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口諭
元日的到來,使得整個臨安城到處都充滿了喜慶、祥和的氣氛,而在葉青看來,這或許就是趙構想要的太平盛世,至於失去的半壁江山,或許在趙構看來,那都是上一輩人的事情,而到了他這一代,他隻要能夠守護好如今殘餘的半壁江山,看到這四處的祥和與太平就足矣了。
事實也證明,在這個軍事積弱的大宋時代,趙構的意誌如今越來越多的代表了大部分南宋人的心聲,特彆是老一輩,像趙構如此歲數,跟隨著難度的百姓、或者是臣子們的心聲。
主戰一派在南宋朝堂之上越來越不吃香,越來越受到輕視,就足以說明,如今的南宋,需要的不是金戈鐵馬,而是偽盛世太平下的虛假繁榮。
即便是一些文人士子慷慨悲歌、豪情壯誌的繼續賦詩作詞,但終究隻是極其單薄的一腔熱血與家國情懷,以及片麵角度對戰爭的認知。
而像趙構這樣的真正經曆過戰爭,經曆過戰爭的殘酷情形的,特彆是很少能夠在金人的鐵騎下贏得戰爭,接二連三的慘敗,讓老一輩百姓、臣子心中,他們的熱血跟勇氣,早已經被金人的鐵騎踩踏的粉碎,完全無法在重新樹立起來。
當然,其中也必須包括,趙構身為一個皇帝,再到太上皇的這些年裡,趙宋宗室血脈裡對於安逸享樂的傳統,在讓趙構不思北伐外,或許還有趙構不願意看到南宋這半壁江山也被金人的鐵蹄踐踏破碎吧。
不論是主戰派的韓侂胄,還是辛棄疾,顯然對葉青如此客觀的猜測趙構的心理,都有些不滿,在他們看來,特彆是辛棄疾看來,趙構如此苟且求和,隻是被金人嚇破了膽子,完全沒有因為是江南百姓與盛世太平,所以才不願意北伐。
辛棄疾同樣是一個積極的主戰派,哪怕是如今跟葉青坐在一起喝酒,他跟葉青談的最多的,依然還是北伐,依然還是戰爭,收複失地,為二聖雪恥。
如今葉青的溫和,在他眼裡則成了小富即安,一個七尺男兒毫無追求,讓人鄙夷的典範。
“戰爭會死人的。”葉青懶洋洋的喝完一杯酒,旁邊的錦瑟便緊忙給倒上。
“若是怕死,我辛棄疾便不會來你這裡。”辛棄疾也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比起在建康用酒盅喝酒,葉青也覺得酒杯好一些,不過辛棄疾總覺得,葉青這是想要再次把他灌多。
“廢話,戰爭死的又不是你,而是那些真正衝殺在前的兵卒,你需要擔心什麼?”葉青反問道:“即便是敗給了金人的鐵騎,死了無數的兵卒,你辛棄疾回到朝廷要麼是被罷官,要麼是被朝廷責罰,比起死來,這簡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結果了,憑什麼那些無辜的兵卒,要為了你辛棄疾的一己男兒誌向而戰死疆場?”
辛棄疾翻了翻白眼,不屑的說道:“你以為那些兵卒都像你一樣那麼怕死,那麼沒有愛國情懷?好男兒生在國難時,當該……。”
“打住,我不想聽你一整就是一句名傳千古的詞,我葉青隻知道,老婆孩子熱炕頭,能夠平平安安一輩子,那就心滿意足了,至於收複失地等事兒,那是家國大事兒,留給那些朝堂之上的真正大佬來決策吧,至於我這樣的……說句不好聽的話,乾好我自己差遣就足矣,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葉青有些搞不懂,改字為幼安的辛棄疾,怎麼越活還越幼稚了。
辛棄疾緊閉著薄薄的嘴唇,看著不可救藥的眼前人,重重的放下酒杯,想要指責葉青幾句,但話到嘴邊,卻是變成了:“你不就是如今夫人懷有了身孕嗎?難道就因為這個,你葉青就變得瞻前顧後起來了?你這豈是大丈夫所為?”
