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翰道衝這番不知道是調侃自己,還是安慰自己的話語,葉青隻能是無語問蒼天。
但也不得不說,人家翰道衝說的句句屬實,自己算是哪根蔥哪頭蒜,怎麼可能會讓宋廷為了自己的安危,而後讓大散關的屯駐大軍,給夏人施壓呢。
何況,宋遼金夏幾國之中,隻有宋廷最不被人看的起,被當成了弱宋。要不然的話,也不至於自己這個南宋使臣,來到興慶府都快一個多月了,人家西夏的皇帝卻是連一次都沒有召見過,隻是派了翰道衝這麼個文官來跟自己打交道。
出門在外,想要人家看得起你、不輕視於你,首先你的身後就必須得有一個強悍的國家為你撐腰才行,其次才是你自己的能力跟身份的重要性。
很可惜,葉青如今哪一條都不占,身後是一個專門坑自己臣子的弱宋,也就注定了在如今夏國的局勢當中,他被人當成了利用的棋子之時,還不會受到人家的重視。
相比起來金人的完顏璟,遼國的耶律月,哪怕是土蕃僧人格西鎖布,還有那乃蠻部的屈出律來,葉青都不及人家在夏人眼裡顯得重要一些。
而這也就是為何,不論是在金國還是到了夏國,他都隻能心甘情願的接受被人利用的命運的原因。
當然,這些對於葉青來講,並不是不想反抗,但無奈自己的身後,是一個到哪裡都隻會讓自己人吃虧的弱宋,所以以如今葉青的實力,能夠在他人對自己的利用之下,做到自保已經是一件極為不容易的事情了。
望著翰道衝漸漸離去的背影,興慶府城外那漸漸西斜的落日,繼續給整個世界沾染著一層神秘的金色,鼓樓上的鼓聲緩緩響徹興慶府上空。
承天寺佛塔四角的鈴鐺在風中發出輕微的叮當響聲,悅耳之間卻也因為從寺廟裡緩緩而出的夏國軍卒,多了幾分凝重跟肅殺的味道。
如同翰道衝所言一樣,在察哥跟任得敬陪同著完顏璟前往皇宮後,整個興慶府的大街小巷,便開始充斥著一股詭異跟凝重的氣息。
夕陽即將緩緩沒入地平線,殘留著的餘暉使得那遙遠的西方地平線,看起來就像是被熊熊大火燃燒照耀著一般,興慶城的各個城門口,開始湧現著平日裡難得一見的,全副武裝的軍卒。
隨著夕陽最後一抹殘光被埋入地平線下,興慶城原本就不是很多的幾個城門,便緩緩的發出吱呀聲後便被緊緊關閉。
城內的百姓、商旅、僧侶等等行人,在暮色蒼茫之際,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機械的走在回家或者客棧的路上,兩側的攤販也不再像往常一樣,直到夜深才會收攤兒,如今已經開始一邊偷瞄著匆匆而過的夏國鐵騎,一邊麻利快速的收攤兒,準備趕緊回家避一避這不尋常到讓人感到壓抑跟緊張的氣氛。
客棧、酒館、賭場、集市之上的行人也越來越稀疏,甚至一些客棧、酒館等等,門口的夥計都已經不再接待客人,臉上帶著歉意的笑容,讓前來住店的客人,去彆家試試。
整個興慶城,幾乎就像是在短短一瞬間,一下子變得充滿了凝重跟肅殺的緊張氣氛,看著那城門口全副武裝、刀槍出鞘的軍卒,如同進入到了戰時一般。
葉青坐在中衛茶鋪的二樓,透過窗戶看著街麵上越來越稀疏的人群,被一隊隊巡邏的夏國鐵騎取代,周遭的店鋪一個個把厚重的門板快速的掩上,隻留下窄窄的一麵,觀察著街道上的情況。
茶鋪掌櫃的一步三個台階,飛快的跑到葉青跟前,看著在撥弄剛剛點燃油燈火苗的葉青,低聲凝重的道:“掌櫃的來了。”
聽到茶鋪掌櫃的話語,葉青第一時間便是起身從窗口處望向樓下,隻見剛才巡邏而過的夏人鐵騎被另外一隊鐵騎代替後,這一隊騎兵並不像來往的騎兵一樣,在街道上遊走,而是停留在了中衛茶鋪門口。
“夏國武將?”葉青回頭驚問道。
茶鋪掌櫃的點點頭,而後向葉青解釋道:“之前跟咱們打交道的都是一個女子,自咱們第一次跟他們打交道到現在,沒有出過哪怕一次差錯,下官一直以為這女子便是那掌櫃的,不成想,他們的後麵還有一個大人物。”
葉青一手扶著跟前的茶桌,一邊再次看了看窗外的樓下,而後搖著頭思索著:“這也就能說明,為何咱們這麼多次沒有出過差錯,交易一直都很順利的原因所在了。若是普通的商人,根本不可能這麼手眼通天,為咱們提供那麼多的兵器跟盔甲,而且還不被夏國官府發現。現在看來,跟咱們打交道的,是一位頗為貪婪的夏國武將啊,隻是不知道此人為何要在這個關鍵時刻主動露麵呢?”
