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勢依然不減,甚至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厚厚的積雪也開始讓戰馬前行變得困難了起來。
寒風呼嘯著從草原上刮過來,如同刀子一樣夾雜著卷起的漫天雪花,砸在葉青等人已經完全凍僵的臉上,使得眾人迎著寒風,連睜眼都顯得極為困難。
不過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之下,唯一讓葉青感到欣慰,或者是不用擔憂的就是,胯下的戰馬並沒有因為如此的風雪天氣而倦怠,依然是鼻孔噴著粗粗的熱氣,吭哧吭哧的艱難前行。
蒙古馬雖然體型矮小,但之所以能夠成為馳騁歐亞大陸霸主的鐵騎跟利器,完全在於蒙古馬的那吃苦耐勞的特性。
比起西夏良馬或者是其他地方的馬匹,蒙古馬的耐力遠勝其他戰馬,加上其矮小的體型增加了機動靈活性,以及蒙古人馬背民族的特點,所以能夠馳騁歐亞大陸戰無不勝,這體型矮小的戰馬可謂是居功至偉。
但葉青如今卻不得不開始命令這不到百人的禁卒開始殺馬,雖然距離老劉頭等人不過還有大致十來裡的距離,但在臨安習慣了風和日麗的禁卒,在經過一番廝殺,而後一頭紮進漫天冰雪的世界後,還是有些不適應。
看著一個個偶爾從馬背上保持著弓腰駝背、被凍僵了的身形從馬背上一頭栽下來,葉青也不得停下腳步,開始殺馬取血,以此來給身體增加熱量。
十數匹在漫天飛雪的世界嘶鳴幾聲的戰馬,掙紮著緩緩倒在了雪地裡,脖子上的雪窟窿融化著腳下的積雪,腥臊味兒十足的馬血,被眾人手裡的木罐從脖子處的刀口中“挖”出來,捏著鼻子而後一口灌下。
而後快速的扔掉手裡的木罐,乾嘔著滿腔腥臊味兒的嗓子,急忙抓起旁邊的積雪塞進嘴裡,以此來緩解那讓人作嘔的腥臊味兒。
馬血夾雜著積雪被其他人捧在手心,而後抹在從馬背上摔下去的禁卒臉上,有人掐人中,有人夾雜著雪水搓前心後背。
不過一會兒的時間,十數匹戰馬便被他們揮霍殆儘,甚至就連那帶血冒著熱氣的生肉,也被一些禁卒分割開來,忍受著那刺鼻、能夠把人熏的昏厥過去的血腥味兒,把一塊一塊分割開的熱乎乎的馬肉抱在懷裡,或者是綁在了兩腿上。
馬皮自然而然的也被人們分割開來,被裹在了那些剛剛清醒過來,嗓子眼兒還是滿腔馬血腥臊味兒的禁卒身上,於是剛剛清醒一些的禁卒,在同伴的幫助下,差點兒又被那血腥味兒更濃烈的馬皮給熏暈過去。
雪地裡狼藉一片,猩紅的雪地迅速的被天空飄落的雪花覆蓋著,散落一地的馬腸等等,都被葉青等人物儘其用,隻不過留下了一些用不上的殘骸在漫天風雪中,快速變得冰冷了起來。
兩人一馬,或者是兩人走一截換一會兒,殺馬休整後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裡,哪怕是逆風而行,也已經能夠隱隱聽到身後傳來的金人嘶喊聲,跟馬蹄踏雪的隱隱轟鳴聲。
葉青倒座在馬鞍之上,自殺馬開始,他那凍的通紅,卻沒有僵硬的兩手就一直沒有停止過拉槍栓的動作,深怕因為自己在廝殺時的汗水把槍栓凍住,而後讓其無法示警。
清脆的聲音一直在許慶跟趙乞兒的耳邊響起,兩人一左一右幫葉青牽著馬韁繩,任由葉青倒座馬背之上,在那裡不厭其煩哢哢哢的拉動著槍栓。
原本可以依靠槍聲來向已經在不遠處等候的老劉頭、潑李三示警,但若是早些響起槍聲,隻會讓蹲守在道路兩側遠處的禁卒,率先點燃引線,如此一來,他們依然無法甩脫金人在身後的追擊。
所以當金人那如同潮水雪浪一樣的拐子馬,越來越接近葉青等人,隨著葉青等人看著兩側那被雪花覆蓋的殘破長城,已經被他們越過拋在身後,徹底真正的進入草原後,葉青終於笑了。
張玄素看著漫天飛雪遮擋的視線遠處,模模糊糊的隊伍正在艱難前行時,瞬間精神一震,大吼著讓身後的金兵加快速度,立刻截擊葉青等人。
隨著張玄素的命令一道道在三千人的拐子馬中間傳開,原本形成一道雪浪的拐子馬騎兵,瞬間從兩翼分出兩股騎兵,如同兩支利箭一樣,向葉青的後方兩側快速追擊了過來,打算越過葉青等人,從前方截停葉青這一百人。
“都頭,可以了。”趙乞兒縮著脖子,扭頭避著風雪大喊道。
