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石烈誌寧送太子完顏允恭回到太子府後,與張玄素便立刻趕到了葉青等人所在的驛館之內。
就像是知道他會過來一樣,已經與兩個手下喝的有些微醉的葉青,在兩人剛剛進入大廳後,便向兩人揮了揮手。
乞石烈誌寧跟張玄素先是掃視了一眼大廳,而後才走到了葉青幾人的跟前,看了看葉青的兩旁,坐著的並不是這些時日以來,一直陪著葉青出來進去的趙乞兒跟許慶後,不知為何,心頭卻是微微鬆了一口氣。
在葉青示意兩個手下離開後,再次喚來店夥計換上了新的酒菜,三人之中,乞石烈誌寧跟張玄素一動不動的看著,一直在自斟自飲的葉青。
“是你乾的!”乞石烈誌寧肯定的語氣說道。
“什麼?石大人在說什麼?”葉青邀二人舉杯,見二人依然是無動於衷後,便自顧自再次喝了起來。
“完顏兄弟死了。”乞石烈誌寧沉聲說道。
“所以我對石大人的承諾履行了啊。”葉青放下酒杯說道。
乞石烈誌寧心裡頭不知為何,總感覺自己有些吃虧了。
他的本意是希望通過這件事情,拿到葉青刺殺完顏兄弟的把柄,從而讓葉青能夠聽命自己行事,但如今就像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一樣,葉青達到了他的目的,而自己的目的依然是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有撈到。
“那就是說,葉大人承認人是你殺的了?”乞石烈誌寧打量著葉青,身上衣衫處處透著脂粉味,就連那脖領處,依稀還能夠看到半截女子的唇印。
這樣的打扮,一看就是剛剛喝完花酒回到驛館,而後與自己的手下再次喝上幾杯為儘興一樣。
“沒有,我不承認。何況石大人你也沒有證據不是?”
葉青擺明了不承認,但又承認人是自己殺的無賴行徑,讓乞石烈誌寧跟張玄素有些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眼前的葉青就像是泥鰍一樣,讓你根本無法抓住他的弱點跟把柄。
張玄素看著葉青自斟自飲,眼珠子一轉問道:“那麼還請教葉大人,不知上次跟你一同在右丞大人府門口等候的兩個屬下,如今在何處?可否叫過來一同喝上幾杯?”
葉青笑了下,衝著張玄素豎起個大拇指,而後誇讚道:“戶部尚書張大人不愧是心細如發,這等小事兒竟然都被張大人察覺到了,我還以為少了兩個不起眼的屬下,不會有人能夠察覺到呢。”
“那麼就是說,葉大人的兩個屬下不在驛館了?”張玄素看了一眼旁邊冷眼旁觀的乞石烈誌寧,開口對葉青繼續問道。
“今天喝花酒錢不夠,我跑回來了,他們呢……出城避避風頭。”葉青臉上帶著玩味的笑意,話語同樣說的模棱兩可。
即便是乞石烈誌寧跟張玄素再傻,也知道今日葉青喝花酒錢不夠是胡說八道,但後一句那避避風頭的話語,卻是讓人不得不斟酌一番,是不是他的兩個屬下今日刺殺了完顏兄弟後,葉青便把他們藏起來了?
還是說,為了怕被自己抓住把柄,所以已經被葉青命令,偷偷回臨安了呢?
“那……他們還會回到大人身邊嗎?”張玄素再次問道。
“當然會,過幾天吧,看看風向再說吧。前幾天下了一場大雨,這兩天的天氣明顯就比前幾天要涼了不少,這要是在我們臨安,此刻人還熱的流汗呢。”葉青笑著問道:“對了,確認一下,石大人說話不會不算數吧?昨日裡咱們的約定您不會違約吧?”
“老夫自然不會違約,既然答應了葉大人,那麼便會說到做到。後日一早,老夫在驛館門口等候葉大人一同進宮。”乞石烈誌寧冷冷說道:“不過我倒是要提醒葉大人一句,不管是叫歲幣還是歲貢,葉大人若想要全免的話,還需要在武州拿出真本事兒才行,若是武州開采的黑石,達不到趙構每年歲貢的三番到四番,恐怕葉大人回去之後是很難交差的。”
“武州,是不是離草原很近?嘖……這樣一來,我就離臨安越來越遠了,對了,石大人可跟著一同前去武州?”葉青撫摸著下巴,嘖了一聲後問道。
“自然,不光老夫會跟著前去,就是張大人也會跟著前去,若是能夠如同葉大人所言,取之不儘用之不竭,自然還是要有張大人稟奏給我大金陛下才行,如此一來……或許明年趙構的歲貢才能免掉吧。”乞石烈誌寧點頭說道。
“老石啊……。”葉青突然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對著比他大兩輪甚至三輪的乞石烈誌寧說道:“你這個人就是有時候太小家子氣,一點兒也不像是一個堂堂右丞那麼大氣,減免歲貢,自然是從今年開始啊,如今不過是剛剛入秋,離年關還早著呢,你一個堂堂的金國尚書右丞,難道還在乎……。”
“陛下在乎。”乞石烈誌寧的臉色有些抽抽,眼前這個貨太能作了,幾句話的功夫,竟然開始稱呼自己老石?
