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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發勤王詔時,兩浙北上勤王兵馬多達兩萬人,趙金龍乃兩浙勤王師副將,率十二營卒走東路至濟南後就沒敢再北進,貪圖地方給的賞餉,遂率七千浙兵協守濟南。
隻是濟南府地方撥的賞餉,過於貪婪的趙金龍都裝進自己的口袋裡,除了他手下數百名直係部屬得到實惠外,絕大部分浙兵都沒有得到分毫好處,怨氣極大。
這就是濟南南門之變的直接根源。
濟南戰事爆發後,趙金龍倒是沒有想過要臨陣脫逃,但是濟南攻防戰事甚烈,其他沒有得到地方賞餉好處的浙兵將領孫中武、聖天喜、周知眾等將都不肯死守濟南,在虜兵合圍南門之前,脅裹著趙金龍一起棄南門而逃。
如此情形下的臨陣脫逃是滅族大罪,但是沒有辦法,趙金龍也不可能在其他浙兵都逃去時,他還有膽子率四五百名親信留下來守南城,隻能半推半就的給諸叛將脅裹著南逃。
逃進南部山區,浙兵倒沒有散去,也沒有立即返回兩浙。孫中武、聖天喜、周知眾等叛將必須要考慮事後會給追究臨陣脫逃、害濟南陷落的大罪,再說他們中好些人都是濠州人,濠州給流賊劉安兒攻破。雖說率軍前往濠州投靠劉安兒也是條出路,但在一路虜騎繞到泰安北,諸叛將最終還是繼續脅裹著趙金龍,一起降了東虜,又一起擁趙金龍坐到漢軍右都統的位子上。
趙金龍連死的心都有,就是有一百張口也莫辯。
臨陣脫逃、叛投東虜,他都是首罪,一切足以誅三族的大罪名都歸到他一個人的頭上。趙金龍隻能派親信騎馬走小道,希望能趕在消息傳到地方官府之前,通知家人逃難。
孫中武、聖天喜、周知眾諸叛將都是從罪,本人論律當斬,妻、子充軍,比趙金龍這個首罪要輕得多。
一步走錯就騎虎難下,率部投降後就緊接著給虜騎監押著攻打章丘屠城。
這一步走錯,所有回頭路就給堵絕了,就隻能跟著東虜一條道走到黑。
在攻章丘屠城殺章丘滿城及避難流民兩萬餘丁口後,趙金龍及諸叛便得到東虜的信任,至少新附漢軍右都統的位子算是坐穩了。
在濟南給攻陷後,城中來不及突圍撤出的濟南守軍,少數力戰而死,大多數選擇投降,葉濟爾汗便拿這些降兵來補充趙金龍、莫紀本部。
不管戰力如何,莫紀本部強攻陽信數日,傷亡超過三千餘,所以麾下兵馬不降反增,增至七千餘眾。
趙金龍部棄濟南而逃時,雖說諸將未散,但是下麵的普通士卒都大量逃亡,等他給脅裹著投降東虜時,甚至都不足四千人,在屠章丘城後也給補充到七千餘眾。
趙金龍4日夜在章丘接到率部前往陽信參與攻戰的調令,葉濟爾汗也將陽信視為破邊南侵的最後一戰,不再使主力繼續東進,在戰略開始回收。
江東左軍通過海路表現出絕佳的兵力投送能力,虜兵主力對水戰幾乎沒有任何概念,這時候自然也不可能再冒險奪船走海路回遼東去。
6日黃昏,趙金龍率新附漢軍右路七千餘眾抵達陽信城外的朱龍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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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營寨都已經備好,趙金龍趕到陽信,等大軍鞍馬稍歇,他又馬不停蹄的帶著孫中武、聖天喜、周知眾等將到北城來看莫紀本部攻陽信。
雖說莫紀本部的兵員都得到及時補充,兵力一直保持滿員,但是士氣低落到難以想象的地步。
趙金龍趕來時,這邊正派出新附漢軍左路數百士卒進攻北門,擠擁到離城門洞還有七十步的距離,沒有等城頭石箭俱下,隻是從城門洞射出來一支巨弩箭,整個衝鋒陣列就頓時散亂了。有持盾頓步不前的,有往兩翼躲閃的,更有直接撒腳往後逃的,更有人棄了兵器坐在地上等死,就是沒有敢往城門洞衝鋒的,要不是後麵的虜兵督戰隊彈壓著,這些進攻的士卒怕是會立即鬨出嘩變來。
趙金龍無法想象過去幾日的攻城情形,畢竟軍情往來隻是廖廖如語,不可能記下攻城的詳細。即使東胡人擺明是要他們這些新附漢軍上城牆送死,但是莫紀本部在攻濟南時表現甚佳,怎麼可能才四五天的時間就一副給打崩潰的樣子?
