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事不關己關己則亂,自然,連耶律月都沒有發現自己的異常來,哪怕是從知道葉青被抓,而後一路趕過來的時間裡,耶律月的心神一直都在被抓走的葉青身上。
至於自己為何會突然如此這般在意一個宋廷使臣的死活,哪怕是此刻已經在金國驛館的大廳內坐下後的耶律月,也沒有心思去想自己的異常舉動,為何會變得這麼在意一個外人。
耶律月沒有發現,不代表坐在他對麵神情悠閒的少年完顏璟就沒有察覺到,此刻看著耶律月那臉上的緊張跟凝重,完顏璟越發覺得耶律月跟葉青之間的關係是非同尋常了。
所以他很想知道,耶律月如此關心葉青,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他們來到興慶府,除了支持夏國皇帝外,還有其他的自己不知曉的事情?
“本郡王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這天下還沒有本郡王去不了的地方,即便是你大遼,若是我高興,也可以肆無忌憚的率兵轉上一圈。”完顏璟嗬嗬著說道。
“你?就憑你?怕是沒到戰場就嚇的尿褲子了。”耶律月美目一瞪,對於完顏璟,她才不會在乎自己有沒有一絲一毫的高貴公主形象,不過諷刺完完顏璟後,便就立刻轉到正題問道:“你可知道,你的先生被任得敬在申時抓走了?”
“剛剛得知,然後你就來了。”完顏璟淡淡的說道。
“你跟他到底是什麼關係……?”幾乎是同時,完顏璟跟耶律月看著彼此,異口同聲的問道。
“……你先說。”耶律月再次瞪了完顏璟一眼,蠻橫的說道。
完顏璟超越其年齡的大度的笑了下,而後道:“如同你看到的一樣,曾經是我的先生,如今是我大金想要拉攏,或者是想要……。”
“那這麼說來,葉青被抓,其實你早就知道?還是說這件事兒是你指使任得敬乾的?”耶律月不等完顏璟說完,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問道。
“任得敬能夠以一個宋廷叛臣的身份,在夏國一步一步走到楚王這樣的高位,你以為僅僅憑借他當年獻女一事兒就能做到嗎?自我見到先生之日起,先生對任得敬向來是極儘嘲諷跟羞辱,任得敬即便是泥人,怕是也要有三分火氣。所以先生被任得敬帶走,有的是理由,根本不差一個討好我大金的理由。”完顏璟不理會站起身後,目光咄咄逼人的耶律月,繼續平靜的說道。
“任得敬報複葉青?”耶律月心中一樣如同明鏡,任得恭的死、晉王察哥管家的死,甚至包括自己替太子刺殺越王李純義的事情,看起來這些帳都要算在葉青的頭上了。
“短時間內,先生並不會有性命之憂,但若是時間一長……任得敬的耐心耗儘,或者是興慶府的形勢對他越來越不利的話,到時候怕是先生就……。”完顏璟說的吞吐隱晦,他很想看看,耶律月這時候會是什麼反應。
耶律月雖然沒有表現出極大的擔憂,但蹙眉以及凝重的神情,還是讓完顏璟心中更加想知道,耶律月跟葉青之間,到底還隱藏著什麼秘密呢?為何她會如此擔憂葉青的生死呢?
而耶律月看著神情篤定的完顏璟,一邊思索著完顏璟是不是想要通過任得敬之手在向葉青施壓,以此來達到他們金國拉攏葉青的目的,逼著葉青就範?
甚至可以在葉青被任得敬帶走,吃夠了苦頭之後,而後完顏璟再親自出麵,讓任得敬放了葉青,以此讓葉青對完顏璟感恩戴德之時……那豈不是也是自己可以趁機正好做掉他完顏璟的最佳機會?