“你還真說對了,要不是我葉家有了後,或許我還不會想這麼多,但如今葉家有了後,我這葉家的家主,就不得不為葉氏一門考慮考慮了。”葉青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氣的對麵的辛棄疾直哼哼,嚷嚷著讓錦瑟倒酒。
本想前往西湖遊玩兒的葉青一家,被上門拜訪的辛棄疾夫婦堵在了家裡沒能出來,所以在家設宴款待辛大詞人,就成了葉青元日以來,最為無聊的一次消遣活動。
加上辛棄疾這個熱血書生意氣風發,幾杯酒下肚後,再次生萬丈豪情、慷慨抗金之誌,葉青都有些懶得理會這個喝完酒,就滿腔熱血的辛大詞人了。
看著錦瑟不由自主的望向自己,被辛棄疾說的也頗為鬱悶的葉青,眼睛一瞪道:“倒啊,既然他想喝,就讓他喝個夠,讓他豎著進來橫著出去就是了。”
而就在兩人吵的不可開交,喝的熱火朝天時,關禮卻是突然出現在了葉青的家門口。
墨小寶看著打扮如同普通百姓無異,甚至是有些遮掩著自己行跡的關禮,眼珠子轉了轉,便直接把關禮帶到了葉青在一樓的書房。
很放心的讓關禮獨自在書房稍候一會兒的墨小寶,快步來到另外一間正在拚酒的房間,在葉青耳邊耳語幾聲,不等葉青說話,情商見長的辛棄疾就讓葉青有事兒先忙,不必理會他一個人獨自喝酒。
來到書房的葉青,身後的房門被墨小寶輕輕從外麵帶上,看著關禮剛才的樣子,必然是有要事兒,所以墨小寶便自覺的當起了守衛,一個人守在門口,不讓任何人進去,就連錦瑟送茶的時候,都被一臉嚴肅的墨小寶給攔住,而後自己親自把茶水給送了進去。
“元日這才過了幾天,你怎麼跑回來了?不應該是跟聖上他們在孤山園林嗎?”臉色有些通紅的葉青坐下後直接問道。
“奴婢是來傳聖上口諭的。聖上說了,元日前皇後召見您,本來聖上也想召見您的,但又怕惹人耳目,所以就往後推了幾日。”關禮向來在葉青跟前極為恭敬,而如今,他也已經猜到,葉青正在為他備一份大禮的時候,對於葉青的態度,則是顯得更為恭敬了。
畢竟是皇城司的另外一位副統領,即便是平日裡都是在宮中侍奉著聖上,但皇城司的舉動多少還能夠知曉一些,加上既然能夠在聖上跟前服侍,也足以說明有著七竅玲瓏心,所以建康發生的事情,最終還會有一個什麼結果,他如今心裡頭比誰也都多清楚一些。
“今日聖上準了王德謙回臨安,王德謙是以私事兒為由而回臨安的。”關禮自動加了一句後,繼續接著道:“聖上的意思是,傳旨給您,讓您斟酌著辦,但……既然是口諭,便是聖上不想讓他人看清楚緣由。”
“這麼說來,聖上最終還是在信王回到臨安後,見了他?”葉青食指敲擊著桌麵問道。
“是,聖上見了信王,至於說了什麼,奴婢就不清楚了。”關禮眨動著眼睛,有種心照不宣的道。
“那王德謙呢?可曾見到信王?”葉青再次問道。
“也不曾見到,那日是聖上單獨見了信王。不過之後,聖上再有事兒,都是讓奴婢去傳旨,至於王德謙,聖上便再也沒有用過。”關禮有問必答道。
所謂的替聖上傳旨,並非是普通的替聖上傳旨,而是屬於那種如同密旨,但又少了在樞密院、或者是中書省的擬旨,而且也不會經過第二個人之口,便會到達臣子的耳朵裡。
同樣,有這樣榮幸的臣子,也有著直達天聽的權利,可以不用逐級稟奏,直接便可向當今聖上遞上無人敢看、樞密院、中書省絕對不會留中的奏章。
以前的葉青之所以讓人眼紅,讓人嫉妒他在趙構那裡的恩寵,便正是因為他的所有舉止,以及太上皇的旨意,從來不受其他衙署的約束,而這樣的權利顯而易見的好處就是,能夠以權謀私。
所以這也是為何,葉青自從當上了皇城司的副統領開始,就瞬間不明不白的結下許多恩怨仇家的原因。
當然,如今即便隻是半個大宋,殘壁宋室,能夠得到如此殊榮跟信任的官員,同樣是少之又少。
“如今在聖上那裡,像這樣傳旨、上奏章的有幾人?”葉青琢磨著該如何對付王德謙一事兒,淡淡的問道。
“不超過十人,但韓侂胄便是其一,不過並沒有史彌遠。”關禮說道。
“明白了。明日一早吧,你聽消息就是了。”葉青端著茶杯想了下說道。
“那少卿算是完全明白聖意了吧?”關禮有些不放心的問道,畢竟看著葉青那通紅的臉頰,可是沒少喝,彆酒醒了後再給忘了,到時候那就是麻煩大了。
“神不知鬼不覺,即便是太上皇……也決計不會想到。”葉青閉著眼睛想了下,而後猛然睜眼,閃過一道寒光道。
“他不喝酒,不近女色可。”關禮再次提醒道。
“以後就請關中貴人多多提攜了。”葉青起身,打算親自送關禮出去。
關禮幾番推辭,最終還是沒有擰過葉青,依然還是讓葉青把他送到了門口,而後這才坐上馬車離開。
看著關禮的馬車離去,對著巷子裡剛剛走出家門的左鄰右舍含笑打聲招呼,轉身回到府裡後,辛棄疾帶著夫人也已經離去,聽錦瑟說,在他走了沒多久,辛棄疾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