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馬車從東華門緩緩駛出,燈火通明的禦街之上依然是人聲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多是士子文人與窈窕淑女,商鋪夥計、擺攤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倒是使得微涼的夜顯得又溫暖了一些。
隨著鐘晴回憶著前些時日的話語落地,外麵便響起了宮女跟車夫的聲音:“王妃,是信王的馬車。”
“我去,我先下去。”葉青一愣,便示意著馬車靠邊兒,而後又敲了敲後車廂,示意坐在馬車後麵的墨小寶準備走人。
“等一下。”鐘晴一把拽住葉青的手,有些黑暗的馬車裡,鐘晴示意葉青往車廂後麵挪了挪,隨即便聽到信王的聲音,從外麵傳了進來。
“太上皇召我立刻進宮,此事兒你不知曉?”信王的聲音透過鐘晴掀起的車簾傳進車廂內。
鐘晴的另外一隻握著葉青的手,此時微微有些顫抖,透過車窗看著緩緩在旁邊停下的馬車裡的信王,微微搖頭後道:“我一直都跟皇太後在一起,所以不知道。”
馬車裡的葉青,一邊聽著鐘晴跟信王的對話,一邊看著自己那隻被鐘晴握著的手,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鐘晴的手心因為緊張而滲出的細汗,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才使得鐘晴不自覺地更加用力抓著他的手。
反手用力的握了下鐘晴的手,看著鐘晴緩緩放下車簾,外麵響起馬蹄跟車軲轆的聲音後,鐘晴終於是長長的籲了口氣,緩緩把自己的手從葉青手掌抽回。
“皇城司裡你信任的人可否借我兩個?”黑暗的馬車裡,鐘晴的語氣還帶著一絲緊張。
葉青靜靜的看著那雙明亮的眸子,他從頭聽到尾,沒有聽見鐘晴在跟信王談話時,用過哪怕一次妾身,而是一直都以第一人稱稱呼自己,而外麵的信王,像是也習慣了這般似的,在跟鐘晴隔著馬車說話時,並沒有哪怕一絲不滿。
見葉青隻是靜靜的望著自己,鐘晴笑了下解釋道:“車夫是芳菲的兄長,過幾日要回家成親,府裡的人我信不過。”
“芳菲?”葉青記憶有些模糊道。
“我的宮女。”鐘晴指了指車廂外麵道:“芳菲從小便在我身邊,而她兄長也是在我……到王府後跟著過來的,所以芳菲跟我說了之後,我也便同意了。”
葉青默默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車廂後麵,想了下還是說道:“好,沒問題,過幾日我把人給你送過來。”
“多謝了。”鐘晴淡淡說道。
走下馬車站在禦街之上,帽簷再次壓低,看著鐘晴的馬車緩緩駛入巷道後,葉青才帶著墨小寶在人來人往的禦街之上往家裡走去。
接下來的一天時間,葉青便沒有再離開過家裡,直到許慶跟趙乞兒帶著其他人回到臨安城後,葉青心裡也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朝廷沒有一點兒要迎接葉青這一行使臣回臨安的意思,所以葉青樂得在家裡待著無聊,而不是跑出城外跟許慶等人彙合,而後裝模作樣的再次進城。
朝廷這樣無視於葉青的舉動,白純跟燕傾城雖然無所謂,但幽兒跟錦瑟卻是有些氣不過。
畢竟當今的右相魏杞出使金國回來時,整個臨安城那可是萬人空巷,就是當今聖上都親自出宮迎候。
而今自家老爺出使金國,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勞,竟然回來的是毫無聲息,上至皇室下至朝堂臣子,竟然連做個樣子都不願意。
一天的時間裡,幽兒跟錦瑟不知道往葉青的書房裡跑了多少趟,每一次兩個人都是撅著嘴一臉的不樂意,就像是她們受到了朝廷的不公一樣。
白純跟燕傾城也過來過幾次,不過兩女比起錦瑟跟幽兒來,倒是顯得大度了很多,特彆是嫁給葉青以後,兩女的心中對於平安看的比朝廷的賞賜要重要了很多。
所以看著無動於衷的朝廷如此不公的對待自己的夫君,兩女心中雖然有怨言,但看著葉青毫不在意、滿臉輕鬆,還有興趣跟她們二人玩笑的樣子,心裡頭的擔憂也隨之變淡了不少。
看著白純端著茶水再次走進書房,葉青笑著把一封密信裝好放在了桌麵,耳邊隨之響起白純的問話:“朝廷沒有告知你何時上朝嗎?傾城剛才跟幽兒,一直在忙活你那大理寺少卿的朝服,說起來這朝服,都快要被我們忘了,你還沒來得及穿,就出使金國了,也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三日後我才會上朝,朝廷體恤,先放我幾天假休息一番。”葉青笑著說道。
白純緩緩在葉青對麵坐下,掃了一眼桌麵上被葉青裝好的信封,默默點頭,而後便是雙眸帶著溫柔,靜靜的看著葉青。
