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小寶跟蠶豆兒兩人頭頂的黑色範陽笠壓的很低,本來說好的帶蠶豆兒欣賞下臨安城繁華如夢的迷離夜景,但一出了三嬸兒酒館,墨小寶就帶著蠶豆兒低著頭匆匆趕路,絲毫不給蠶豆兒一丁點兒欣賞臨安夜色美景的機會。
一路上蠶豆兒時不時的抱怨著墨小寶是個大騙子,說什麼帶自己出來欣賞夜色美景,明顯是報複自己,拉自己出來跟他比腳力。
一反常態的,墨小寶並沒有跟嘟囔了一路的蠶豆兒爭辯,隻是偶爾不耐煩的訓斥著蠶豆兒廢話太多,跟蒼蠅似的在耳邊嗡嗡亂叫。
蠶豆兒不服,剛想要拉住墨小寶理論,就見墨小寶看著巷子裡飛馳而過的馬車,急忙再次拉低了自己的帽簷,同時還不忘拍了下毫無準備,正準備抬頭看向馬車的蠶豆兒的帽簷,低聲道:“低下頭來,彆瞎看,小心被人發現你跟我在一起。”
“那你還帶我出來。”蠶豆兒不滿的回嘴道。
“想留在臨安,你不熟悉臨安怎麼行?少卿跟前從不要傻子,知道不?”墨小寶拉著蠶豆兒的手臂靠牆站定,上挑著帽簷下的眼皮,看著馬車車輪離開後,這才繼續往前走。
“那你要帶我去哪裡?”聽到葉青的名字後,蠶豆兒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臉上剛才的抱怨之色也是瞬間就消失不見。
“到了就知道了。”墨小寶小心謹慎,警惕性十足,時不時的望著街道兩邊,看看有沒有人注意他們。
清河坊向來是高官顯貴住的地方,長長的一條巷子沒有幾戶人家,但卻都是占地極廣的深宅大院,而一些想要提升、彰顯自己身份的商賈,住在清河坊內,就如同臨安城內的貧民區一樣,在這裡並不是很受人待見。
但即便是如此,依然有富得流油的商賈願意在清河坊置辦宅院,願意在這裡受那些高官顯貴的白眼跟蔑視。
燕鴻淵當初就是這樣的想法,想要提升的自己商賈的地位跟身份,所以不單弄了個員外的身份,最後還在清河坊置辦了諾大的宅院,隨著燕傾城嫁出去後,如今諾大的宅院除了他自己外,就剩下了燕慶之這個獨子。
看著略顯冷清的大紅燈籠,門房也如同快要進入冬眠的動物一樣,慢騰騰的起來給墨小寶與蠶豆兒開門。
燕慶之這幾日如同盼星星盼月亮似的一直盼著葉青給他信兒,當聽到墨小寶三個字時,立刻就衝了出來,讓下人趕忙在廳內招呼客人。
看著燕慶之興奮的樣子,其妻子錢淑也自然是跟著高興,畢竟,葉青的手下過來,就說明當初說的那事情有眉目了,很可能葉青這是打算把那新炷的秘方交給燕家了。
來到正廳內的燕慶之神情一愣,有些不明白墨小寶神秘甚至是有些鬼祟的裝扮,黑色的範陽笠壓的極低,而且那圓領長袍的領子,也被他提了起來遮擋著口鼻,要不是那一雙咕嚕嚕的眼睛,燕慶之都有些不敢認眼前的少年。
“少卿答應了,您可以跟錢家商議了,到時候如何處置,少卿讓您自己看著辦就好。”墨小寶鬼頭鬼腦的看著下人出去後,才對著燕慶之說道。
燕慶之的心思從進入正廳後,就被墨小寶跟另外一個少年的著裝吸引住了,此時聽著墨小寶的話語,先是一愣,回味了下後才說道:“那香皂呢?”
“也都歸您了,少卿說了,香皂比新炷要重要很多,若是不能從錢家得到想要的東西,少卿不建議把秘方輕易的送出去。”墨小寶重複著葉青的話語,對燕慶之說道。
燕慶之靜靜的神經兮兮的墨小寶跟另外一個,同樣是隻露出一雙眼睛在外的少年,壓根兒沒有心思怪眼前的這兩個人不懂拜訪的禮數,在心裡頭琢磨了一會兒後,沉吟道:“好,告訴少卿讓他放心,這件事兒我會妥當處置,保證不會出岔子,錢氏一脈的事情我心裡有數。”
墨小寶聽到燕慶之如此的話語,雙眼瞬間笑成了眯縫眼,這才開口解釋道:“燕公子莫要怪罪我們這幅裝扮才是,少卿吩咐了,這些時日得小心一些才好。對了,給您介紹一下,他叫蠶豆兒……。”
墨小寶一邊說,一邊拉下自己的脖領,也同時抬高了自己的帽簷,旁邊的蠶豆兒看著墨小寶的舉動,自然是也跟著有樣學樣,把自己的脖領拉低,帽簷抬高,恭恭敬敬但有些動作生硬的向燕慶之行禮。
從進入燕府之後,蠶豆兒仿佛就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一樣,這個世界跟他從前接觸的世界完全不一樣,一路上借著燕府裡的燈籠,打量著夜色火炷下的朦朧亭閣流水,當看到那一汪小胡時,蠶豆兒除了吸涼氣感歎之外,就差驚的下巴殼子掉地上了。
在他的印象中,大戶人家的宅院不過就是多幾間房子,每個人都有單獨的住所、不顯擁擠罷了,所以在他的印象中,從來不曾想過,深宅大院的府邸之中,竟然是如此樣子,跟他想象之中的完全不一樣,仿佛那說書人口中的皇宮似的。
更何況,在他的心中,葉青已經是大宋的大官了,所住的房子應該已經是臨安城最好的房子才是,怎麼可能還會有人的房子比葉青的房子大,而且其身份還隻是一個商賈!
