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傾城彎下腰前傾著身子,讓葉青能夠以一隻手借著自己的力量從床上,嘴裡也還是心疼的在葉青耳邊念叨著:“這蕭大人也真是,明知道你受傷了,還非要這麼晚過來看你。”
借著扶著燕傾城的肩膀起身的葉青,在燕傾城那白玉一般無暇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笑著道:“這麼晚過來,想必朝廷是把搜查刺客的案子交給了他,人家也是因為關心我的傷勢不是?老蕭這人不錯,朝堂之上不喜站隊,一直保持著中立的態度,不管是主和派、主戰派他都一視同仁、不偏不倚,雖然這也算是他的立身處世之道,但也正是因為此,他的升遷比起其他人來就慢了很多。”
燕傾城不以為然,任由葉青把手臂搭在肩膀上往書房走去,嘴裡繼續道:“臨安府知府,這可是大官了,還嫌小啊。”
“那倒不是,能夠做到臨安知府這個位子,必然是聖上跟太上皇極為信任的臣子才行,畢竟誰也不會讓一個自己都不相信的人,來掌行在的大小事務不是?隻是說,因為他的立身處世原則,雖然能夠明哲保身,讓當今聖上放心,但因此也就失去了朝堂同僚對他的支持。所以啊,說此人為人謹慎,倒是不如說他是大智若愚好一些。”葉青在書房的椅子上剛坐下,就聽見樓梯口傳來了腳步聲。
燕傾城向葉青點點頭,拿起一件長衫披在了葉青的肩膀上,這才走出書房。
隨著燕傾城走出書房,蕭振那張臉便在墨小寶的帶領下,出現在了書房門口。
“老弟,傷的如何?要不要我幫你請個城裡醫術……。”蕭振看著麵色有些蒼白的葉青,急忙走進關切問道。
“好多了,不妨事兒。多謝蕭大人這麼晚了還來看我,在下心中真是感激不儘啊。”葉青伸手請蕭振坐下道。
“這話就見外了不是,老弟你與老哥我當初在大瓦子雨夜一見如故,雖然平日裡打交道少,但這也不是因為需要顧及朝堂其他同僚非議不是?但老哥是打心裡喜歡你這個老弟啊,這一次聽說你受傷,老哥我可是……。”蕭振看著葉青胸口的白色紗布,再看著並無大礙的葉青,整個人也放鬆了下來。
“朝廷是把這件案子交給老哥你來查了是吧?”葉青笑著問道。
“但老哥怕是要讓你失望了,這查了一宿,人也沒少抓,但一問都是三不知,無異於大海撈針啊。所以我這心裡頭總覺得像是對不起老弟你似的。”蕭振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
臨安城人口百萬之多,想要找一個人,那真是無異於大海撈針,而且今日之事兒,並不知道具體有多少同夥,查起來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老哥的心意小弟心領了,小弟身在皇城司,又豈能不知道這種如同大海撈針的艱難,不過好在主謀已死,蕭大哥還是要以貴體為重。不過既然是朝廷之命,不妨走走過場就是了,小弟也決計不會怪罪老哥的。”葉青笑著大度道。
“說的是啊,多謝老弟體諒,不過這事兒臨安府不會就這麼輕易放過的,以後老哥我必然會留心,隻要臨安城再出現犯事之人,老哥都會嚴查。你也知道,有時候一樁不起眼的案子,嚴審之下總是能夠審出意料之外的事情來,總是有一些看似簡單的案子,審來審去竟然能夠破一些陳年舊案的。”蕭振依然安慰著葉青道。
“對了,我聽說如今有個叫羅馬國的人在臨安驛館,他們有幾人,都是乾什麼的,老哥可知曉?”葉青話鋒一轉道。
蕭振神色一怔,而後疑惑道:“難道老弟懷疑今日這起針對你的刺殺,是那些羅馬人搞的鬼?”
“那倒不是,就是今日前往湧金樓時,在禦街之上看見了幾個高鼻梁藍眼睛的外國人,隨口一問而已。”葉青搖頭道。
蕭振點點頭,而後道:“戶部左侍郎史彌遠通過市舶司在泉州港接過來的,共計六人,據說來自很遙遠的地方,一路上死了大半,到達泉州後就隻剩下了他們六人,還帶來了他們皇帝的問候。”
“那……若是相見他們……。”葉青思索了下問道。
“你還是打消這個主意吧,今日你一遇刺,戶部侍郎就已經加強了驛館的守衛,加上又有禮部的人陪同,想要見他們,我這個臨安知府都沒有辦法的。”蕭振擺手道:“如今禮部舌人韋昭陪同著那些羅馬人,旁人很難接近他們,不過過幾日他們倒是會在戶部侍郎的帶領下進宮見聖上,到時候你應該就能見到了。”
“那你可知道裡麵是否有一個叫馬可波羅的人?”葉青繼續問道。
蕭振愣了一下,而後搖搖頭道:“那些外國人的名字都是很繞嘴,我一個都叫不上來,至於你說的這個名字……不對,你怎麼會知道?皇城司難道?”
