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著王倫走到門口,隻見一架皇宮的馬車四周,站著約莫二十來個殿前司的近衛。
“排場夠大的啊中貴人?”葉青看了看王倫,說道。
兩人三天見了三麵,何況每天見麵,又都會聊很多,自然而然的,如今兩人也不再像初次見麵那般,一個個拿著捏著,做樣子了。
“據說比起葉統領昨夜裡的排場,還是差了很多啊。”王倫先一步上了馬車,回頭看著一身嶄新武將便服的葉青說道。
葉青跟著上了馬車,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王倫的話,而是打量著車廂讚歎道:“真是闊氣,不愧是皇宮裡的馬車。”
“葉統領是不是更應該奇怪,咱家怎麼這麼早就上門請你了?還是說,葉統領已經料到了咱家會來?”王倫也不著急,聽著葉青的讚歎點點頭,然後示意馬車開始前往宮裡。
“覺得應該會來的,但沒想到這麼早,要不然我怎麼敢讓您在外麵等候,必然是我站在門口迎接您才是。”葉青也不藏著掖著,對於王倫,他不覺得這點兒小心思能夠瞞過人家,所以就不妨直白、坦誠一些為好。
“看來你是成竹在胸啊。魏國公不用上朝,直接去了太上皇的德壽宮,太上皇龍顏大怒,便命令咱家立刻把你羈押進宮。馬車外麵的二十名殿前司的近衛,便是來羈押你進宮的。所以……你懂太上皇的意思嗎?”王倫最後一句說的有些不明不白。
“嗯,明白。”葉青想了下,而後坐在馬車裡點點頭說道:“這是不是就是太上皇為了給那魏國公麵子?所以才讓中貴人您親自帶著人來拿我進宮?”
“唉……你這心思用在為太上皇辦差上該有多好!何必因為昨日裡那點兒小事兒,得罪魏國公呢?魏國公可是當年太上皇都極為倚重的重臣。先說好了,葉統領最好是有準備,若是一點兒準備沒有,到時候就彆怪太上皇拿你是問了。”王倫淡淡的說道,說完後,便坐在馬車隨著節奏閉目搖晃。
“這您放心吧,若是沒準備末將怎敢?何況……那日太上皇他老人家也說了,提拔末將完全是為了保護末將不被金人所害,所以末將自然要替太上皇排憂解難,爭取早日……。”
“今日咱家來拿你,我可是跟你什麼都沒有說,所以葉統領,一會兒還是您親自給魏國公一個解釋是最好了,免得傷了和氣。”王倫閉目養神,嘴角卻帶著一絲絲的笑容。
葉青原以為今日會有幸,見見南宋那奇葩的、對著錢塘江開的皇宮正門,但沒成想到,王倫帶著他卻是走了皇宮的後門,和寧門,並沒有從傳說中的正門而入。
與王倫下了馬車後,那二十名殿前司的近衛,隨著他們進入皇宮後,便無聲的消失不見。
“這……走後門、走後門,傳說中的走後門、拉關係、托人情是不是就這麼來的?”回頭看了一眼氣勢威嚴、莊嚴肅穆,但稱不上宏偉巍峨的和寧門一眼,葉青低聲笑著對前麵領路的王倫說道。
王倫聽到葉青的說話,不由得也低笑了一聲,和寧門本是聖上跟太上皇,為一些有功之臣、皇親國戚,或者是年老的臣子而賜的君恩,不想到了葉青嘴裡,卻變成了這番味道。
不過好在,葉青此番話也算不上是大逆不道,即便是聖上或者是太上皇聽見了,也隻不過是哈哈一笑罷了。
於是扭頭看了一眼緊跟自己的葉青一眼,低笑道:“你小子的心思到底都用到哪裡了?一會兒進去之後,千萬不可再如此,魏國公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即便是太上皇有心向著你,你也得拿出讓人心服口服的說辭才行。”
“是,多謝中貴人提醒。”葉青本想學著王倫的樣子,微微貓腰低頭走路,但不想卻被王倫瞪了一眼:“第一次來宮裡,該有的規矩你也得懂,你又不是太監,是武將,挺直腰杆、目不斜視才對,學咱家走路你是什麼意思?”
“不懂啊,頭一次來,是真緊張啊。”葉青一愣,急忙挺直了腰杆,目不斜視的望向前方的蜿蜒曲折的山坡,有些無奈的說道。
南宋皇宮建在鳳凰山腳下,長到快要望不到儘頭的長廊曲折蜿蜒,加上兩邊的宮殿樓宇,以及山上的風景,這南宋的皇宮,也曾在後世被人譽為:景色作為自然怡人的皇家宮廷。
錦脂廊便是葉青眼前的這條望不儘頭的長廊,按照王倫的介紹,這蜿蜒曲折,有些上坡路的長廊,長達一百八十楹,於是葉青眼珠子轉了轉,隻好按照他自己作為狙擊手的獨特方法,在走到廊亭的儘頭時回頭目測,將近一千米的距離!