自葉青回到臨安後,白純倒是出去過一次,但她並沒有見到自己的父親白秉忠,所以壓在她心頭上的夫君跟父親之間的事情,就如同一塊大石一樣,讓她這幾日總是感覺有些心神不寧。
像是明白白純心中憂慮似的,葉青一隻手放在桌麵撫摸著那信封,淡淡開口道:“等上朝之後,我便與你一同去見白伯伯,這幾日雖然我不曾出門,但耳朵也不聾,聽得見外麵在議論什麼。不過等上朝之後,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的。”
“吃力不討好。”白純蹙眉道:“今日還跟傾城議論,你立下如此大功,朝廷竟然連個姿態都懶得做,顯然就是因為有人拿這件事情在暗中作祟。”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隻要朝堂還分得清楚好壞是非不就夠了?何況如今我已經是從四品上的大理寺少卿,若是因為出使金國之功勞而再被朝廷封賞,到時候就不知道還會有什麼流言蜚語攻訐我了。”葉青向白純寬慰解釋道。
但白純的眉頭則是越皺越緊,因為範念徳一事兒如今鬨的甚囂塵上,這裡麵多少還有她父親的影子在內。
自從上次白秉忠質問過她之後,到現在為止,一連好幾天的時間,都是躲著她避而不見,顯然是不想在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跟葉青有什麼交集。
就在葉青跟白純坐在書房裡有一搭沒一搭的寬慰彼此時,李橫已經被信王府的馬車接到了王府的門口。
看著朱熹跟呂祖簡、呂祖謙兩兄弟主動向他善意的打招呼時,李橫臉上也是帶著笑容跟三人行禮。
“王爺在廳內等你多時了,少年有為啊。”呂祖簡臉上帶著笑容,向李橫行禮道。
“寺卿大人客氣了,末將不過是一介武人,豈敢當得起寺卿大人如此誇讚。”李橫顯得很謙虛道。
“李將軍有些過謙了。”呂祖簡突然壓低了聲音,而後說道:“皇城司這一年多近兩年的時間裡來,不論是太上皇還是信王,或者是我等臣子,都把李將軍在皇城司的所作所為看在眼裡。說句不好聽的話,不比葉少卿差多少。”
“豈敢,葉統領乃是末將……。”李橫心中一動,隻是話還未說完,就被裡麵信王的聲音打斷。
聽到信王那熱情的聲音,呂祖簡幾人急忙再次向李橫行禮,而後這才臉上帶著善意的笑容跟李橫告彆。
隨著李橫走進正廳內,隻見信王正站在廳中央含笑望著他,隨著他的步伐正上下打量著讚歎道:“果然是一表人材,不愧是皇城司的另一個青年才俊。”
“末將李橫見過信王。”李橫正色行禮道。
隨著信王坐下後,李橫這才在信王的示意,緩緩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時不時用餘光打量著這個富麗堂皇的大廳。
“咱們就直截了當吧,你與葉青同在神勁軍,而後是一同被貶……調遣到禁軍,又是一同入了皇城司。在葉青出使這近兩年的時間裡,皇城司在你的率領下,比起以往顯然是更勝一籌。”信王看著宮女把茶杯放在李橫跟前後,示意宮女離開後才緩緩說道。
“這一切都是葉統領之功,當初若不是葉統領……。”李橫謙虛的向信王說道。
“不然吧?這葉青一走就是近兩年的時間,難不成他還能遠在千裡之外統領皇城司?你也不必謙虛,雖然皇城司除了統領之外,還有兩位副統領林光巢跟關禮,但……如今林光巢則是要被調遣到神勁軍,這空出來的副統領一職……不知李將軍可有意?”信王目光深邃,看著神情之間,忽然變得有些局促不安的李橫問道。
“這……信王此話何意?末將身在皇城司,自當是為我大宋效力,至於升官一事兒,末將如今已經覺得……。”李橫看著眼前舉手投足間充滿自信的信王,心頭瞬間狂跳不已。
“你與葉青同為神勁軍被調遣,同為禁軍,又同在皇城司,他從一個禁軍都頭平步青雲至皇城司統領,而你……難道你心裡就沒有一些不平衡?畢竟,不論是在禁軍還是在皇城司,這兩年來你的功績可不比他少,即便是論在皇城司效力的時間,你也比他真正在皇城司的時間長不是?”信王目光變得陰沉道。
“末將確實在皇城司的實際時間比葉統領多,但葉統領出使金國之功,足以證明葉統領在皇城司……。”
“不然,朝廷派遣他出使金國,可是以大理寺少卿名義派遣的。雖然說如今他回到臨安了,但離開皇城司近兩年的時間,有些事情啊,怕是葉青就沒有你了解的多了。到時候還是要依仗你不是?但李將軍難道就不想……。”信王手指對空往上指了指。
“但即便末將承蒙信王賞識,不也還是在葉統領手下……。”
“李將軍言之有理,本王此次找你來,自然是不會讓你再繼續屈居人下,不過也要看看你是否有這樣的野心跟實力,副統領一職本王可以很輕易的幫你,但統領一職,怕是就需要李將軍自己想些辦法了。”
“還請信王賜教。”李橫站起身,對著信王行大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