一旁的張玄素,剛剛端起酒杯,便聽到葉青那句語重心長的老石,於是送到嘴邊的酒,被葉青那老石啊三個字嗆的現在還在側身咳嗽。
某人卻是毫無所覺,仿佛是要刻意讓乞石烈誌寧難堪一樣,在接下來的談話中,則是一口一個老石,喊得好不熱鬨。
而張玄素到了最後也未能幸免,張大人不知不覺的從葉青的嘴裡,也變成了老張。
乞石烈誌寧跟張玄素,強忍著揍葉青一頓的衝動,任由葉青一左一右與他們二人勾肩搭背,親自把他們送到了驛館的門口,看著兩人同時登上馬車。
隨著馬車緩緩離去,葉青臉上的幾分醉意也漸漸消失,雙眼如同寒星一樣閃爍著亮光跟冷靜,接下裡的事情,就該是真正的考驗了。
金國死了兩個身份尷尬的貴族,先不管兩人的生母是誰,但憑借著完顏宗賢能夠給予他們完顏二字為姓氏,就足以說明,在金國太師幽國公的眼裡,完顏任跟完顏斜,已經是他極為認可的兒子了。
所以死了兩個兒子的幽國公,不可能不追究的凶手。
而金國朝堂之上的鬥爭,明顯就是分為兩派,一派自然是現在乞石烈誌寧為首的太子黨一係,另一派便就是衛紹王完顏允濟、以及幽國公這一係了。
所以即便是他們無法查出完顏兄弟的死因,但想必他們肯定不會認為完顏兄弟是意外死亡,是遭了天譴,必然是會把這筆賬算在乞石烈誌寧等人這一派的頭上。
而乞石烈誌寧自己不動手,借刀殺人的逼迫著自己幫他動手,不就是為了事後好甩鍋?
吹拂著涼風剛剛走到他們百餘人住的院落,董先便走了過來低聲道:“院子外的探子都撤了,出去的兩個兄弟也回來了。”
“嗯,如何了?”葉青點點頭,指了指不遠處的廊亭,而後率先走進去坐下問道。
探子是從早上就布滿了整個驛館,這是乞石烈誌寧因為那個身形與自己相似的屬下,不得不做的補救之策,如今既然自己安安穩穩的坐在驛館內,那麼監視自己的探子就沒有必要再堅守下去了。
“那個完顏宗賢的府邸,已經開始掛起了喪事的白布、白燈籠啥的,進進出出的人比較雜比較多,那兩個兄弟也跟著混進去了……但……。”董先有些尷尬的看著葉青說道。
“怎麼了?你不是說回來了嗎,難道是被跟蹤了?”葉青有些詫異的問道。
“那倒不是,是沒聽懂金人的話語。他們剛才說,見到的應該是完顏宗賢,樣子是老得都快死了,但行動還聽利索,還有那叫完顏允濟的也在,但他們對著兩具屍體說話的時候,咱們的人一句聽不懂。”董先有些尷尬的撓撓頭,而後繼續說道:“不過聽他倆從完顏宗賢跟完顏允濟的表情上來看,完顏宗賢應該是不同意打開頭顱看看裡麵有沒有凶器……。”
“那完顏宗賢是生氣還是不生氣呢?”葉青無語,把金人貴族聚在一起後,自然是不會說漢話這茬兒給忘的一乾二淨了。
“生氣了,手裡的刀當著完顏允濟的麵,砍了兩個下人,其他人嚇得跪了滿院子,他們一看事不妙,就趕緊趁著其他人進來的時候,偷偷溜回來了。”董先說道。
葉青默默點點頭,而後重重的歎口氣,思緒萬千之間,也不知道接下來,金國朝堂之上,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乞石烈誌寧會不會在金國朝堂之上突然違約,而後直指自己就是殺人凶手呢?
若是那樣,自己即便是能夠證明自己是無辜的,但金人就會放過自己嗎?不會想著殺自己泄憤嗎?
“完顏允濟是金國的刑部尚書……。”葉青看著董先,突然表情帶著一絲自嘲說道。
“這……刑部尚書跟咱們之間又沒有……完了……。”董先像是想起了什麼,兩手一拍,急忙站起身看著葉青緊張的說道:“咱們前往泗州辦差的時候,殺了一個金國人,蒲盧渾,他不就是金國的刑部侍郎嗎?”
“說的是呢。”葉青喃喃道:“這就是乞石烈誌寧的後手吧?他在臨安的時候,從湯思退那裡已經得知咱們北上泗州的目的是什麼了,雖然說蒲盧渾的死沒人知道是咱們乾的,可……。”葉青再次低頭苦笑一聲道:“我記得桑昆當時是把蒲盧渾帶到了金人的駐紮營地,而後殺了的……。”
“完了,死在一塊兒了,那傻子都知道是咱們乾的啊,現在怎麼辦?要不趁著金人的探子已經撤了,咱們跑吧?反正二聖的遺物已經送回去了。”董先著急的說道。
“晚了。”葉青低沉著聲音道:“現在的城門口,恐怕可是比往日裡多了一番的兵力了。”
(ps:下一章會晚一些,但肯定在十二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