庭廊的兩側帶著如同窗戶一般可以拆卸的木格子長窗,夏天的時候可以拆掉,曲徑通幽之餘,又能享受山間的涼風習習,而到了冬天,兩側則會掛上色彩鮮豔的棉簾子,使之行走在這條宮內主要的廊亭內時,免於嚴寒風雪的襲擾。
而錦脂廊之所以如此重要,還有一個緣由便是:以錦脂廊為界,南麵便是整個皇宮內所謂的前宮,而背麵,則便是皇宮的後宮,所以行走在這條錦脂廊上時,還是需要小心為上,最好不要迷迷糊糊轉向,不然的話,就有好果子吃了。
“記住前麵的崗亭不就行了?”葉青看了看錦脂廊儘頭一側的,遍布著如同梅花林的地方說道。
“你倒是聰明。”王倫再次低聲回了一句,而後便繼續往前走。
德壽宮完全是一個相對於獨立的宮殿,被稱之為小西湖的一麵湖泊被圍攏在中間,一條架起來的萬壽橋,橫貫其上,使之想要到達對麵時,不用沿著小西湖兩岸的繞遠,可以從萬壽橋上直直而過。
飛來峰、冷泉堂等等被命名的景觀,在王倫的小聲介紹下,葉青一個也沒有記住。
隻記得走到湖中央的時候,有一個讓人心曠神怡的四麵亭,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麵,葉青真想告訴王倫不如停下來,欣賞一下風景再走如何!
不過看著王倫的腳步以及偶爾扭過頭時,越來越嚴肅的臉龐,葉青也隻能把心中的欲望生生憋回去,心裡連連感歎著,還是趙構會享受啊。
德壽殿前,侍衛司的守衛並不是很森嚴,不過即便是如此,從萬壽橋上一路走來,葉青也依然能夠感覺到,這明裡暗裡的,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呢。
特彆是前方那德壽殿不遠處,被稱之為月台的地方,高高的如同白色箭樓一樣,如果自己來守衛,居高臨下的情況下,隻要有把狙擊槍,就足夠把這裡所有的目標,全部放在他的射程之內。
高大的朱紅色殿門敞開,兩側既有守衛,也有太監與宮女靜靜的站在那裡,大殿內的人影,讓葉青不由自主的又想學著王倫貓腰、低頭的樣子走路。
不過從剛才王倫提醒了他之後,他此時也隻能強撐著讓自己挺胸抬頭、目不斜視,一臉肅穆的跟在王倫身後,緩緩踏入大殿之內。
不知道大殿裡用的是什麼熏香,但對於葉青來說,聞起來確實是好聞,相比較於其他王朝的皇宮宮殿,德壽殿算不上規模宏大,但無論例外的精致奢華跟富麗堂皇,即便是在葉青看來,恐怕也不是有幾個王朝的宮殿能夠比擬的。
“皇城司副統領葉青叩見太上皇。”葉青跪地,對著大殿之上那臉色陰沉的老頭兒朗聲說道。
趙構望著那跪在地上,一身嶄新的皇城司獨有的黑色武將便服,心裡稍微的怒氣稍微平息了一些。
不管怎麼說,最起碼這小子來覲見自己,還知道換上一身新衣裳,還知道他自己是來麵聖,知道對於自己儀容要端莊一些。
“你皇城司為何抓魏國公的友人?”趙構看了看自己左首,同樣臉色陰沉,但帶著一絲憤慨的史浩一眼,而後沉聲向依然跪在地上,不能起來的葉青問道。
“回太上皇,末將自得知金使遇刺,刺客未能及時抓住時,便每日心急如焚、焦慮不安,一直暗暗希望能夠儘快將刺客擒拿歸案、繩之以法,還我大宋朝、臨安城百姓一個安寧、祥和的盛世日常。所以末將便暗中時時注意著,那斜風細雨樓的一切所有可疑之人……。”
“啟稟聖上……。”史浩突然站起身,打斷葉青的話說道。
這種話一聽就是胡說八道,史浩混跡朝堂多年,要是連這種睜著眼睛說鬼話的伎倆都看不出來,那就真得找塊兒豆腐撞死算了。
趙構同樣聽的心裡想笑,特彆是葉青跪在地上,一臉正容、語氣嚴肅的睜著眼睛瞎說八道時,趙構越來越覺得自己好像是撿到了一個寶,不過當著史浩的麵,他也不會偏袒一個還不曾出力過的小小副統領。
於是趙構看了一眼跪地的葉青,冷笑一聲說道:“直言無妨,即便是魏國公有何疑問,都可以直言當麵對質。”
“謝聖上。”雖然趙構已經禪位多年,但像史浩這樣的臣子,在麵對趙構時,依然是會稱呼其聖上。
“葉副統領,你為何能夠肯定,那三個東瀛人,便是刺殺金使的刺客?你可知道他們是哪一天到的臨安城,入的淨慈寺?”史浩看著跪地的葉青,冷冷的問道。
“回魏國公的話,末將是昨日裡抓人入皇城司,一番審訊之後知道的。而且他們也招了,他們刺殺金使,一是為了報複前些時日衝突時吃的小虧,第二個原因,自然是希望破壞我大宋朝跟金人之間睦鄰友好、和平相處的關係。”葉青義正言辭、滿臉正義的說道。
“胡說八道!”史浩指著葉青怒道:“金使遇刺之時,他們還不曾到達臨安,怎麼可能刺殺金使?啟稟聖上,東瀛僧人何時入臨安,臣當日曾跟您提及過,所以臣認為,葉副統領完全是胡說八道。”
“但我有供詞啊,他們已經招了。”葉青無辜的從懷中掏出那份供詞,而後看著王倫那奇怪的眼神,遞到了王倫手裡。
“你小子玩的是哪出啊,小心著點兒。”王倫俯身接過供詞時,快速的在葉青耳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