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傾城看著又開始呆呆陷入沉思的葉青,無聲的歎口氣後,也不再打擾他,自己親手拿過葉青手裡的茶杯放在桌麵上,而後給斟滿了茶水之後,便放在手邊,默默的陪著葉青在那裡發呆。
打量著葉青手腕上叫手表的東西,她經常能夠看見葉青仰頭看看天色,而後又看看手腕上的東西,就像是在比對時辰一般,時不時的嘴裡還會念叨幾句。
而這個時候,葉青便如她預料中的一般,抖了下手腕低頭看了一眼手表,而後又下意識的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才問道:“你大概在泗州停留幾天?我讓潑李三安排幾個人,這幾天就一直陪著你。”
“四五天的時間吧,拜訪一下市舶司還有泗州通判,而後便會在客棧整理近半年的賬目,若是沒問題的話,就可以返回臨安了。”燕傾城看著葉青問完自己後,又陷入到了沉思當中,想了下說道:“這邊有燕家掌櫃陪著我就足夠了,不需要安排人手的。”
葉青無聲的搖搖頭,而後喃喃道:“不行,泗州魚龍混雜,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而且……我的情敵羅世傳……。”
“呸,我跟他又沒有關係。”燕傾城俏臉一紅,不滿的說道。
“那也不行,反正我感覺泗州挺亂的。”葉青看著燕傾城笑了下說道。
“那……那你不在泗州嗎這幾日?”燕傾城小心翼翼的問道。
一路上她隻知道葉青會陪同她到泗州,但到了泗州之後具體做什麼,還是從泗州還要出發前往其他地方,她一概不知,而葉青也沒有跟她提及過。
加上他們剛剛到達揚州,葉青就被揚州知府請走了,這讓燕傾城心裡也不由的猜測著,葉青此番是要做大事情的,自己最好還是不要問及,免得給葉青添麻煩才是。
“我明日會離開泗州兩三天吧,會在你離開泗州前趕回來的。”葉青眉頭緊皺的望著窗外,潑李三提著一個人快步走到了房間的門口處。
“等我一下。”葉青對燕傾城打了個招呼後,便起身走了出去:“怎麼回事兒?”
潑李三指了指被自己仍在地上的宋人,說道:“來路不明,在客棧門口窺探了很久了,所以就抓進來了。”
“問了嗎?”
“說是住店的,隻是好奇想看看這後院是什麼樣子。”潑李三踢了腳那蜷縮在地上連連賠不是的宋人說道。
葉青剛要讓潑李三提下去繼續審問,就聽見身後傳來好奇從房間裡走出來的燕傾城的聲音:“這……這不是……。”
“你認識?”葉青回頭,看著神色有些驚訝的燕傾城問道。
“認識。”燕傾城美目流轉在葉青棱角分明的臉上,而後說道:“這是臨安範先生府上在泗州的胡掌櫃。”
“範先生?”葉青愣了下隨即明白:“範念德?”
“嗯,範先生在泗州的掌櫃,胡掌櫃您怎麼會在這裡?”燕傾城確定似的看著在她出來後,頭低的很下,躲避著她視線的胡勉問道。
“有點兒意思。”葉青不怒反笑,而後給潑李三使了個眼色:“死活不論,隻要能把他來這裡的目的搞明白就行。”
“好嘞,您放心吧,這我最拿手了。”潑李三陰狠的笑了下,提起地上的胡勉就走。
胡勉甚至連吭一聲都不敢,本來想要搪塞說自己是來住店的,沒想到去碰到了認識自己的燕家小姐,這下他就是想要辯駁,都無法辯駁了。
看著範念德家的掌櫃剛剛被潑李三帶走,葉青跟燕傾城剛要回房間,老劉頭則是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都頭,接客吧。”
“你妹!”葉青把音拉的老長,瞪著眼睛剛要訓斥老劉頭。
老劉頭則是急忙擺手道:“來貴客了來貴客了,泗州知州、通判、淮南東路市舶司,還有……皇城司正將武判在客棧等著見您呢。”
“我就說嘛,剛到揚州時,揚州知府第一時間就跑過來找我了,怎麼到了泗州了,卻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呢,原來這是一同過來了。”葉青似笑非笑的說道,而後便與老劉頭往前麵的客棧走去。
身後的燕傾城則是在老劉頭說出泗州地麵上,跺跺腳泗州都顫三顫的名字時,不由的跟旁邊的幽兒震驚的倒吸一口涼氣,主仆二人有些不敢置信,葉青竟然能夠勞駕泗州地頭上的大人物,一同主動前來見他。
當初在揚州時,燕傾城在得知葉青是被揚州知府邀請走的時候,心裡不過是感到奇怪,並沒有感到震驚。
但如今聽到老劉頭的話後,還是被泗州如此隆重的場麵來請見葉青,給震驚的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畢竟,揚州知府雖然官大,但跟他們商賈之間沒有多少聯係,所以對於燕傾城來說,還不會感到有多震驚。
但現在聽到,市舶司、泗州知州、通判這些遏製著商賈咽喉的高官,卻是主動前來請見葉青時,心中一下子豁然開朗般,才覺得葉青這皇城司副統領,原來是如此的位高權重!
