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的視線從頗含深意的老劉頭臉上緩緩移開,望向了一邊正在忙活招待彆桌客人的三嬸兒。
老劉頭的意思他懂,如今自己跟李橫應該是麵和心不和、處於暗鬥之中,李橫又是剛剛被提拔的副統領,那麼這個時候,自己這個統領,就該警告一下副統領李橫,在皇城司到底誰說了算,誰才老大。
畢竟兩人之前親如兄弟,又曾經在神勁軍出生入死過,葉青這條命,還是李橫從沙場上撿回來的,所以既然因為臉麵不能直接警告李橫,那麼把李橫的嶽父在元日之前差遣到臨安以外,自然就是一個既能給李橫下馬威,又能彰顯皇城司老大是誰的舉動。
而且哪怕是在外人的眼中看來,葉青如今差遣老劉頭出臨安城,因為李橫的關係,都該是“合情合理,公私分明”。
“三嬸兒這裡……你說通了?”葉青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道。
“好說,一句的話的事兒。爺們之間的事情,婦道人家不會瞎參合的。”老劉頭神情認真道,旁邊的趙乞兒等人,在這一刻,出奇的沒有嘲笑老劉頭。
“若是三嬸兒那裡同意,我沒問題。”葉青認真的看著酒碗點著頭道。
“好,那我明白了。”老劉頭看著低頭的葉青點點頭,而後一口乾了眼前的酒,便起身怒氣衝衝的走了出去。
一直忙活著招待旁邊客人的三嬸兒,看著老劉頭突然乾儘酒,便渾身上下帶著不滿的怨憤衝出去,緊忙跟著追了出去,不過任憑她怎麼喊,老劉頭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酒館裡的葉青看著無功而返的三嬸兒,神色悵然的雙手用力搓了搓臉頰,看了看許慶跟潑李三跟趙乞兒後說道:“好了,元日之前暫時沒有其他事情了。不過老趙,你得有一件兒事得琢磨琢磨了。”
許慶跟潑李三兩人互望了一眼,而後看看葉青的樣子,順勢說道:“差不多了,也該我們兩人追出去看看老劉頭了。”
墨小寶被許慶彈了下腦門兒,而後才反應過來,追老劉頭不過是借口,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給葉青跟趙乞兒讓出空間,讓他們二人談會兒話。
看著三人離去後,葉青不緊不慢的說道:“豐國公當年曾在信王府中任職差,趙璩晉封國公、恩平郡王都離不開豐國公的輔佐,所以你對信王了解多少?”
趙乞兒皺眉,葉青嘴裡的豐國公,則是他的父親趙鼎,從入仕以來,基本上就一直跟在信王府中,隻是後來在信王晉封恩平郡王時,因為秦檜的阻撓跟離間,才使得信王趙璩誤會了他父親,從而使得他父親趙鼎被罷官免職,直到病逝。
而他趙乞兒原名趙汾,因為他祖父在他父親四歲時便離世,所以趙乞兒在其父去世後,為了銘記他父親一輩子的不易,以及被信王的冤枉,趙汾便改名為趙乞兒。
跟趙乞兒商談完之後,又與三嬸兒笑嗬嗬的拉了幾句家常,葉青這才跟守在門口的墨小寶往家裡走去。
而此時在信王府內,呂祖簡跟呂祖謙兩兄弟正在跟信王喝著茶、聊著天,一同等候著張達道的回來。
邁步而入的張達道,臉上帶著難掩的喜色,先是對著正好也走到大廳門口的信王妃行禮,這才跟著信王妃一同進入正廳麵對著信王三人。
“但說無妨。”信王看了一眼鐘晴跟她的宮女,臉色沉了一下,不過依然還是堅定的打算,先聽聽張達道到底打聽到了什麼。
“回信王,丘處機、譚處端二人,確實在北地韃靼部落的草原上見過葉青等人。”張達道眼神中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信誓旦旦的向信王趙璩道。
“他們可看清楚了?”趙璩抓著椅子扶手的雙手一緊,神色之間也帶著一絲興奮的望了一眼呂祖簡兄弟二人,而後又轉向張達道確認道。
“看的一清二楚。葉青從湧金樓裡出來的時候,我跟丘、譚二人就在旁邊的馬車上。”張達道把今日帶著丘處機、譚處端辨認葉青的詳細過程,從頭到尾一字不落的講給在場的幾人聽。
葉青與史彌遠從湧金樓出來,看著史彌遠的馬車遠去,而那時侯譚處端、丘處機則是就在張達道的帶領下,窩在馬車裡辨認著葉青的麵容,是不是那個在北地草原上曾經見過的武將。
前些時日趙構的德壽宮內,即便是葉青當初隻是站在了萬壽橋頭,但宮殿裡的丘處機跟譚處端,遠遠望著萬壽橋橋頭的葉青時,還是不由自主的驚訝出了聲音,這也使得剛剛進宮的趙璩,不由得對兩人為何認識葉青產生了興趣。
信王欣慰的點頭,而後便開始喃喃自語著:“那麼……葉青為何會跑到北地?還在漫天風雪中安營紮寨,而且跟前的人數遠遠不止兩百人,有著成千上萬的大軍,這到底是為什麼?這些人又是什麼人?”
