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興慶府,隨著城內的緊張局勢經過長達一個月的醞釀後,終於是在六月二十日爆發,大量的質子軍、鐵鷂子等衝進了興慶城,從而也使得那兩日裡,鎮守中衛的李橫跟劉克師、曆仲方得到了一絲喘息之機。
興慶城內持續了長達三日的動亂,也終於在李安全親自率部衝進皇宮活捉李純佑後,漸漸的緩和穩定了下來。
不過零星的燒殺搶掠並沒有因此而減少,即便是熱辣公濟一連求請了入主皇宮的李安全好幾次,但李安全都以眾將士有功,以及清除當初立場搖擺不定,不肯站在他這一邊為由,繼續默許著投其麾下的質子軍開始在興慶城內大肆搶掠。
而那些當初立場搖擺不定,尤其是那些選擇站在了李純佑一邊的臣子,在這一場衝突之中,幾乎是全部被抓進了大牢內,就是連其家人也是多有被牽連,妻兒老小更是未能逃過質子軍的魔掌。
質子軍向來以皇親貴胄組軍,平日裡有過節的、看彼此不順眼的,在這一次衝突之中並沒有站在李安全這一邊的,俱是受到了牽累,家破人亡者同樣是數不勝數,原本高高在上的貴婦,一夜之間就成了質子軍的手中玩物,家中的金銀珠寶,同樣是被洗劫一空。
不過是三天的動亂,但卻是讓整個興慶城陷入到了人人自危的境地,直到六月二十三日夜,蘇道終於在得到李安全的命令後,才開始不緊不慢的鎮壓城內的動亂。
整整一夜的鎮壓,隨著大量的部隊被差遣出興慶城,隻留下了一些必要的武力守衛皇宮外,其餘的大軍俱是被差遣出興慶城駐守。
興慶城恢複了往昔的寧靜,但不過三日時間的動亂所帶來的滿目瘡痍,就是連一大清早巡城的蘇道都暗自心驚,不由的暗地裡罵道:媽的,這些人要是能夠把對自己的人恨,都用在對宋人身上該有多好!
一個個去攻中衛時,都是找著各種理由搪塞不願去,原來都是憋足了勁,為了這一場興慶城的洗劫。
不過蘇道回過頭來,摸摸自己在三日之內鼓脹起來的腰包,包括那些屬下敬獻給他的奇珍異寶,於是對於興慶城發生的種種燒殺搶掠之事兒,也就變得不那麼在乎了。
平民百姓受到的波及還稍微少一些,更多的便是那些朝臣跟勳貴,在這一次動亂之中,如同遭受了滅頂之災一般,但凡之前沒有跟李安全站在同一立場的,幾乎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損失。
但也正是因為李安全的這種高壓搶劫式的安撫,使得在六月二十四日一早的朝堂之上,站滿全是大聲呼喊著擁立他成為大夏國皇帝的臣子。
不得不說,李安全的這手高壓雷霆手段,比起旁人的懷柔之策要有效的多,不過是短短幾日的時間,便使得整個興慶城內的官員、勳貴、皇親宗室,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但總歸是都承認了他這個即將繼位的皇帝的正統性。
入主皇宮的李安全,還沒有擇良辰吉日繼位,熱辣公濟這個最大的功臣,便在眾多官員的注視下,在春風得意的李安全耳邊低語著:“聖上,宋臣葉青的信件。”
“哦?這個時候突然來信,難道是來示好了?”李安全冷冷一笑,隨手接過熱辣公濟雙手遞過來的信封。
李安全有理由相信,此時的葉青來信是來示好他的,畢竟,在他看來,葉青必然想不到,自己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從李純佑的手裡奪得皇位。
所以原本想要趁著他跟李純佑內訌,而奪取大夏城池的葉青,顯然是如今眼看風向不對,便打算停戰議和了。
隻是當他打開信件,卻是隻有簡單明了的一句話:小心蒙古人趁機入夏。
熱辣公濟等為首的臣子,看著原本冷笑連連,一臉不屑的李安全,神色在轉瞬間變得陰晴不定,最終是整個臉色都陰沉了下來,變得越發的難看起來。
而就如葉青給李安全的信一樣,此時正在征遼的鐵木真,正是陷入到了糾結之中,既想要一舉拿下遼國,又不想在夏國如今內訌之際,放棄對夏國的覬覦。
更何況,當初令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原本想要以金、夏兩國來牽製葉青,使其在黃河以南無法動彈,但最終葉青還是選擇了鋌而走險,甚至是不惜同時跟金、夏兩國交戰。
他很清楚葉青這麼做的理由,便是不希望坐以待斃,眼睜睜的看著他鐵木真一步一步的發展壯大起來,所以才不得不選擇這種冒險的舉動,來壯大自己的實力。
當然,鐵木真也相信,葉青攻夏至中衛後便轉為守勢,而後又在幾日前開始由守轉攻,並非真是中途改變主意,要憑借一己之力來吞夏,反而是擺出了一個對自己跟各部族首領都極為有誘惑力的誘餌,迫使著他們在攻遼之時,又不得不惦記著如今陷入困境的夏國。
“葉青此舉……頗有圍魏救趙之意,要麼就是打算獨吞夏國?”丘處機捋須,看著默默發呆的鐵木真說道。
鐵木真默默的搖著頭,眼神一直呈發呆狀,接過丘處機的話題道:“並非是如此。葉青攻之中衛之後,便由攻轉守,便足以說明,葉青還沒有狂妄自負到,相信憑借一己之力吞掉整個夏國,那樣於他沒有任何好處。那條所謂的河西走廊,葉青必然是勢在必得,而今又……突然一攻一守改為兩路進攻,依我看,要不是葉青遇到了什麼大麻煩,要麼就是金人那邊給予了葉青極大的壓力,讓他不得不出此下策,拖我們下水入夏,來緩解夏人給他們的壓力,從而讓他能夠在同時麵對金、夏兩國時,能夠有些喘息之機。”
丘處機若有所思的看著鐵木真,心頭微微歎口氣,還是不由自主的說道:“如此說來,大汗是不相信葉青為了一個女人才會如此?”