“葉……葉公子是不是很很厲害?”幽兒想起自己這一路上沒少跟葉青拌嘴吵架,不由的有些害怕的問著燕傾城。
“本來就很厲害,隻是……隻是跟我們一起時很隨和,所以我們才忽略了他的重要,沒有意識到他是皇城司副統領。”燕傾城眼神放空喃喃說道。
從後院走向前院供客人住的客棧路上,老劉頭這個包打聽讓葉青都不得不服氣,不過是短短的時間,老劉頭竟然已經打探到了那幾個蒙古人是什麼人,是跟誰一同來到泗州的。
“都頭,韃靼人有十七人,是跟著一個夏商過來的,夏商叫李吉。韃靼人領頭的叫桑昆。”老劉頭低聲跟葉青說道。
“桑昆?你確定?”葉青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老劉頭凝重的問道。
“沒錯,是叫桑昆。來頭很大,好像是韃靼一個很大的部落首領的兒子,至於跟夏人為何會來泗州就不知道了。”老劉頭雙手一攤,有些無奈的說道。
“看來泗州比臨安城的大瓦子水還要深,形勢還要複雜的多啊。”葉青繼續往前走。
一開始還不確定此桑昆是否就是那傳說中的桑昆,但當老劉頭說道是蒙古一個很大的部落首領的兒子時,葉青就可以確定了,此桑昆,就是曆史上曾經險些乾掉鐵木真的桑昆。
蒙古克烈部的可汗脫斡,鐵木真的父親也速該的結義兄弟,曾經兩次被也速該所救、為其奪得克烈部的可汗之位。
後因與也速該的結義關係,認鐵木真為義子,其後也曾被鐵木真所救,為其奪回了被其叔父奪走的可汗之位。
也曾與鐵木真在草原上共同與其他部落交戰過,隻不過後來隨著鐵木真的實力越來越強,讓脫斡與桑昆父子越來越感到不安,越來越忌憚實力強大的鐵木真,最後不得不開始與鐵木真為敵,也差一點兒乾掉鐵木真。
隻可惜到最後功虧一簣,最後在被鐵木真報複時,脫斡逃到了乃蠻部而被斥候發現,不想並沒有得到庇護,倒是被斥候一刀給宰了。
而他的兒子桑昆,則是逃到了西夏,得到了西夏的庇護,隻是後來不知為何又跑到了西遼與西夏之間,後被人所殺。
所以當葉青見到泗州知州沈法、通判馬略以及市舶司統領,同時也是淮南東路提刑使的李習之,以及皇城司正將武判時,葉青腦海裡一直還都是想著草原上的一代梟雄桑昆。
與在揚州跟趙師雄會麵的時候一樣,隻是這一次的會麵,泗州地頭上的官員們,神情態度之間則是多了一絲謹慎。
雖然這個新提拔的皇城司副統領,還沒有他在泗州的屬下正將武判年紀大,但即便是如此,也不得不讓沈法、馬路小心應對著。
而李習之則就顯得從容了很多,相比於其他幾個人,他因為又是淮南東路提刑使,又兼著市舶司統領,所以在為葉青準備的接風酒宴上,顯得就要輕鬆了很多。
而這裡麵最為難受的自然是皇城司正將武判,作為皇城司的前哨,在金、宋交戰中,從來沒有為戰局起到一絲一毫的作用,也導致了前些日子金人竟然打到建康,從而使得朝堂之上的葉衡、白秉忠被流放,如今他的上司葉青被貶到禁軍。
酒宴上的幾人自然都是各懷鬼胎,但萬變不離其宗的就是,每個人都想知道葉青此次前來泗州的目的是什麼。
哪怕是最為放鬆的李習之,也會在與葉青攀談時,旁敲側擊的問著葉青此番北上的目的。
當葉青若有若無的透出自己在揚州,曾與知府趙師雄會過麵時,泗州知州跟通判則是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而李習之則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畢竟趙師雄跟葉青會麵,自然是在他的預料之中,不過意料之外的則是,揚州知州留無言竟然自始自終沒有露麵。
而葉青在若有若無的提及夏人以及韃靼人時,不論是沈法還是李習之,就是連正將武判,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甚至神情之間還都帶著一絲的鄙夷跟不屑。
仿佛在他們看來,北麵草原上茹毛飲血的部落民族,根本不值得他們去關注一般。
倒是在提及夏商李吉時,通判馬略跟李習之,包括知州沈法,則是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