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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江寧已經是伏夏天氣了,船行江上,江風拂麵,還十分的涼爽,但在河口江岸碼頭上等候的眾人,差不多在太陽心裡曬了小半個時辰,即使站在樹蔭下,趙勤民的額頭上也密涔涔的滲滿汗珠子。
“看到船隊來了,真是好壯觀啊……”騎在樹椏上臨高眺望的人先看到江東左軍水營的船隊過來,抱著粗樹椏子在樹上興奮的跟碼頭上眾人通報消息。
趙勤民也情不自禁的踮起腳,往東看去,茫茫江麵上,幾點高桅孤帆最先露出來,天氣炎熱,江麵上靄氣蒸騰,也使得最先進入視野的孤帆高桅隱約起來。
林縛早前就派人到江寧來通報,除了親衛營外,他還要率靖海水營第二營的船隊來江寧,方便護送將獄島裁撤下來的人與物資運往崇州。江寧這邊也沒有什麼借口阻止,至少在江寧,北上勤王四戰四捷的江東左軍有著很高的聲望,江寧民眾也希望領略一下江東左軍的風采。
津海級快速縱帆船能載米食五千石,差不多是當世現存最大型的帆船了。
當津海號直接停靠上江岸碼頭,通體長近二十丈的船身依舊使碼頭上等候的東陽鄉黨們交頭接耳讚歎不已,更讓他們讚不絕口的是江東左軍所屬靖海水營第二營的軍容之盛。
能給東陽鄉黨拿來比較的也就是江東水營的船隊了。
靖海水營一營編正卒八百、輔兵四百,江東水營一營編正卒六百、船工、操槳手及雜役六百,人數相仿。靖海水營除了中小型戰船數量較少外,比江寧水營多出津海級戰船一艘、集雲級戰船兩艘?——江寧水營通常隻編有與集雲級戰船相當載量的樓船二艘——靖海水營的軍容自然要比江寧水營宏偉壯觀許多。
兩營滿編製的靖海水營能一下子就組建起來,跟林縛在之前就以集雲社的名義攢下一批高水準的戰船有直接的關係,趙勤民心裡想也許林縛早在去年四五月之前就起了組建水營的心思吧;即使沒有官方的名義,他也不會介意在集雲社名下組建一支私人武裝船隊吧。
靖海水營的船隊在獄島碼頭外的江道裡下錨停泊,那邊由趙虎、長孫庚負責接應。林縛的座船津海號則直接停靠江岸碼頭,在時隔八個月之後,林縛再次登上江寧的土地,心裡頗有感慨,微微的吸了一口氣,與趕到碼頭來迎接他的張玉伯、趙勤民、楊樸、趙舒翰、葛司虞、柳西林、林續祿以及諸多東陽鄉黨們抱拳作揖,說道:“累大家炎炎日下在碼頭久候,實是林縛大過……”
東陽鄉黨在江寧的頭麵人物,除了顧悟塵之外,其他人差不多都已經到齊,場麵也是難得的隆重。
“能一睹江東左軍的盛容,在太陽下流一身汗也是值得的。”張玉伯笑道。
陳/元亮已經調往山東,知青州府,升正五品,張玉伯留在江寧依舊擔任江寧府左司寇參軍。由於嶽冷秋到江寧後,江寧府尹王學善轉眼就棄顧悟塵而去,與嶽冷秋眉來眼去;張玉伯因此受到的限製多了不少,隻是與柳西林將東城尉牢牢的控製在手裡,實際上控製著東城及東華門與九甕橋包括河口在內的治安權。
“大人在城中也等候多時了,算著林都監午時能趕來,府裡準備了午宴,是不是稍作休息就進城去?”趙勤民說道,“七夫人也早在府中等候了。”
“還是先進城去,”林縛說道,朝廷在碼頭上等候的趙舒翰、葛司虞等人及東陽鄉黨們拱手致歉,“多有得罪了,待我拜見顧大人之後,再趕回河口來與諸鄉友暢飲歡談……”
東陽鄉黨都作揖還禮,林縛趕回江寧先去拜見顧悟塵恰是應當的;再說今日也是林縛向顧家下聘禮的大日子,大家怎麼會不體諒?