僵硬的臉上擠出來笑容的葉青,再次重複著恐怕在今日已經不下萬遍的動作,快速的舉槍對著正前方的金人鐵騎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砰砰……一連五發子彈,被葉青一口氣全部打出,隨之而來的便是整個風雪世界的短暫平靜。
而後隨著轟隆隆的聲響,整個天地仿佛都在震動,腳下的大地發出微微的顫動,就連天空緩緩飄落的雪花,也被一股平地起驚雷的氣浪,刮的在空中呈不規則的亂舞。
積雪騰空飛向天空,如同一道美麗的白色屏障一般,在空中綻放出最美的姿態。
連同積雪一同飛起的,自然還有那些金人的拐子馬騎兵,戰馬在空中嘶鳴,在空中被炸的四分五裂、血肉橫飛。
轟轟轟的聲音依然還在響起,埋在道路兩側,被趙乞兒當作標誌的十幾杆長槍,也被那氣浪刮的在風雪之中歪歪扭扭的倒飛了出去。
張玄素驚恐的回頭望向身後,就隻見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雪花向他撲了過來,夾雜著的還有在開采煤場時,已經熟悉了的火藥味,跟那一股熱浪,瞬間把他從馬背上掀飛了出去。
被摔飛在雪地的張玄素,耳邊在聽到第一次那熟悉的爆炸聲時,就知道葉青早就已經暗中做足了準備。
幾乎是一瞬間,他終於明白,為何葉青執意建議金源郡王,要在武州之南還要再開采兩座煤場了,不為彆的,隻為了把眾人的注意力,從這一麵的煤場吸引過去,而後為他們留出機會,安排在此地埋藏火藥。
他不懷疑葉青能夠在如此惡劣的天氣,在漫天飛雪遮蓋住大地的情況下,還能夠如此精準的算計他們,而後引燃那些火藥,因為這一帶,葉青太熟悉了。
將近兩個月的時間,葉青就一直在這邊勘探地形、尋找煤層,而後便是埋火藥、炸表土、炸煤層。
老劉頭跟潑李三聽到第一聲槍響時,則是不由的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的麵麵相覷的望著彼此,隨著第二聲、第三聲乃至第五聲槍聲響起時,潑李三跟老劉頭幾乎是從簡易的帳篷裡一躍而起,飛一般躥了出去。
隨著轟隆隆的爆炸聲從那殘破的長城內傳來,隨著那殘破的城牆上的積雪,被地動山搖的爆炸聲炸的粉粉下落,草原上韃靼人製作的牛角號角,被那叫做蠶豆兒的少年,連同好幾個少年,一同吹響。
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一大片被雪花覆蓋成純白色的帳篷之間人頭攢動,戰馬嘶鳴,而後幾乎不用潑李三跟老劉頭迎風嘶喊,一個個已經竄上馬背,手執兵器,從低矮避風的兩座山丘之間的平地上,向那遠處的烽火台方向衝了過去。
一條條、一股股如同長龍一樣的騎兵,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快速飛馳,向著葉青等人的方向衝了過來。
張玄素有些頭暈眼花的從雪地上爬起來,顧不得理會身後到底有多少人被那爆炸聲所波及,急急衝著旁邊扶起他的將領吼道:“殺了他,追上去殺了葉青,絕不能讓他活著從這裡離開。”
張玄素此時有些陷入到瘋狂之中,看著風雪中在他們前方不遠處,正艱難蹣跚前行的葉青等人,心中隻有殺了他,絕不能讓他回到臨安這一個念頭。
隨著張玄素推開那將領的胳膊,示意其不用管自己,立刻追上葉青等人時,耳邊再次響起了葉青手中的槍聲。
又是一連五聲槍響,砰砰砰砰砰的在風雪滿天之中響起,而後剛才還陷入在瘋狂之中的張玄素,隻感覺胸口一疼一熱,身體隨即向後倒下去的時候,依稀看見葉青橫刀立馬在他的前方不遠處,正冷冷的注視著倒下去的他。
耳邊時不時傳來那金人將領對他的呼喊聲,但張玄素張了張嘴,卻是無法再發出聲音,整個人不由自主的仰天倒下,有些抽搐、掙紮著想要站起來,但眼前的一切卻是越來越模糊,手腳則是根本不聽他的使喚。
老劉頭、潑李三順風順雪而下,直直向著葉青那百十來人,在風雪之中如同大海孤舟一樣的人群衝了過來。
韃靼人特有的嚎叫衝鋒聲音,在葉青耳邊響起的同時,也在那倒下去的張玄素旁邊的金人將領耳邊響起。
金人將領的視線從栽倒在地、死不瞑目的張玄素屍體上移開,望著突然間,像是從另一個空間直接跨入這風雪世界的韃靼人打扮的騎兵,喃喃道:“韃靼人,這怎麼可能。”
(ps:哈哈,蹭一波烽火大大的熱度,大家不要介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