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城幾乎是從早上亂到了晚上,而即便是到了晚上,依然還有零星的廝殺衝突出現,至於到底是誰跟誰衝突了起來,根本沒有人清楚。
胸口莫名多了個血洞而死的高壽貞,在昨夜終於是說對了一句話,那就是自杞、羅殿真的攻破了龍首關,而後衝進了大理城。
雖然人數不多,但對於城內並沒有做好交戰準備的大理兵士來說,卻無疑於像是一場災難,以多打少的情況下竟然節節敗退,差些讓自杞、羅殿軍沿著街道殺向了皇宮的方向。
高壽昌看著父親高量成、高壽貞在兩聲巨響後倒地,震驚之餘顫抖著雙手扒拉著父親跟大哥的身體,看著胸口的兩個血洞時,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理高相的死訊,就如同插了翅膀一樣,不到半個時辰就傳到了大理皇宮內,同樣,大理城內的兵士,也因為受高量成、高壽貞死訊的影響,士氣變得極為低落,麵對自杞、羅殿人根本是毫無還手之力,被自杞、羅殿的大軍追的滿大街亂竄。
原本在驛館之內時刻防備著,高量成的死會不會讓高家聯係到他們身上,而後在第一時間過來問罪的韓侂胄等人,也因此遭受到了破城而入的自杞、羅殿軍的搶掠。
於是一場亂戰便從早上拉開了帷幕,整個大理既有自杞、羅殿人在向他們的皇宮進攻,同樣還有人早已經忘記了破城的目的,開始對著一些商鋪、民宅等等進行著大肆的瘋搶。
葉青從高家趁亂跑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到了中午時分,整個大理城已經是亂成了一鍋粥,而他想要立刻回到驛館,也已經變得不再可能。
與皇城司接應他的人一同,既要麵對殺紅了眼的自杞、羅殿人,時不時還會碰到零星抵抗的大理兵士,不過好在,這些時日跟大理兵士的打架,讓大理兵士在這個時候,已經把他們當成了自己人。
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葉青隻好在大街上開始組織起潰散的大理兵士,與皇城司率領這些人一同抵抗自杞、羅殿的兵力,向著皇宮的方向衝去。
日暮時分,當葉青率領著幾百人的大理兵士快要殺到大理皇宮時,大理城內的自杞、羅殿人,則是突然間開始了撤退,倉皇而逃的樣子,讓葉青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顯然,這個時候的自杞、羅殿人,才接到了他們的老窩,開始被宋軍趁虛而入的消息。
從驛館內殺出來的韓侂胄,敏銳的感受到自杞、羅殿人的氣勢開始低落,軍心開始不穩,於是與葉青的策略不謀而合,開始組織著被打散的大理兵士向自杞、羅殿人發起了反擊。
而與此同時,龍首關撤回來的大理兵士,也開始馳援向大理城,一下子使得跑進來燒殺搶掠大半天的自杞人,瞬間陷入到了兩麵夾擊的困境之中。
高壽昌終於從他父親高量成、高壽貞被刺身亡的悲痛之中緩過神來,滿腔怒火與仇恨,自然而然的全都放到了自杞、羅殿人的身上。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隨著高壽昌許諾出升官晉爵的重賞,為了錢財跟仕途的大理兵士,終於也開始了瘋狂的反擊。
日暮時分再到月明星稀,兩軍交戰到了最後,隨著高壽昌的重賞,已經成了單方麵的屠殺,而大理城也像是變成了屠宰場似的。
自杞、羅殿人既要麵對從城外馳援而來的大理兵士,又要麵對一個個為了升官晉爵夢想的大理城兵士的反撲,如此一來在大理城內儼然成了過街老鼠。
到了戌時,整個大理城內依然還有零星的廝殺在繼續,而自杞、羅殿隨著士氣低落,人頭完全成了大理兵士邀功請賞的搶手“貨物”,幾乎破城而入的自杞、羅殿人都沒能從大理城再逃出去,大好的頭顱不管死活,都被爭搶著割了下來拿去領賞。
但不論是皇宮還是各個官署,特彆是寺廟等倒是並未受到多少波及,而大街小巷間,濃的仿佛化不開的血腥味兒,橫七豎八殘肢屍體,特彆是一些缺少了頭顱的屍體橫陳在街,整個景象如同修羅地獄一般。
葉青與韓侂胄則是在日暮時分之時,便在皇宮外圍彙合,在大理皇帝的眼裡,這一次顯然是多虧了宋使的幫忙,如若不然,大理皇宮,恐怕也會遭到自杞、羅殿軍的破壞。
當韓侂胄看到完好無損的高壽昌率著其他官員趕到皇宮時,不由得有些詫異的望向了葉青。
“高家需要一個掌權者,若是他死了,那可就是段氏一家獨大了。何況,高家不止他們這一係,隨著高量成、高壽貞的死,高家必然會內訌。”葉青低聲向韓侂胄解釋道。
“不論是段氏一家獨大,還是高家權傾大理,都不如讓他們內訌合適。不錯。”韓侂胄點點後說道。
從人群裡好不容易擠到葉青跟韓侂胄跟前的史彌遠,臉色蒼白,顯然這一天的亂象,讓史彌遠還未從緊張之中緩和過來。
大理皇帝段智興,看到高壽昌滿麵悲憤、身上還殘留著血跡的走過來時,頭腦中仿佛轟的一聲,瞬間僵硬在了大殿之上,眼神不由得望向葉青,難道宋使刺殺未遂?