“沒有,若是皇城司知道,我豈會問老哥?就是因為皇城司不知情,老弟我才會問你的。”葉青解釋道。
在他看來,這個時代能夠出現在大宋朝的,除了那馬可波羅外,應該不會再有其他人會來大宋朝了。
但這些人竟然能夠繞過皇城司的監視,這讓葉青不得不好奇,史彌遠到底想要利用這幾個羅馬人乾什麼,他們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而葉青之所以要把自己刺殺一事兒鬨的滿城風雨,也並不是像蕭振想的那般,隻是為了刺探那幾個羅馬人來大宋到底是為了什麼目的,他之所以讓皇城司把此事兒鬨的如此之大,其實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要告訴趙構,這個時候,還不是他卸磨殺驢的時候。
趙青既然能夠從大理寺逃脫出來刺殺自己,這中間必然是有人暗中指使,想要趁自己剛剛回到臨安時,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這與利用範念徳一事兒,自是異曲同工之妙,但區彆則是,一件被趙構利用著開始打壓葉青,而另外一件則是被葉青利用著,警告趙構。
畢竟,既然有趙青找自己的麻煩,就等於是找皇城司的麻煩,那麼必然還會有這幾年皇城司暗中得罪的仇家,來找葉青跟皇城司的麻煩。
如此也就可以清晰的告訴趙構,當初他指使葉青做的那些見不得入的事情,並不是全部一勞永逸的都被解決了。
顯然,還是有殘留的勢力,想要找皇城司報仇,若是此刻葉青失勢,或者是皇城司失勢,那麼一些殘留的勢力,很可能就會直接找他趙構了。
而他趙構到時候,也就隻能龜縮在皇宮保命要緊了,要想再像從前那般帶著王倫一個人行於臨安城,或者是自由前往西湖孤山園林,可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葉青在,自然可以幫他趙構吸引著他人的注意力,而讓他趙構繼續躲在身後大享清福,但若是葉青失勢,那麼就該是他趙構來直麵一切了。
趙構也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一層關係,但又不想讓栽贓葉青謀殺範念徳一事兒前功儘棄,所以他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信王跟葉青繼續鬥。
但從今往後,最起碼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則是無法再在背後支持信王了,而是隻能靠信王一個人來跟葉青爭鬥了。
趙構懼金世人皆知,葉青在金國做了什麼,他一清二楚,所以趙構若想繼續享清福,過祥和舒心的太平盛世,最好的辦法就是繼續維持現在的局麵,最起碼不能在打壓葉青時,讓葉青反戈一擊才行。
白純想不到父親深夜來此,竟然還是為質問葉青是否是謀殺範念徳的主謀一事兒而來。
而葉青今日遇刺一事兒,在白秉忠的眼裡,也就成了葉青背地裡人神共憤的事情乾多了,才會有今天被刺殺的事情發生,這一切完全是葉青咎由自取的緣故!
白純看著印象之中那和藹可親的父親,自嶺南回來後,變得連自己都有些不認識的樣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父親嘴中的咎由自取四字。
深深的吸口氣,白純冷冷道:“父親,葉青被差遣到皇城司,也並非是他願意,而是因為太上皇所迫,如您當初在朝廷為官一樣,難道您可以違背朝廷的差遣、抗旨不遵嗎?”
“你爹我不會違抗朝廷的差遣,更不會抗旨不尊,但你爹知道這天下的是非對錯,知道為官者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人神共憤、為一己私利之事兒,為父為官多年,你可曾見為父做過?儘職儘忠是臣子的本分,但你範伯伯何錯之有?又豈是他一人就能夠判生賜死?說小了這證明他心術不正,說大了他這便是朝廷之佞臣,與秦檜、湯思退有何異?”白秉忠同樣是怒氣衝衝,看著眼前隻是無奈搖頭的白純冷哼道。
“爹……夫君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可知道爹當年為何在萬般無奈之下,把你許給葉家大郎,而非是這葉家二郎?那是因為爹跟葉大人都清楚,葉義問長子忠厚、善良,為人正直,而這次子,在臨安時,天天就隻會招貓逗狗,流連於青樓賭場。雖然這一切,都是因為那湯家所迫,爹為了保全你不被要挾而不得已為之的辦法,但爹又何嘗不是對你跟葉家大郎的婚事兒,給予了厚望?雖然葉家大郎戰死疆場,但你既然入了葉家的門,怎可……。”
“爹,這是皇後賜婚的,非是女兒……。”
“若是你無意,皇後又怎麼會賜婚?”白秉忠冷哼一聲,一甩袖子便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