鐵木真抬頭,望了望軍帳外經過的兵馬,笑了下道:“遼國公主確實長得很漂亮,但江山與美人兩者孰重孰輕,我相信葉青心裡必然有一個判斷,若是他真的為了一個女人才如此,那麼他葉青也太沒有野心,又如何能夠談得上成為我的平生大敵?彆忘了,如今我大蒙古國不過是跟遼國一國交戰,而葉青則是同時跟金、夏兩國同時交戰。這個時候他想要拉我們下水,讓我們以為有機可趁,恐怕是如今要麼夏人對於中衛的攻勢讓他感受到了壓力,要麼便是金人在黃河對岸的兵力多過了葉青的預料。總之,葉青決計不會是因為一個女人才會如此。”
鐵木真說的斬釘截鐵、不容置疑,何況他曾經去過一次臨安,也曾見過葉青身邊的其他女人,無論哪一個比起遼國公主耶律月來,都不落下風。
所以葉青床榻之上,已然有了那麼多美人,難道還會在乎一個將要亡國的公主?難道會因為一個美人,而放棄對權勢的追逐不成?
身為男人,身為野心勃勃、對權力充滿渴望的男人,隻要一旦手中有了足夠大的權力,到了那時候,想要什麼樣兒的女人沒有?又何必為了一個遼國公主,而放棄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呢?
“向來是金人強勢、宋人軟弱,但自從葉青掌北地之後,這種關係已經變換了過來。葉青如今在北地可謂是如同藩王,幾乎不受朝廷節製,而且前年又剛剛一戰丟掉了三路疆域,難道這一次金人再次麵對宋人,就能夠有利可圖?”丘處機雖不讚同鐵木真的分析,但他印象中的葉青,也是一個權力欲極強之人才是。
若不然的話,又怎麼會在當初出使金國時,惹出那麼大動靜的事情,在金人國內被人追殺,不得不為了保命而逃竄到了風雪滿天的草原上,最終竟然是繞了一大圈,經夏國才回到宋廷。
由此也可以看出,葉青對自己都能夠如此冷酷無情,那麼對於一個女人,葉青也應該絕不會兒女情長才是,但即便是如此,丘處機依然還是覺得,葉青此舉給出蒙古國這麼大的一個誘餌:聯手徹底抹去夏國這般難以拒絕的誘餌,完全是為了能夠給遼國公主贏得一絲逃生的機會。
“那麼大汗打算……。”丘處機斟酌了一番後,還是有些摸不透鐵木真會做如何決斷道。
“自然是舍命陪君子,不管葉青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既然他葉青有魄力同時跟兩國交戰,我鐵木真豈能在如此氣勢上輸給他?想要救遼國公主也好,還是想要以此來緩解金、夏兩國攻勢的壓力也罷,我大蒙古國也絕不會退縮半步。”鐵木真臉上浮現一抹冷笑,他當然有自信,從現在就開始,跟葉青在各個方麵一較高下。
何況,不管是遼還是夏,還遠遠不是他們二人真正交鋒的地方,隱隱約約的,不管是鐵木真還是葉青,在紹熙四年六月二十四日這一天,在望著各自眼前的地圖時,都生出了同一種感覺,那就是: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他們二人就將因為金國而展開真正的正麵交鋒。
博爾術、木華黎二人跳下戰馬快步流星走進帳內,即便是兩人身上的衣衫都是剛剛換了新的,但丘處機卻是感覺,好像依舊能夠從兩人身上聞到濃濃的血腥味道。
一路隨著鐵木真征戰,丘處機見多了大大小小的屠殺,但也正是因為鐵木真對他的信任,從而讓他有機會阻止鐵木真進行無必要的屠殺,拯救了不少遼國百姓的性命。
所以當木華黎、博爾術被招進軍帳後,丘處機便知道,鐵木真在這一刻,已經不再把葉青當作朋友了,更不是所謂的兄弟,而將是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