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的時間,對於這個時代的一座城池來說,即便是有什麼變化也不會是很顯眼的,葉青坐著馬車,掀開車簾打量著夕陽金色餘暉下的揚州城。
回家之前,特意前往洗馬、太平兩坊地轉了一圈,如今那裡的城牆,並未如原計劃那般破開一道長達百丈有餘的大口子,而是按照盧彥倫的意思,也是當初葉青的意思,直接在如今的揚州城外,再建一座外城。
洗馬、太平兩坊的百姓比起兩個月前顯然要多了很多,從四麵八方再次彙聚過來的百姓,如今使得洗馬、太平兩坊成為了揚州城眾多坊地之中,人口最為密集的地方。
相比於兩個月前有些死氣沉沉的樣子,如今這一片坊地倒是熱鬨了很多,馬車緩慢的行駛在有些坑窪不平的街道上,嬉笑打鬨的孩童們,則會停下來,站的遠遠的注視著馬車以及車簾處露出來的那張帶著威嚴的臉頰。
並沒有看到盧彥倫、也沒有見到蕭貞,葉青也沒有打算今日就去看望他們,隨意的轉了轉後,便示意車夫往府裡的方向駛去。
因為白純先一步回府,使得門房陶潛已經在府門外張望了有小半個時辰,每每看到馬車經過,都要緊忙扮上笑臉,熱切的望著那一輛輛馬車,而後無情的從他眼前經過。
一來二去失望之下,陶潛便開始挨著門口一人高的石獅子坐了下來,即便是打從門前經過的馬車,車夫嘹亮的喊著駕駕駕,閉目養神的門房就是連抬下眼皮子都懶得抬。
車軲轆聲終於在麵前停下,陶潛這才緩緩睜開眼睛,而後就看到葉青鄙視的看著他:“早知道你是這麼好吃懶做的門房,當初就不該把你帶到揚州來……。”
“葉大人,你以為老夫願意來揚州?在建康我不管大小,也是有著員外身份、有著府邸、有門房的貴人,跟著你有什麼好處了?給你看家護院,你還這麼多話?對,還有,不光為你看家護院,這不,還得昧著良心教你手下人一些下三濫的招數來……。”陶潛扶著石獅子站起來,話比葉青還密集的抱怨道。
“那是因為你本身就是如此,治國安邦找你有用嗎?”葉青懶懶的反駁道,而後便向府裡走去。
門房自然是緊緊跟在後麵,儘著他該有的職責:“葉大人,這一趟好險啊,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啊,你說你要是回不來了,你這府裡還有這麼幾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兩個可愛聰明的小家夥,你這……你這可不知道是會便宜誰啊,所以說啊,以後凡事都要小心為上,能夠不招惹的,儘量彆再去招惹,你也老大不小了,官至一路安撫使了,人生如此夫複何求啊。”門房再次超越他職責範圍,語重心長的說道。
“婆婆媽媽的。”葉青上下打量著陶潛,這才注意到,這家後的衣扣,竟然是閃閃發亮的珍珠!
“我去,陶潛,你這是發財了還是故意在我跟前炫富呢。布扣竟然要用珍珠來做,你是不是也太……。”葉青一邊說,一邊就要伸手去拽陶潛斜襟長袍上,那布扣裡裹著的珍珠。
“我這算什麼,你去後院看看去,你那兩個寶貝兒子,天天把珍珠……。”陶潛連忙躲閃著,而後比劃著道:“還是這麼大的珍珠拿著玩兒,你要眼紅,眼紅你兒子去,我這幾粒,可是好不容易從孤城手裡騙……他給我的。”
陶潛最後差些說漏了嘴,但老臉一點兒也不見尷尬。
“這是樊梁湖出的珍珠?”葉青伸出去的一時僵在了空中,有些呆呆的問道。
“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兒,你還彆說,你這幾個小娘子,一個比一個漂亮也就罷了,竟然還一個比一個能乾。我真不知道你小子哪裡修來的福氣,竟然能夠讓這幾個小娘子天天為你牽腸掛肚、死心塌地的。”陶潛身為一個太監,都有些覺得聖上身邊的女子,論起出身地位來,都還不如葉青府裡的這幾個娘子,特彆是那鐘晴!
