各路傳開,從而為朝廷接收北地提供名正言順的機會。

加上北地長安如今又有頗具威望的慶王趙愷、崇國公趙師淳二人坐鎮,所以葉青在聖上、皇後離開臨安,太上皇突然主動讓步,要在皇宮點將台召見他葉青時,一下子便陷入到了完完全全的被動絕境中。

“我到底忽略了哪個環節,才會使得局勢走到了這個局麵?”葉青揉了揉太陽穴,臉上依舊是帶著平和的笑容問陶潛道。

“你什麼都沒有忽略,是你過於輕敵了,小看了一輩子以優柔寡斷著稱的太上皇,也有淩厲果決的一麵。正所謂:亢龍有悔,何謂也?子曰:貴而無位,高而無民,賢人在下而無輔,是以動而有悔也。身居高位倨傲者不免召禍,要知進退才是。但你葉青……這麼多年來,跟金人、夏人、遼人、蒙古人打交道則是無往不利,又收複了如此大的疆域,難免會因此而倨傲,輕視了他人。唉……彆忘了,不管是金人還是夏人,哪怕是遼人、蒙古人,玩明刀明槍大宋朝廷雖不是敵手,但若是論玩陰謀詭計、玩內訌內鬥,宋廷上到皇室下到各個官員,還是未曾遇到對手啊。嶽飛的死,你一直警惕在心,時時刻刻都在避免重蹈覆轍,但最後……看樣子不過是風波亭變成了點將台,忠臣良將終究是要蒙冤受死啊。”

陶潛長籲短歎,神情感慨萬千道:“到了如今,老夫也絕非是薄情寡義之人,葉老爺,要交代的後事就趕緊交代吧,你放心,夫人那裡我會保證她們的安全的,在你葉府多年,看著你一步一步高升走到今日,成為一地梟雄。其實啊……老夫也不是白吃了你葉家這麼多年的飯,夫人她們的後路我早就安置好了。就是因為知道你早晚會有這麼一天,雖然不會因夏、金、遼人而戰死,但你早晚還是要死在自己人手裡,可悲可歎啊。你說你,為何就自負到敢回臨安呢?而且在想要動韓侂胄之前,為何就沒有想過,主動權其實並非是在你手裡,你一直都是在臨安這個諾大的大牢裡,在苦思冥想著如何破牢呢?自己畫地為牢,現在好了吧……。”

“事情還沒有到了那地步,皇城司不是還在我手?”葉青笑問道。

“皇城司能有多少人?殿前司、侍衛司又有多少人?還有那禁軍,即便是他們在你眼裡再不堪一擊,但……但你真的敢把他們都殺了嗎?你真的敢看著臨安城血流成河嗎?”陶潛愁眉苦臉的問道。

“所以如今,隻要種花家軍能夠在明日我跟太上皇見麵前進入臨安城……。”

“那又如何?東華門、嘉會門已經被史彌遠、韓侂胄所把守,你種花家軍真要攻皇宮不成?要造反啊你?”陶潛瞪著一雙眼睛,有些不相信的說道:“好,就算是你的種花家軍都是精兵悍將,即便是他們能夠攻破韓侂胄、史彌遠把守的東華門、嘉會門,可接下來呢?你打算怎麼辦?臨安城還會有你立足的地方嗎?你又如何率領著八千人……哦,不對,一旦你跟殿前司、侍衛司的人真打起來,你的八千人肯定會變少的,如此一來,你還拿什麼來抵抗昭慶軍、遂安軍?對,雖然如今墨小寶掌了鎮江江陰軍的兵權,可一旦你破臨安、攻皇宮造反一事兒傳開,江陰軍又不是北地你的那些心腹大軍,他們怎麼可能還會幫你葉青造反?到頭來他們說不準還會反戈一擊,到時候你還是無法回到北地。而且即便是你最後能夠回到北地,但你需要的是在最短的時間回到北地才行,一旦朝廷的速度比你還要快,那麼一切還都是徒勞不是?”

葉青靠著椅背不由得嘖了一聲,而後疑惑的問道:“陶潛,你……你不會是太上皇派過來的說客吧?是打算讓我束手就擒嗎?”

“我……老夫是在跟你分析當下局勢的利害關係!是在為鐘晴那丫頭,還有小鐘葉他們著想,不想讓她們因為你的事情受到牽連!”陶潛瞪著眼睛說道:“所以……你就給個準話吧,我現在帶鐘晴她們偷偷離開臨安你同意不同意?當然,若是你真的贏了,我再把她們帶回來,若是你輸了,那她們也不會因你而受到牽連不是?最起碼能夠活下去不是?”

“你有辦法帶她們出臨安?”葉青琢磨道。

“回臨安好幾年了,我陶潛唯一做的事情可不是給你們家當門房、做車夫,我可是一直都在小心謹慎的經營著這一條,隻有我一人知道的渠道,就是為了應對今日的局麵。”陶潛拍著胸膛說道。

葉青緩緩閉上眼睛長歎一口氣,沉默了片刻後說道:“好,我同意。不過……你需要征求下鐘晴她們的意見,她們若是願意……。”

“放心吧,我不會強求的,她們願意我就帶她們走,她們若是不願意……老夫這條老命,就算是交給你葉青了。”話音未落,陶潛人已經走出了書房。

看著陶潛走出的身影,葉青嘴角一直留存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不見,神色也越發變的凝重了起來。

陶潛說的完全沒有錯,如今的他,確實是陷入到了被動的局麵之中,史、韓二人今日對嘉會門、東華門的把手,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再者便是,太上皇的果斷同樣是也出乎了他的預料,從而使得他到如今,原本帶回來的八千保命符,如今卻是變的可有可無。

進入臨安城,通過有禁軍把守的城門並不會有多苦難,但如何能夠破開東華門、嘉會門前侍衛司、殿前司的把守,則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而且……那時候估計他已經在皇宮的點將台處了,根本無法再對外麵的情況做到有效的掌控。

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句常被人們掛在嘴邊的話語,在葉青的腦海裡,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個,該如何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法子來。

(ps:接下來的情節進度應該不會很快,所以著急的朋友,不妨過幾天再看後麵的新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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