但不等正好微笑望向他的葉青向他示意,高壽昌原本還充滿殺氣的臉上,瞬間變成了悲憤之情,向段智興哭訴著高量成、高壽貞的死訊。
有些不敢相信高壽昌所言的段智興,原本臉上就帶著震驚,此刻完全不需要演戲,難以置信的顫抖著問道:“你……你說什麼?”
沒人知道此刻,段智興顫抖的語氣、震驚的神情,到底是悲傷還是高興,即便是遠處的葉青,看著段智興的樣子,也不知道這個一心向佛的皇帝,心裡頭此時到底作何感想。
“這……這……這怎麼可能?高相他竟……。”段智興喃喃自語著,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龍椅上,即便是現在,他還是無法相信,高量成跟高壽貞真的死了。
除了段智興的神情難以置信外,大殿內還有一個人的神情是難以置信,那就是一整天都處在緊張之中史彌遠。
扭頭看向葉青跟韓侂胄問道:“高相死了,這是真的嗎?”
“我怎麼知道。”韓侂胄冷冷的說道。
葉青則是聳了聳肩膀,表示自己並不知情。
“這……這大理豈不是要亂了?高量成、高壽貞一死,高家在大理的威望可是立刻小了大半。”史彌遠依然處於震驚之中道。
高壽昌雖然如今成了高家最有威望之人,但相比起他父親跟他大哥來,高壽昌偏向溫和的性格,使得他在朝堂臣子之間,還是在大理八府四郡四鎮或者是三十七部當中,根本就沒有其父與其兄所擁有的超高威望跟魄力。
所以就連史彌遠都一眼看了出來,隨著高量成、高壽貞父子二人之死,大理的天……怕是要變了。
不管如何說,如今的大理段氏頭頂,在少了高家高量成父子這兩座山之後,最起碼已經具備了跟高家掰一掰手腕的機會了。
甚至是不用多久,很有可能或者是今晚,在都城大理四周的府兵、郡、鎮的兵力趕過來後,待看到高家如今這般樣子,恐怕最起碼得有少一半的人轉而支持段氏吧?
畢竟,無論如何說,大理都該是姓段才對,而高壽昌短時間內,顯然也不可能把人心歸攏聚集起來。
段智興對宋廷使臣以及大軍的感激絕對是發自肺腑的,當然,對於高量成父子之死的悲痛,看起來也像是發自肺腑的。
所以在大理朝堂之上一片凝重、又波瀾詭異的氣氛中,葉青、韓侂胄拉著史彌遠,明智的選擇了退避。
第二日一早,在大理皇帝下旨以國葬之禮來厚葬高量成父子,以感激他們為大理社稷的鞠躬儘瘁時,太子段智廉則是再次出現在了驛館內。
這個時候,宋廷使臣在大理已經沒有了任何拘束,甚至是比剛來的時候的待遇還要高了很多。
濃濃的血腥味兒與屍體,經過連夜的打掃後,使得大理很快便恢複了正常,隻剩下了那些被踏破的門檻,牆上的血跡以及淡淡的血腥味兒,依然還證明著,昨天這裡發生過慘烈的廝殺。
恍若隔世一般的迎接著漸漸升起的朝陽,不過這一夜的大理,則是從心驚膽戰之中複蘇了過來。
再次走進皇宮,依然還是那間佛堂,不過整個皇宮的一些前些日子段智興繼位的喜慶色彩,此時變成了白色的縞素,就連佛堂裡的段智興,也是象征性的把腰帶換成了白色。
但段智興在看到葉青三人後,或者是葉青三人看到段智興後,並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到一絲重臣喪命的悲痛,倒是眸子裡顯得神采奕奕,整個人與當初那不問世事,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也是相去甚遠。
“三位使臣請坐。”段智興極為客氣,在段智廉走出去後說道。
一臉狐疑的史彌遠,跟著葉青、韓侂胄兩人行禮後坐下,心裡嘀咕著段智興為何對葉青跟韓侂胄的態度,如同是見到了救命恩人似的,難道這其中有什麼他不清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