“我這福氣可是……花了近千年的時間修來的。”葉青冷冷的說道。
當然,若是此時突然讓他放下擁有的這一切,而後回到原有的世界,他是絕對不會乾的。
跟陶潛繼續廢話幾句後,這才獨自一人往後院走去,穿過前麵庭院的月亮門,而後便是那小橋流水、假山樓閣、花草樹木成片的後院。
在臨安住慣了自己的小院,如今再次回到這揚州府的府邸,葉青一時不由得感慨萬千,當初趙師雄是花了多少銀子啊,才建成了今日這布局雅致的府邸,而鐘晴又花了多少銀子,又重新讓其變得更為的雅致與悠然。
芳菲望穿秋水,終於看到那月亮門方向走進來了一個熟悉的人影,一時之間芳心如同小鹿亂撞之餘,立刻轉身往前廳內跑去,不一會兒的功夫,隻見溫婉大方的鐘晴、高挑靚麗的燕傾城,以及淡漠出塵的白純三女,俱是迎了出來。
“恭迎老爺回府。”戲虐的語氣之中,卻是藏不住那日思夜想的相思之情,以及那濃濃的欣喜跟擔憂。
看著眼前的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再看看地上那一個向他開心叫喊著跑過來的小人影,以及被芳菲抱在懷裡的葉無缺,葉青的心中突然之間湧上來一股滿滿的幸福跟恐懼,深怕有一天一夜醒來後,發現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夢。
抱起已經會自己玩耍的葉孤城,自然是不可能大庭廣眾之下再去以熱情的擁抱,回應燕傾城、鐘晴對他的相思之情。
珍珠如今在葉府仿佛是不要錢的存在一樣,無論是葉孤城還是葉無缺,他們的玩具、服飾之上都是掛滿了珍珠,使得兩個小家夥如同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即便是一個個長的眉清目秀的,但在葉青眼裡,在那珍珠的襯托下,好像總感覺這兩小家夥一直冒著傻氣一樣。
被不滿的燕傾城嗔怒的捶了下肩膀,葉青這才不再把自己的親生兒子,當成地主家的傻兒子,但腦海裡依然在琢磨,這兩小子若是再年紀大一些,有了自己的兒時玩伴後,他們的玩伴會不會把他們二人,當成葉知府家的傻兒子一樣看待呢?
自然,這樣的問題葉青不敢再說出口,畢竟兩個小家夥的娘,都不是省油的燈。
難得的一家人團聚,也難得的看到了葉青完好無損的回來,無論是燕傾城還是鐘晴,一直緊緊揪了兩個月的擔憂,終於是可以放下來了。
柳輕煙依舊還在斜風細雨樓,這位最晚進葉家門的小娘子,並沒有因為成為了葉知府的女人,而改變她原有的生活方式,隨著李清照的雲遊,斜風細雨樓如今也越發的被柳輕煙看重,而燕傾城、鐘晴,也會抽時間去看望柳輕煙。
不過如同上班一樣,柳輕煙則是每日會早早的出府前往斜風細雨樓,而後晚些時候才會坐著許慶親自駕的馬車回府。
看到活生生的葉青站在跟前,正在與其他幾個姐姐時,柳輕煙實在是有些抑製不住自己心裡的擔憂,羞紅著臉也不顧及燕傾城等人的調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一下子撲進了葉青的懷裡,緊緊的摟著不鬆手。
夜風漸漸變得越來越大,隨著原本敞開的門窗被吹的吱呀作響,空氣中也開始彌漫著一股股濕涼,顯然,這個夜晚會有一場雨要滋潤著整個大地。
隨著燕傾城在書房跟葉青說完關於珍珠、水粉之事兒,而後葉青拿出那關於鏡子的製法時,燕傾城的眸子瞬間又變得明亮了一些。
看著眼前美麗的人兒,葉青如同那彌漫在夜色之中的雨勢一樣,恨不得立刻在大雨滋潤大地的同時,也滋潤著懷裡的佳人。
但沒想到自己的這個願望竟然落空,燕傾城羞紅著臉,帶著一絲的不舍,忍痛割愛的說了一句人家不方便,而後便留下目瞪口呆的葉知府在書房,自己則是往自己的樓閣內走去。
外麵漸漸響起細雨敲打萬物的聲音,順手拿起一把油紙傘的葉知府,並不打算一個人度過漫漫長夜,何況,如今他回來揚州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兒女情長之餘,自然也需要跟鐘晴談論談論,眼下臨安城的朝堂局勢。
悄無聲息的走上鐘晴閣樓的二樓,看著芳菲正要跟他打招呼,葉青急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即把手裡的油紙傘交給了芳菲,而後順著芳菲所指的書房方向走去。
幾根喜慶的紅色蠟燭照亮著整個不大的書房,隻能夠窺到鐘晴的側臉,但即便是如此,看著那半張恬靜的臉頰,長長的睫毛時不時的眨巴著,還是能夠讓葉青看到一陣的心神搖曳。
悄悄推開門走進去,緩緩關上門的同時,就聽到鐘晴的聲音響起:“芳菲你去睡吧,我忙完了便會去睡。”
轉過身的葉青,看著依然低著頭的鐘晴,顯然,自己弄出來的聲響,讓人家以為是芳菲。
看著自己寫畫在紙張之上關於朝堂局勢的分析,一會兒蹙眉,一會兒輕輕咬著嘴唇的芳菲,終於一邊抬頭一邊說道:“外麵下雨了,記得把窗戶都……怎麼是你?”