“為了保險起見,要不您先不要露麵,還有下官來……。”
“來不及了,他們肯定知道我在此,而且……很有可能知道咱們來夏國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此人在夏國,到底算是哪一派的人,是皇帝這邊的,還是任得敬那邊的。”葉青掃視著茶鋪的二樓,一時之間心裡頭也有些擔憂的思索著。
畢竟,自從一開始與夏人建立交易關係後,一直以來所有的事情都是極為的順利,哪怕是夏人引以為傲的盔甲跟兵器,葉青幾乎是想要多少就可以弄到多少,而後送給草原上的桑昆,從來不曾出現過問題。
而正是這樣,也讓葉青在經過最初的幾次交易後,便完全失去了對夏商背景調查的想法兒,從來不曾想過,在一個女子的身後,到底站著的是一個有多大勢力背景之人。
“那怎麼辦?”茶鋪掌櫃問道:“要不下官招呼人手,埋伏在後麵?若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不必了。”葉青再次探頭看了看外麵,站在中衛茶鋪門口前的街麵上,如同是把中衛茶鋪給封鎖了的夏人騎兵一眼,繼續道:“請掌櫃的上來吧,即然他沒有揭穿我等,也沒有大張旗鼓的闖進來,不管如何,應該還是有幾分可以商談的機會的。”
隨著茶鋪掌櫃的點點頭離開下樓,葉青親自把桌麵上的茶水換成了新茶後,腳步聲便在樓梯口處響起,一個個子不高、有些敦實的中年人,臉上帶著和氣生財似的笑容,樂嗬嗬的走了上來。
站起身來的葉青與那中年漢子微微示意點頭,而後揮手示意茶鋪掌櫃的下樓,不準任何人上來後,便邀請那中年人在對麵坐下。
“新茶,昨日裡剛到的。”葉青倒上茶水後問道:“敢問如何稱呼?”
“焦景顏,夏國樞密院副使。”焦景顏坦誠的說道。
“哦,失敬失敬,原來是焦大人。”葉青臉上帶著隨和的笑意,腦子裡卻是想了半天,也不太清楚這個西夏的樞密院副使,看起來並不像是貪婪之人的他,怎麼會如此的貪婪。
“少卿可是在尋思,焦某為何會如此貪財?”焦景顏像是一眼就看穿了葉青的心思似的問道。
葉青驚訝的抬頭看向焦景顏,愣了下後還是笑著點了點頭,同樣坦誠道:“不錯。”
“不知少卿對我夏國太子有幾分了解?”焦景顏讚同著葉青的坦誠,點著頭繼續問道。
“今日恰好在楚王府邸見過一麵,談不上了解。不知副使此話何意?”葉青的腦海裡,再次浮現出那個看起來有些優柔寡斷的夏國太子,滿臉絡腮胡子的樣子。
焦景顏笑著點點頭,但並沒有回答葉青的話語,而是繼續問道:“少卿今日派人聯絡我等,不知是有貨要出售呢,還是有什麼其他事情?”
“野利蘭是誰?”葉青也同樣不答反問道。
“太子妃殿下,也是創造我大夏國文字野利仁榮的孫女。”焦景顏含笑說道。
“這麼看來,焦大人是為太子效力了?”葉青淡淡的問道。
“……不錯。”焦景顏微微一頓,而後繼續說道:“或許少卿還不清楚,我大夏國太子的生母乃是宋人,而太子殿下的幾個兄弟的生母,則都是我大夏之人,越王李純義、舒王李純禮,同樣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競爭者,所以太子殿下為了太子之位,不得不命我暗裡做一些買賣。”
“刻意找到我們的?”葉青的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他沒有問,為何一直都是他所言的太子妃在人前跟自己交易,而不是他焦景顏跟自己等人交易。
焦景顏看著葉青緊緊皺起的眉頭,以及那神色之間的警惕,卻是搖頭無聲的苦笑了起來。
不得不說,這世間真的存在無巧不成書這種事情,令葉青想不到的是,這一切就如同他跟李鳳娘兩人之間的翻版一樣,不過不同的就是,夏國的太子妃竟然是陰差陽錯的跟皇城司碰到了一起,而後便如平常商販一般建立了交易關係。
夏國太子妃是抱著好玩兒的心態,在焦景顏的陪同下稀裡糊塗的完成了第一筆暗中交易,皇城司同樣是在急於出手第一批貨物的情況下,正好碰上了第一次的夏國太子妃,於是兩方同樣是第一次做交易的便一拍即合,而且竟然還合作了如此之久,從來不曾出過差錯。
至於為何一直都是太子妃出麵,而非是焦景顏出麵與皇城司接洽,這裡頭既有因為皇城司的警惕,讓焦景顏跟太子妃不敢輕易調換位置,也有太子妃在通過第一次交易,找到成就感後,欲罷不能的原因。
總之,皇城司與夏商進行了多次的交易,之所以能夠一直延續下去,除了兩方都比較坦誠外,便是兩方俱是各懷鬼胎,誰也不敢、或者是不願意輕易去查探對方,以免最後使得自己露出馬腳來,從而給予對方把柄。
(ps:道個歉給大家,除了這幾天事多外,便是容易被一些評論左右,所以這段時間我寫的是格外難受。我努力改正,努力回到一開始寫這本書的狀態。對不起一直支持的大大們了,希望後麵能夠回歸到我自己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