下聘禮又稱納征,為六禮之四,下過聘禮之後,就可以約定婚期了。
隨行替林縛處置庶務的趙姨娘指揮人手將在崇州準備好當聘禮的大箱子搬上馬車,除兩箱金鋌子兩箱銀鋌八箱製錢外,也備有花茶、果物、團圓餅、羊酒、釵鈿、綢緞布匹等物,實沉沉的二十幾隻大箱子。
林景中在這邊早就備好車馬,聘禮裝了八輛馬車,還請了一隊鑼鼓手助聲勢。當然聲勢最大,還是敖滄海率親衛營甲卒護送下裝聘禮的車馬緩緩駛入江寧城。林縛騎了一匹棗紅色高頭大馬,與張玉伯、楊樸、趙勤民、柳西林、林續祿等人同行,也邀趙舒翰、葛司虞二人同行。
由於江東郡的官吏升遷已經給嶽冷秋、王添控製,顧悟塵給刻意的排斥在外,林縛這時候雖然比去年更有說話的分量,但是想推薦趙舒翰到真正辦事的官位卻難。
趙舒翰一心編攥《匠典》,意義重大,也沒有追求功名利祿的心思,在林縛來江寧之前,他在林縛的書信也提到要將江寧工部主事的虛職辭去,徹底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到《匠典》的編攥上來。林縛考慮到《匠典》的編攥要借用到江寧工部的大量資源,特彆是許多一手材料以及堪稱藝術大師的諸大匠都還在江寧工部諸作司的控製之下。
騎著棗紅馬,進了東華門,林縛心想著,再回江寧最想見的兩個人是顧盈袖與蘇湄。
顧盈袖因為新寡,不能當媒人,但林縛與顧君薰的婚事,實際上是由她代表林縛在江寧一手操辦,沒有讓其他人插手。今天是下聘禮的日子,她沒有在碼頭拋頭露麵等候,早早趕去顧府幫忙了。
想著與顧盈袖見麵不難,但是要跟蘇湄見麵,還要再拖三兩天。
林縛對納征之禮也不甚了了,當木偶一般全聽趙家姨娘擺弄。顧府這邊也早有準備,顧夫人眉開眼笑的操持著,七夫人顧盈袖給顧夫人打下手。在眾人麵前,林縛與七夫人也隻是蜻蜓點水般的對望幾眼,聊解思念。
顧君薰這時候是不能出麵跟林縛見麵的,按照禮製,她要到拜堂成親時才能跟林縛正式相見。
顧夫人眉開眼笑,倒不是因為林縛從崇州帶來的聘禮折銀值三四萬兩銀子——聘禮越重,回禮及置辦的嫁妝更無法寒酸——相厭時,顧夫人見林縛身上沒有一樁稱意的地方,相喜時,又覺得這個女婿事事叫她稱心如意、眉開眼笑。
都說陳明轍是狀元郎、天子門生,是天下丈母娘心目裡的第一女婿人選,但是比起北上勤王四戰四捷、名揚天下、禦賜緋袍、封爵津海縣男、手掌雄兵坐鎮崇州的林縛來說,陳明轍這個狀元郎就要差好幾條街的。
至少在未婚的青年才俊裡,也就那兩三個封王的皇子能排在林縛的前麵,顧夫人這時候又怎麼會對林縛心生不滿,又怎麼會介意林縛實際上是顧家奴子的出身?
對於世故、勢利的顧夫人,林縛又能說什麼?最初他拿銀子賄賂顧夫人打牢與顧家的關係,不就是看準她這一點嗎?
經過府門後一係列繁煩的禮節後,林縛才得以登堂入室,到明堂拜見顧悟塵。
相比去年時夾有霜發,還要過幾年才五十歲的顧悟塵兩鬃已經染霜般的白了近一半,可見顧悟塵在江寧也是操持夠了心,林縛看了心裡也是一酸:雖然他有著超越眾儕的自信,但是不能否認,沒有顧悟塵的相助,他的道路遠無法走得這麼順利。
“林縛給大人請安了。”林縛在顧悟塵麵前撩起緋袍前襟,雙膝跪地給他問安。
“哈哈,再過些日子就要改稱謂了,今日暫且放過你,”顧悟塵哈哈一笑,走過來將林縛挽起,說道,“薰娘是我掌上明珠,不舍得早早將她嫁出去,許配給你,是從我心頭割了一塊肉,你這大禮我也受得。”
張玉伯、趙勤民等人都上前道賀,寒暄了片刻,一起到後園入席就座,用過宴後,趙舒翰、葛司虞等人請辭先回河口去,顧悟塵請林縛、張玉伯、趙勤民、林續祿等人到後園說話。
走到後園,就看見顧君薰帶著兩個丫鬟坐在亭子裡讀書,看到父親與林縛、張玉伯他們過來,還故作驚訝的說道:“爹爹你們要在後園談事情,怎麼不派個人先說一聲?”
顧悟塵怎麼可能不知道女兒的心思,他不拘小節,也知道林縛不拘小節,就沒有責怪女兒急著跟林縛見麵,笑道:“倒是我疏乎了,這會兒豈不是連著端茶送水的人都沒有了?那就要你免為其勞了。”
顧君薰俏皮可愛,說著慌話,臉皮子先紅了起來。林縛站在顧悟塵的身邊,笑看著君薰,說道:“麻煩薰娘給我們端茶遞水了……”
顧君薰給林縛望著,心撲通亂跳,嬌羞的帶著丫鬟下去準備茶水;等了片刻,卻是顧夫人帶著伺候的丫鬟遞水過來,嘴裡笑著說:“薰娘真是一點規矩都不懂,也不怕給大家看了笑話……”
想到顧君薰給她娘教訓憋氣的樣子,林縛心間也洋溢起淡淡的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