鐘晴下意識的起身,寬大舒服的袖口掠過桌麵,瞬間把桌麵上的紙張掃落下落,如同雪花緩緩落向地麵。
“這麼晚還沒睡?”葉青看著眸子裡麵帶著巨大驚喜的鐘晴,眼前的美人,顯然並沒有想到自己今夜會過來。
“啊,這就準備睡了。”鐘晴看著葉青那隨和的笑容,芳心突突的跳個不停,即便是蹲下身來,借著揀取那些紙張來逃避,都無法阻止那越來越欣喜的心跳聲。
“這些都是什麼?”葉青跟著蹲下身,幫著鐘晴一邊撿著那些紙張翻看著問道。
“關於朝堂局勢的。”鐘晴明亮的眸子,看著葉青羞澀又溫柔的笑了下道。
芳菲低著頭放下茶水,轉身帶上門離去,葉青也已經在書桌後麵的椅子上坐下,旁邊順手拉來椅子的鐘晴,便主動的摟著葉青的胳膊,心情從未如此踏實的,看著葉青翻閱著自己寫寫畫畫的,關於王淮、韓誠、史浩的分析。
時不時的在葉青扭頭望向她時,便會甜甜的一笑,而後倚著葉青的胳膊低聲解釋著。
“王淮終究不會是真心想要幫你,但若是不出所料的話,禦前都統製之職自然還是非你莫屬,但至於同統製、副統製,王淮絕對不會派遣,跟你要好的官員,比如:蕭振等人。所以回到揚州後,不等於是脫離了朝堂之上的明爭暗鬥,甚至……如今在揚州,比在臨安還要危險很多。”鐘晴皺著眉頭淡淡的說道。
葉青伸手撫摸著鐘晴的白皙細嫩的臉頰,鐘晴同樣是享受的不由自主的閉上雙眼,感受著那略顯粗糙的手掌帶給她內心的安全感跟充實。
“不錯,今日王淮的命令幾乎是跟我一同到達揚州的,我任禦前都統製,監察禦史李知孝任同統製,洪遵任副統製,這兩人對於史家而言如同家臣,與我自然是極不對付。”葉青淡淡的說道。
“那你……。”鐘晴鬆開葉青的胳膊,開始自顧自在桌麵上的紙張中翻著道:“你不會就此打算向韓誠示好吧?”
“你的意思呢?”葉青看著那纖細的手指在眼前翻飛,而後拽住放在掌心問道。
鐘晴任由葉青攥著她的手,有些泄氣的歎口氣,惆悵道:“我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韓誠對你同樣是有很深的成見,如今太上皇,還有信王……已死,你在韓誠的眼裡,就如同王淮眼裡的份量是一樣的,隻不過……王淮為人更加圓滑奸詐一些,更懂得如何拉攏人心。而這個時候你若是示好韓誠,恐怕隻會起到反作用,反而會讓韓誠察覺到,你跟王淮之間的不睦,而這……甚至有可能會促使他們二人聯手來對付你。”
“我在他們眼裡有那麼重要?”葉青笑著問道。
鐘晴卻是一點兒也覺得不好笑,靜靜的看著葉青說道:“很重要,因為聖上還信任、欣賞你,而聖上的信任跟欣賞……並非是為他自己,而是為了江山社稷,為了太子,聖上希望太子將來繼位時,身邊能夠有你這樣的臣子,而非是王淮、韓誠這樣城府極深的臣子,所以若是我所料不錯的話,過些時日或許你便會收到密旨一類的,或者是有人會親自前往揚州尋你。”
“你怎麼這麼聰明呢?”葉青再次伸手輕撫著鐘晴的臉頰,在鐘晴那有些茫然跟羞澀的神色下,說道:“不錯,在我回揚州前,聖上單獨召見了我近兩個時辰。”
“真的?”鐘晴欣喜的確定道。
“這還能有假?”葉青笑著說道,而後便把放在鐘晴臉上的手,移向了鐘晴的纖腰,雙臂微微用力,隨著鐘晴被他抱在腿上,嘴唇也同時向著鐘晴那緊張的輕咬的紅唇吻了下去。
“唔……這裡是書房……小心……呃,會被芳菲看到的……啊……。”鐘晴突然感到自己一輕,而後便被葉青抱在懷裡,一腳踢開了房門向臥室的方向走去。
“然後這裡省略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