隨著葉青被任得敬帶走,老劉頭跟趙乞兒等人,倒是對如今興慶城內,那幾股原本錯綜複雜的勢力,看的是越發的清楚了。
遼人與其說是支持夏國,不如說是在支持太子繼位,而是當今的夏國皇帝。
完顏璟支持任得敬,不如說是希望借任得敬之手,在牽製夏國之時,也希望能夠繼續逼迫葉青投靠金國。
葉青被帶走,如同一下子讓老劉頭等人相當於站在了旁觀者的角度,一下子把興慶府的局勢看的明明白白,特彆是遼人公主想要置完顏璟於死地一事兒,經過葉青的提醒後,幾人這三日的按兵不動,瞬間覺得局勢明朗的同時,也使得他們在置身事外時,明白了葉青一直以來的唯一目的,那就是想要替宋廷除掉任得敬這個叛臣。
大散關的韓侂胄,在一天之內接連接到葉青的密信之後,連一絲的猶豫都沒有,緊皺著眉頭看完兩封密信,特彆是最後一封葉青的親筆密信後,立刻大手一揮,下令曾安大軍開始前移,不過是半日的時間內,全副武裝的大軍便推到了與夏國接壤的地方。
曾安軍統製郭杲帶著成都府知府趙汝愚,快步流星的趕到韓侂胄所在的營帳內,不等郭杲行禮向韓侂胄介紹趙汝愚,韓侂胄便已經走到趙汝愚跟前,麵露微笑道:“多年不見,趙兄風采依舊啊。”
“韓大人此話可有笑話趙某之嫌啊。”趙汝愚同樣是神色之間帶著老友重逢的笑意,看著韓侂胄說道。
隨著趙汝愚寒暄之後看向郭杲,郭杲在看明白了兩人乃是舊識後,便立刻行禮以軍中還有其他軍務為由,走出了韓侂胄的軍帳。
隨著郭杲走出軍帳,趙汝愚的神色瞬間就變得嚴肅了起來:“韓兄怎可如此貿然行事?曾安軍出大散關晨兵我宋與夏之邊疆,臨安城如今可是爭論頗多啊。韓兄不該如此……。”
“早就知道臨安城朝堂之上會有人以此攻訐我,怕是如今聖上的案幾上,彈劾韓某人的奏章也不在少數了吧?”韓侂胄一副雲淡風輕,絲毫不在乎臨安城朝堂之上,對於他大軍壓境給夏人施壓的舉動。
“即然韓兄知曉其中利害關係,那又何必要如此不計後果的粗莽行事呢?不過是一個大理寺的少卿而已,即便是出了事兒,也不影響我宋廷給予夏人的支持,也不會影響宋夏兩國交好不是?”趙汝愚一臉擔憂的說道,而後從袖袋裡掏出一份奏章遞給了韓侂胄,接著繼續說道:“這是太上皇命樞密院寫的旨意,希望你立刻率軍撤回大散關,至於興慶府使臣一事兒,朝廷自有安排。”
韓侂胄接過趙汝愚遞過來的旨意,看了看封麵後,嘴角帶著一絲不屑的便把旨意扔到了案幾之上,示意趙汝愚坐下後,語帶諷刺道:“朝廷打得什麼主意,韓某心裡很清楚。因此次曾安軍出關,而彈劾韓某的是什麼人,韓某心裡也很清楚。太上皇不想傷了跟夏人之間的和氣,好不容易兩國之間不再打仗,太上皇自然想著多過幾年安穩日子。但任得敬這樣的叛臣,若是依然在夏國身居高位,我宋廷的臉麵還往哪裡放?對金人我們一直都是忍氣吞聲、卑躬求和,若不是葉青出使金國,歲幣等事兒,想必會讓我大宋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如今葉青可謂是我大宋有功之臣,也是最有機會替我大宋除去叛臣,以此來警告其他叛臣賊子的大好機會,我韓某人這個時候,又豈能袖手旁觀?”
“可……可你知道這樣一來,太上皇那裡不會滿意的啊,聖上那裡你怎麼交代?”趙汝愚乃是趙宋宗室,對於皇家的事情,了解的並不比韓侂胄這個皇親少,他自然也就更清楚,韓侂胄如此這般調動大軍,隻會讓自己的父親韓誠陷入朝堂之上的被動之中。
韓侂胄沒有回答趙汝愚的問題,倒是神秘的看了一眼趙汝愚,而後壓低聲音道:“你可知道這一年多來,金人有幾次都派遣了當年被俘虜在金國的我趙宋宗室回我大宋?但沒有一次成功,最近的一次,去年金人出使我大宋時,人都已經到了嘉興府,差點兒就要到臨安,讓金人達到羞辱我大宋的目的了。”
“這……真有此事兒不成?”趙汝愚一驚,身為皇室宗親,他比誰都清楚,若是北地的宗室回到臨安,那對於太上皇來說,如同是一個個響亮的耳光打在臉上。
“不錯!千真萬確!皇城司自被太上皇接手後,背地裡一直在阻擾金人送宗室到臨安的事情,泗州對麵的忠武鎮,一夜之間五百金人全部斃命,其中就有宗室之人。嘉興府一夜,宗室之人不知所蹤。這些可都是皇城司經太上皇授意後,暗地裡乾的。”韓侂胄目光淩厲而有深沉,嘴角還帶著一絲冷笑說道。
“皇城司……葉青……?豈不是說……?”趙汝愚一驚,若是太上皇如今有意不讓葉青回臨安,那麼韓侂胄這般如此做,豈不是等同於跟太上皇對著乾了嗎?這豈不是不要腦袋了?
韓侂胄看著吃驚的都開始結巴的說不出完整話語來的趙汝愚,冷笑著道:“但聖上顯然不是這麼想的,元日之前,臨安城大街小巷全是關於葉青在金國的事情,而就連聖上跟太上皇兩人的形象,也在天下人心中瞬間變得高大神聖起來。這些都是有人在背後刻意為之,刻意造勢,同樣也是給葉青回臨安留的一條後路。”
“你是說這是聖上的意思?”趙汝愚心中更是感到震驚無比,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神色深沉的韓侂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