呂祖簡跟呂祖謙聽著信王趙璩的喃喃自語,不由得麵麵相覷的互望一眼,而張達道顯然是早就知道了這些,並沒有像呂氏兄弟二人那般顯得極為震驚。
同樣,默默坐在一旁,不知因何事兒而來到正廳的信王妃鐘晴,在聽到信王的喃喃自語時,神情之間也是一點兒波動沒有,隻是那不知放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的開始緊緊攥著袖子在擰來擰去。
呂祖簡看著信王思素的神情,再看看等候命令的張達道,想了下問道:“殿下,您……這些難道也是那兩個道士告訴您的?”
趙璩不動聲色的瞟了一眼一旁默不作聲的鐘晴,而後毫無顧忌的說道:“不錯,正是那兩個道長所言,這些時日本王與張達道,與他們二人除了論道,偶爾也會談一些其他事情。雖然本王……因為道法不同而不待見他們,但不代表本王便會視他們為異己不是?何況,想必初來乍到的他們,也不會平白無故的非議我大宋的臣子不是?除非是他們真的曾經見過葉青,而葉青的跟前,確實是有那麼多兵卒。”
說完後的趙璩,不等呂祖簡說話,微微歎口氣後,若有所思的在腦海裡想著丘處機、譚處端跟他講述與葉青相遇的經過,以及跟葉青分彆後的種種見聞。
葉青派人“護送”丘、譚二人前往燕京,必然是要經過武州。
雖然從草原到達武州的必經之路上,中間那斷裂的長城處,已經沒有了當初三千金人的屍體,但不代表武州客棧、酒館等等地方,沒人議論這件,剛剛過去不久,便被金國朝廷壓下來的敗仗一事兒。
而丘處機、譚處端連想都不用想,自然是知道這件事兒是誰乾的,也更加清楚了葉青從武州長城腳下,冒著刺骨的寒風、漫天飛雪繼續北上草原的原因,實則是在躲避身後金人對他們的追擊。
“成千上萬人,金人這邊又是三千人全軍覆沒,若真是葉青所為,那麼葉青在草原上的兵卒,必然是不止當初從臨安出使時的百人了。畢竟,一百人怎麼也不可能全殲三千人,哪怕是那些金人站著不動讓他們砍,那也得砍一陣子不是?”呂祖簡琢磨著信王道出來的話語分析道。
“據丘、譚二人在武州聽來的傳言,說是那天在武州城內,葉青就跟金人當街廝殺了起來,廝殺的過程中,葉青劫持了金國的金源郡王完顏璟,以此要挾才逃了出來的。”趙璩的神色不知何時開始變得凝重了起來,繼續緩緩道:“傳說那天葉青身邊確實隻有區區百十來人,但就是這麼百十來人,竟硬生生的在金人的地盤上殺出了一條血路,一路向北前往漫天風雪的草原之上。金人也派了他們的精銳鐵騎拐子馬……。”
即便是從趙璩的嘴中聽到拐子馬三個字,呂祖簡幾人,都是不由的感到心臟在緊縮,頭皮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陣陣的發麻,就好像殘忍、好戰、嗜殺、冷酷無情的金人鐵騎,下一刻就會出現在他們麵前,而後無情的舉起手中的血刃。
信王妃鐘晴白皙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越來越明顯,表明著她此刻震驚、緊張的心情,心臟不爭氣的噗通噗通劇烈的跳動著,仿佛下一刻,就要從嗓子眼兒衝出來似的。
袖口已經不自覺的被她微微有些顫抖的手,緊緊的擰在了一起,即便如今隻是聽著信王在淡淡的述說著,即便是整個人已經震驚、緊張的腦海裡一片空白,但仿佛嗡嗡作響的腦海裡,她依然都能夠看得到,麵對金人的鐵騎,在風雪滿天的街道上,葉青與金人慘烈廝殺的畫麵。
趙璩緊緊抓著椅子的扶手,拐子馬三字說出來後,又是長長吐了口氣,平和了下有些緊張的心情後,繼續道:“但就是金人這三千拐子馬,卻是被葉青全殲在了草原跟武州之間的長城斷壁處。”
“這……這怎麼可能?”呂祖簡心頭一震,脫口道:“區區一百人,怎麼可能全殲三千金人精銳鐵騎?”
“沒人知道葉青是怎麼做到的,但據說……三千金人鐵騎不單無一生還,甚至十之七八的金人鐵騎,連個完整的屍體都沒有留下。據說那日天空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打雷聲,還有人說,武州跟草原之間的長城斷壁,在那滾滾轟雷聲之後,比之前要寬了數十裡,說是老天助葉青逃脫了金人對他的追殺。”趙璩神情凝重,不由得想起前些天,葉青跟他對峙時,那些皇城司禁卒帶給他的那撲麵而來的淩厲殺氣。
(ps:下班回來晚了,就一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