趙金龍還記得在濟南林縛看上去文弱、骨子裡卻極為強硬的模樣,在濟南宴席上雖說相處冷淡,倒也沒想過有城上城下兩軍對戰的今日。
趙金龍剛剛從西城外騎馬繞過來,從城門到城頭都是激烈征戰的痕跡,再看這邊對陽信四座城門的壕壘封鎖以及滿地給打散架的戰具,可見莫紀本組織攻城還是有一套的,再說又有源源不斷的兵員補充,竟然給打到就要崩潰的邊緣,戰事之慘烈,真是難以想象。
趙金龍翻身下馬來給葉濟多鏑叩頭行禮,說道:“漢軍右都統趙金龍率麾下諸將給多鏑王爺叩安……”
葉濟多鏑從躲椅上欠起身子,眯眼看著趙金龍,說道:“廢話不多說了,我等著你們右路漢軍將陽信給我攻下來!你要多少時間才能將兵力在西城、北城外展開組織攻城!”
“明天天亮之前,我部就能準備就緒!”趙金龍說道。
莫紀本臉如死灰,他也不跟趙金龍爭什麼尊卑,他如今已經領教到葉濟爾汗的手腕,到現在貌似他麾下還有七千兵力,比在臨清獻降時一點都不少,但是他的嫡係在兩次攻城中消耗殆儘了,就剩下幾十名老卒親衛。
要不是葉濟多鏑的兵馬在這裡督戰,他根本沒有能力將新附漢軍左路七千餘眾彈壓住,甚至極有可能給這些士卒鬨嘩變撕得粉碎。嫡係兵馬都給消耗一光後,莫紀本除了跟著東胡一條道走到黑外,當東胡一條忠心耿耿的狗外,他還能什麼選擇?
莫紀本倒要看看趙金龍如何將陽信城攻下來。
“好!”葉濟多鏑見趙金龍沒有一點拖延推遲的意思,心情大好,說道,“我東胡還沒有南人封王的先例,卻非絕無可能,這接下來的戰事,就交給你了!”
“趙金龍得令!”趙金龍從冰冷的泥地上爬起來,冷眼看著身旁孫中武、聖天喜、周知眾諸將,冷冷的說道,“爾等聽令,我要你們三人在天亮之前完成兵力展開、進攻準備,親自帶隊攻城,有遲延者,軍法絕不情麵,三日攻不進城,我砍你們三人的腦袋……”又向葉濟多鏑說道,“為諸將士攻城能不遺餘力,某抖膽向多鏑王爺借五百督戰健勇,持大刀列陣後,拒不上城者、不得令而退者,皆斬之!”
“好,好,好,”葉濟多鏑高興得哈哈大笑,“本王都依你,雄祁,你撥人給趙都統!敢不聽趙都統令者,敢拒不上城者,敢不得令而退者,皆斬!”
那赫雄祁與莫紀本心裡都異常的奇怪,眼前這個趙金龍是膽怯如鼠、臨陣棄濟南而逃的趙金龍嗎?要是趙金龍有這個將嫡係都拚光的決心,說不定陽信城真能攻下來。
趙金龍麵寒如霜,唯有孫中武、聖天喜、周知眾等叛將麵色如喪,他們哪裡想到趙金龍會如此惡毒的竟然要借刀殺人?三天攻不下陽信,趙金龍就要拿他們的腦袋祭軍法。這陽信要是好攻,莫紀本部也不用打到快要崩潰的地步了。但是趙金龍借了五百虜兵為仗,這陽信城外,還有六七千的虜騎在側,他們除了硬著頭皮攻城,還能有其他什麼辦法?
莫紀本是可惜自己的嫡係都消耗光了,趙金龍恨不得自己的這些“嫡係”都消耗光、都死絕,他派回家報信的心腹已經返回,他的父母、妻妾、兄弟、子侄、叔伯所有三服之間的至親都給當地官府緝拿歸案,待他臨陣脫逃、投降東虜的罪名坐實,就要給全部處以極刑。
趙金龍冷眼看著孫中武、聖天喜、周知眾諸將,心裡惡恨恨的想:沒分好處給你們,是我的不對;但是害我一族給誅滅,就是你們的不對了。你們不死絕,如何能化解我心間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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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也完全沒有想到叛將趙金龍率部過來,就立即擺開拚命的姿態來攻城,完全顛覆了他之前對趙金龍的認識,關鍵是他不清楚浙兵棄降的曲折細節。
林縛看著趙金龍借夜色迅速在西城、北城全麵展開,完全沒有節製使用兵力的意思,看其架式,怕是一次將這七八千人都拚光也沒有值得可惜的。
林縛皺著眉頭,還真是棘手啊,他原以為趙金龍部過來,要拖上三四天,攻城的烈度才會達到頂峰,沒想到一開始就要頂住狂風駭浪啊!看來要立即燒狼煙,通過周普上岸接近陽信了。
耿泉山、陳定邦等邵武諸將對趙金龍率部前來攻陽信,是仇人相見、分外的眼紅,陳定邦看到趙金龍騎兵在城外看軍情,恨得牙都咬繃掉半顆。
“江東左軍、晉中軍應該不會來跟我們邵武軍爭當這敢死隊了!”耿泉山將腰間的佩刀解下來,遞給林縛,說道,“林大人,我若不幸戰死,又找不到屍體,請林大人將這把刀送到我江西老家,讓我老爹、老娘看了這把刀有個念想。”