燕傾城跟白純麵麵相覷,過了足足一柱香的時間了,但院子外依然是喧囂不停,來來往往的官吏、顯貴依然是絡繹不絕,打著各自的名號來拜訪葉青。
相比起前些時日範念徳一事兒鬨的沸沸揚揚,家門口冷冷清清的樣子,兩女顯然並不習慣今夜這種訪客絡繹不絕的情形,一個個把美目投向了怡然自得的葉青身上。
當然,兩女心中也清楚,今日之所以會有如此多人來拜訪葉青,並不是因為葉青的官有多大,權有多重。
隻不過是因為今日夫君抓了朱熹之後,就輕易的造成了今夜這樣喧囂不停的熱鬨局麵。
美目之中帶著擔憂,朱熹的影響力如今顯而易見,葉青這才抓了朱熹不過兩三個時辰,門口已經是訪客、求情者、高呼放人者絡繹不絕,聲音也是此起彼伏。
兩女有些不敢想象,若是到了明天一旦事情傳揚開來,家門口又會是怎樣一副情形,不會把房子都給吵翻了天吧?
“你……你不去看看嗎?”白純有些擔憂的看著葉青,最終忍不住問道。
葉青端著茶杯,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有聞出來燕傾城身上的香味兒,跟平時有什麼不一樣,但剛才白純卻是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跟燕傾城又是興致勃勃的討論了一番:那脂粉味兒好像濃了一些,味兒有些刺鼻,再淡一些或許會更好,香味兒能不能多一些再,有沒有其他的香味兒等等之類的話語。
葉青笑了笑,默默聽了聽外麵的嘈雜聲,而後看了看手表,這才搖頭道:“再等一會兒,現在來的不過都是些蝦兵蟹將,都是為了後麵幾個有分量的打頭陣,向我施壓的。”
“什麼意思?”燕傾城如今鑽進了香水裡頭不可自拔,對於其他事情的敏感自然是差了一些,於是歪著頭看看白純,又看看葉青問道。
“先派一些人向你施壓,讓你知道他們人多勢眾,而後等一會兒有分量的來了,自然是希望能夠在你這裡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白純緩緩伸手按住燕傾城的手,不等葉青向其解釋,主動向燕傾城解釋道:“夫君的意思是,後麵還會有一些官大的人會過來,如今過來的,就是向夫君施壓,希望借此機會,給夫君一些壓力,讓夫君知道,抓住朱熹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很有可能會……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最後一句話,白純像是說給燕傾城聽,也像是在提醒葉青要小心一些行事,免得因為朱熹一事兒,而吃了虧。
而就在三人在書房裡談話的時候,外麵的嘈雜聲則是突然間平靜了下來,一下子的安靜讓房間裡的白純跟燕傾城,不由得有些擔憂的望向葉青,正待問時,門口則是響起了敲門聲。
錦瑟小臉上帶著緊張,站在書房門口有些慌張的看了看身後,而後才回頭再次望向書房內道:“老爺、夫人,梁管家說刑部侍郎彭龜年、兵部侍郎辛棄疾、大理寺右少卿洪遵來拜訪您,還遞了他們各自的名刺。”
葉青並沒有著急回答錦瑟的話語,而是看著白純跟燕傾城道:“怎麼樣兒,大人物來了吧?”
“那你打算怎麼辦?”白純看著葉青,平靜的問道,隻是一隻手緊緊跟燕傾城的手握在一起,可見兩女的內心,並不像是表麵上表現的那麼平靜沉著。
“這自然是得見了,再不見你夫君以後還怎麼在朝堂之上混?”葉青笑了笑,示意錦瑟讓梁興把人帶到一樓的客廳內,自己馬上就過去。
看著葉青那從容不迫的樣子,以及一直掛在臉上隨和的笑容,兩女的眼神一直遊弋在其身上。
走到兩女跟前,伸出雙手拍了拍兩女的肩膀,沉穩道:“放心吧,就像你們剛才聽到的,我並沒有打算要把朱熹一直關在皇城司,放自然是要放的,不會有事的。”
兩女同時抬頭看著葉青,而後默默的點了點頭,看著葉青走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